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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疯子 ...

  •   当晚,温明光开我的车送我回了家,旋即就去接岑嘉志,临走时叫我在楼上歇着,不要动他的行李,等他回来了给我煮粥吃。

      我闲不住,在屋里躺了十几分钟,摸手机打电话给孟晓凡,问他现在在哪。

      孟晓凡笑着说:“和我妈他们在路边吃烧烤呢,怎么了?”

      我说:“我大学毕业那年,从你那买的那辆二手车,还有两千多公里就报废了……”

      我话还没说完,孟晓凡笑着插嘴道:“车都卖给你了,你想怎么样是你的事啊,问我干什么?”

      我说:“你是车主啊,情况比较特殊,必须和你说明。那车,我好久没开了,丢我舅舅那里放着,现在我舅舅跟我说,他有个朋友……他儿子生病死了,要送骨灰回老家……”

      “哎呀,这事你自己做主就行了。”孟晓凡呵呵一笑,略带埋怨地道,“我靠,在你眼里老子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吗?操,你现在就算是要借我的车去拉尸/体我也不会介意……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好吧……”

      几句话就把我酝酿了很久的情绪堵死了!只能不停地说话表示感谢。

      孟晓凡啧了两声:“谢什么谢?我还想问你呢,你这两天到底是和谁在鬼混啊,两手一甩,儿子都不管了。放暑假了,水果店里本来就忙,要有人看店,也要有人去批发市场进货,你舅舅家里三个小孩就够折腾人了,还要给你带小孩,你觉得像话吗?”

      我尴尬地摸了摸滚烫的脸,随口说道:“知道了,明光已经去接他去了……”

      话一出口,我懵了,后悔不迭地挠了挠后脑勺,恨不得挠下一层头皮来。

      孟晓凡似乎震了一下,敛了笑,语气变得生硬和漠然。

      “阿景,你现在在哪?”

      我犹豫了一下,说:“在,在家里啊?”

      孟晓凡深吸一口气:“你在家呆着就好,哪也别去,我等会儿打电话给沈医生,让他去照顾你。”

      我愣住了:“你在说什么啊,干嘛要打电话给他。”

      孟晓凡吸了吸鼻子,柔声说:“你别管,乖乖在家里待着别到处乱走就行。”

      我彻底懵逼了:“我服了,你以为我在撒癔症是吧,张口乱说是吧,我告诉你啊,明光没有死,我和他,我们是真的在一起了。”

      孟晓凡笑了笑,用哄人的语气说道:“好好好,你说的都对,我不和你争……”

      我气急,搬出了慕容诚和我舅舅沈曼殊,说他们都看见了。

      孟晓凡顺着我的语气,说:“好……他们都看见了,看见你们在一起了。但是阿景,你听我说,你舅舅现在就在我旁边,他知道你的二手车是在我这里买的,来问我借车了。我问他,他说他根本没看见温明光啊……”

      我睁大眼睛,盯着手机,眼泪滴滴答答落在手背上,气急败坏地说:“我没骗你,我今天问明光了……他说他送岑嘉志去我舅舅家,我舅妈还给他拿了水果……”

      “景之,岑嘉志是自己跑过来玩的。”沈曼殊拿走了孟晓凡的手机,安慰我说,“没事,景之,你只是最近没休息好,出幻觉了而已……等会儿沈医生就会过去看你。”

      孟晓凡附和道:“嗯,我刚刚用你舅舅的手机打电话问了,沈医生他已经在路上了。阿景,没事的,以后注意点就行了,别随便跟别人走知道吗?”

      孟晓峰的说话声很刺耳,像一把把带勾的刀子捅在我心口,扯着我的血管和皮肉,疼得我喘不过气。

      我颤颤巍巍地从床上爬起来,刚走两步,腿抽了筋没站稳,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我气恨地拍了自己一巴掌,抓着一旁的电脑椅站起来,猛一抬头,看见桌子上摆满了花花绿绿的酒瓶子。

      每个瓶子都贴着可爱的手绘标签,像是我的手笔,又好像不是我贴上去的。

      恍恍惚惚的,我看见瓶子上一侧都画着明光的笑脸。

      他刚刚说去接岑嘉志的时候还亲了我,让我别动他的行李……对,他的行李就在楼下,我亲眼看见他提进来的!

