《银粉世家》萨格勒布的伤

3、遗憾选择

　　X城东有一湖，名唤石狗湖，石狗湖旁有一山，名为云龙山，依山而建有云龙书院，那是高老太爷早年读书的地方，亦是历长生作为童生颇有辉煌的地方。
　　历大当家历长生，早年曾在云龙书院读书，x城不以读书而闻名，有着近200年历史的云龙书院便可基本上成为本城的“最高学府”。在皇上停考的前夕，书院有着出路之争，书院中基本上有三派观点，第一派以当时书院里唯一考过会试的韩志正为核心，主张政治救国，留洋以增视野，政治开化国民，富强靠变而使中华立于世界；另一派则觉得洋务运动的方法实为强国之本，通过引进工业技术，开办企业才是书生们的新出路，高老太爷是这一派的忠实拥趸；还有一派认为中华自古以农为本，即以农而闻名，故要凭农而自强，这一派的拥护者大多是书院里的地主子弟，领头羊是历长生，由于书院里地主子弟居多，历长生的观点在书院很得势，而作为同乡却时时与他唱反调的晚辈高老太爷便实打实的成为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后来这批书院的书生们在书院里学了点新世界的知识，而后大清已亡，大家大多走在生计与理想之间，历长生家大业大，实践理想的过程很顺利，再加上早年书院结交的权贵的帮助下兼并了很多土地，搞起了粮食公司，而高老太爷一路则坎坷的多，高家的煤矿风雨飘泊，如果不是有祖上的基业支撑，只怕早已破产。
　　作为在新旧两个时代都能混得风生水起的生意人，历长生很明白什么叫欲擒故纵。虽然高家的信他早就收到了，但还是选择将成亲的事情先压一压，总觉得高家现在还有抬价的资本。
　　那么话又说回来了，究竟是为什么历长生要为大儿子历树正选择一个即将破产的地主家的女儿成亲呢？
　　其实原因也很简单，一来利果镇上的地主家就那几个，只有高家有女儿要出嫁；二来高家虽是地主，但势单力薄，已经三代单传，选择迎娶高家长女，即兼并了高家土地，又相当于救了高家；最后，也是历长生这么作的主要原因，他想证明他的这位同窗的路自始至终就是错误的；最后的最后其实还有一点现实的原因，尽管历长生的路很成功，但是他精心包装的长子却总是差强人意。
　　历家只有一个儿子，大儿子历树正从小在族学接受教育，多次尝试攻读大学却均告失败，不得已历长生花大价钱将儿子送往日本青山学院语言预科班攻读，希望其以后能学商科回来管理公司，但历树正在日本终是因为长得矮小而且带着眼镜被人嘲笑为“病夫”，日本国内掀起的侵略中国热潮，加上日本人的区别对待，历树正终究没有顺利毕业而被迫回国，回国后历长生让他打打下手，参与一些商业活动，但历树正确实没有商科天赋，他的经营活动只能说是平平无奇，加上他年龄渐长，娶亲一事便成了历长生所头疼的问题。
　　在这历长生沉淀的接近一年中，高老太爷和高丽行又在干些什么呢？
　　高丽行在黄高炽那里呆了半月之久，终是觉得离家太久并非好事，便与黄高炽作别。
　　乌云覆日，雨水将行，微风大作，扬州站旁。
　　“我不忍就此分别，但留学一事还是让伯父知道为好。”
　　“我答应你，此去一别，还会相见，带着憧憬，带着我们的情愫。”
　　“去观山，去看海，遍走西洋，与你。”
　　“立誓言，勿相忘，无怨无悔，跟你。”
　　一对眼里有光的恋人紧紧相拥，似乎火车不会走，时间为他们永驻。
　　高丽行的回来对高老太爷而言自然是一件好事，但他显然没法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到女儿身上。
　　“我叫你写的信怎么样了？”高老太爷又一次问道。
　　“没有消息，老爷。”李妈微笑着回答。
　　这段对话本应该继续，但这个时候高老太爷的煤矿经理郑长晋进来了。
　　“老爷，矿上的罢工愈发激烈了，以目前的亏损速度，还是早点转手为妙。”郑长晋直言不讳地说道。
　　“这是从我的祖辈那里继承下来的财产，我是不会让它砸在我的手里的！”郑长晋见到高老太爷说这话时决绝的面色，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有些急促，脑子在飞速思考，或许不是为了经营，但在郑长晋看来，煤矿的事情确实需要做一个了断了。
　　“难道我们就要我们要被日本人骑在头上吗？”郑长晋有些为难地说到“日本三友公司发出照会，想与您共同经营煤矿。那分明是恶意并购的陷阱。老爷！您是知道的。与其被迫卖给倭人，不如让资本流进国人的钱包。” 郑长晋说罢接过李妈手中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似乎是有一些冷静下来了。
　　他本觉得高老太爷会吃惊于日本人的收购，但高老太爷似乎非常释然，好像料到发生这件事一样。
　　“自甲午事变始，倭寇亡我中华之心不死，侵台湾，抢澎湖，插手朝鲜事务，割我们的市场，倾销他们的货物，我更不会让他们得逞！”高老太爷攥紧手中的茶杯说到。
　　李妈与郑长晋二人看向高老太爷，期待着主子的答复，却又过于迫不及待以至于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先把闹事的一批人处理掉吧，事情要一件一件作。”说罢，高老太爷示意郑长晋离开，而后高老太爷关紧卧室的门，将竹编的窗棂罩在卧室唯二的两个窗户上，确认卧室密不透风了，向李妈问到：“丽行到底去哪了？”
　　“老爷……”李妈看着高老太爷，似乎明白了什么。
　　“提亲的事情，可能还是要老爷亲自去才可以的吧！”李妈看着他，服侍多年的结果是老太爷的一举一动她都明白。
　　高老太爷的眼有些红润，单手拖住下巴的样子，好似思考一阵，而后轻声问道：“让丽行嫁给历树正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李妈看着高老太爷不再发声，对于他的决绝李妈只能在心里嘀咕——小姐值得更好的。
　　在高老太爷彻夜难眠后的第二天他就收到了历长生的信，好像故意似的。
　　无论如何是要走一遭了，究竟是要置我于死地，还是对我无情地嘲笑，到时候便都知道了。高老太爷看完信后这样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