      我握着手机,忍着胸口的剧痛跌跌撞撞地下了楼,摸黑走到堂屋里,心怀忐忑地拉开了灯。

      明晃晃的灯光下,桌子、板凳、供桌、香烛、笤帚……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明光的行李箱。

      我精神错乱地瘫坐在地上,嘴角抽搐,慌忙拿起手机打开相机,切换到自拍模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孟晓凡说他看见我脖子上的吻痕了,吻痕不会作假的。

      他还把戒指给了我,对,戒指……我吸着鼻子,把手机丢在地上,像个丢了魂的傻子一样着翻看自己的手指。

      左手,右手,手心,手背……戒指呢,我的戒指掉哪里去了?

      我胡乱地拍着自己的心口,泣不成声地撕扯自己的衣襟和口袋,却怎么也找不到它……

      我握着自己的手指,一个人靠着墙壁歇斯底里哭了很久……

      院子里的狗叫唤起来了,汽笛声,脚步声铺天盖地,像是在电视连续剧里的杂音混剪,让人心烦气躁。

      有人推门,有人过来弯下腰扶我,语重心长,不厌其烦地絮叨。我呆呆地摇着头,全当看不见。

      “我要去找明光,他说今晚上要给我煮粥吃的,他答应我的。”我听不进他们口中的任何言语,拍了拍自己乱糟糟灰扑扑的衣服和裤子,双手交握放在胸前,歪着头站起身,自顾自地往门外走去。
      ——

      “找到岑嘉志没有?”

      “还没呢,刚刚在他舅奶家吃了饭,说是楼下去玩,一扭头就找不到人了。”

      “他舅奶刚刚证实过了,确实是有一个男孩子跟着送过去的,在水果店不远处就停了车,穿着看起来很年轻。”

      “报警了没?”有人在我耳边说。

      “报了,说是等会儿就过来,我估计就是那个姓张的,阿景在手机上和他聊过天。”

      “手机呢,在哪?”

      “是这个张先生吗?没有聊天记录啊!”

      “被删了吧,我看过他俩的聊天信息,张先生就是张森林,他那天还跟阿景要礼物来着……”

      “发个信息问一下吧……”

      “别,等会儿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慕医生呢,打电话联系没有?”

      “我助理去医院问过了,做手术忙着呢,没时间接电话。”

      “……”

      “哥,车钥匙给我,你想去哪我带你去。”我刚找到自己的车,打开车门想进去,就被沈辞和温廷烨一人一只手架住了。

      我抬起红肿的眼眶,直愣愣地瞪着沈辞,怒道:“别碰我!”我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很神经质,会在一些小事上较真,偏执地讨厌着一个人,就会无休止地讨厌下去,不给他任何好脸色。

      看到他就像看到围着甜点转悠的苍蝇,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他单独面对我时做的那些亲密行为,打心里觉得他这个人很自私,很随心所欲。尤其是看到他又和温廷烨过来找我,反感值直接拉满!

      沈辞目光顿了一下,默默地松开了手。

      我转头看向温廷烨,刚想吼他一句,警笛声就响了,附近的狗叫声和人声掺和在一起,不安的情绪瞬间充满了我的每根神经。

      与此同时,我听见一个小孩喊了一声:“岑嘉志回来了!”

      莫名聚在一起的村民,以为我出幻觉了赶来看视我的亲友们集体炸开了锅,挤挤跄跄跑到马路边上。

      舅妈最先跑了过去,抓着岑嘉志的手问:“你跑哪去了?吃了晚饭就不见人……谁送你过来的?”

      岑嘉志一脸平静地走到我跟前,抱了抱我的腰,抬脸看着我的眼睛说:“爸爸,咱们家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啊?”

      我摸了摸他的头,勉强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可能以为你被坏人抱走了吧。”

      岑嘉志一脸茫然地看着我,转眼又看着走过来和温廷烨搭话的女警,眨了眨眼,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银白色的东西放在我的手心里,说:“张哥哥送我过来的时候,让我给你的。他说你的手太细了,揣在兜里走两步就掉了,重新给你定了一个新的,这个旧的先放家里。”

      我怔怔地摊开手掌,又惊又喜地看着我手心里的戒指,猛地抬起头,一把抓住近在咫尺的孟晓凡的手,激动地把戒指拿给他看:“看,这是明光给我的戒指,上面有我的名字。”

      温廷烨跟那几个民警正在谈话,听到我和孟晓凡说话,转头跑了过来,拿起我手上的戒指看了又看,面目僵硬,愣了好一会儿才问岑嘉志:“你说的张哥哥长什么样?他在哪里?”

      岑嘉志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鱼塘:“他骑爸爸的电瓶车送我到那边,看见这么多人围在我家,觉得很吵闹,放我下来就走了。”

      温廷烨慌乱地揉了揉鼻子,拍开沈辞走过来搀扶她的手,手足无措摸自己的衣服口袋,默念着“手机,我的手机”几个字,沈辞连忙去叫他的助理,助理慌忙提着包挤了过来,把手机递给了他,他才魂归本体似的,快速从点开手机,从相册里翻出一张温明光在总裁会议室谈话的照片,问岑嘉志:“这个人,像不像你看到的张哥哥?”

      岑嘉志果断摇头:“不像,这个人看起来凶巴巴的,不好惹。我家张哥哥可是很漂亮很帅的,系着长头发,穿着汉服马面裙。说话的声音可温柔了,眼睛也很美,比我们语文老师还要美丽一千倍,我特别喜欢他,好喜欢好喜欢,希望他一直住在我们家。”岑嘉志越说越起劲,大言不惭地说,“假如他是女孩子的话就好了,等我将来赚很多很多的钱,数不清的钱,就可以娶他当老婆了。”

      童言无忌,周围的人却是已经笑成了一片。

      “哥!”温廷烨喊了我一声,眼睛里透着鲜活的异样光彩,下一秒,便抿着嘴笑出声来,二话不说冲上前来,一把抱住了我。

      耳边人声喧扰,我却注意到一个人——沈辞。

      他静静地伫立在纷杂的人群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温廷烨的左肩,像是在看别的什么人。

      我顺着他的眼神转过脸去搜寻,什么人也没有看到。

      再回过头,沈辞已然换了个眼神,抬眸看着温廷烨头顶的乌青色的夜空。

      随后,他缓缓转过身,徐徐消失在拥挤的人群里,寂寞的背影仿佛秋日从树叶上飘落枯黄的叶子。

      不,他没走多远又回头了,嘴里叼着一根烟走到之前站的位置,冲我点头笑了一笑……

      沈辞……我鼻尖冒汗,脑海里不自觉地想起明光抱着睡的那只毛绒白鹅,一个荒唐的念头突然闪现。他或许早就知道明光是在骗我,故意以身为饵,请我入局。

      不!一定是我想多了,沈辞不可能是这种人……他再怎么无情,也不大可能和明光串通一气来骗我!

      可是这仅仅是我的猜测,我不是沈辞,无法知道他眼中的明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毕竟他曾经“假扮”过我,花了大量时间治愈精神失常的明光,教明光做蛋糕,送他生日礼物,引导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岑景之,你不想治就不治,别把自己太当回事,温明光离了你死不了。”

      呵呵,沈辞,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

      后来怎样呢,后来大家都知道明光还活着,既惊奇又疑惑,更多的是感叹和唏嘘。

      来时闹闹哄哄,人满为患,寒暄之辞不绝而耳,舅妈舅舅帮忙端茶倒水,连个多余的凳子都没有。人一散去,院子里立马清净了,风吹草动的声音都能听见。

      岑嘉志同孟汉良屋里屋外跑来跑去玩了许久,孟晓凡带着孟汉良一走,他就萎了下去,搬凳子趴在我膝上打瞌睡,我让他回屋去睡,他抱着我不撒手,仰脖子亲了亲我的脸,说等我睡觉了他就去睡。

      舅舅沈曼殊看在眼里,待岑嘉志靠着我的腿睡迷糊了,气定神闲地挪凳子坐到我跟前,问:“岑嘉志还和你在一起睡吗?”

      我:“没有,今年过了生日就分床了,他睡楼下,我睡楼上。”

      舅妈剥了一个香蕉走过来递给我,我摇了摇头,她借机说:“岑嘉志正在换牙齿呢,冰箱里放那么多雪糕,小心长蛀牙。”

      我:“不是我买的,是明光骑车带岑嘉志去村里的小卖部买的。”噫,之前找不到明光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去看冰箱呢。

      舅妈的脸色微变,看了一眼丈夫沈曼殊。

      沈曼殊垂眸想了一想,面容严肃地对我说:“景之,你别怪我说说话难听,谈恋爱是你个人的私事,我无权干涉。”顿了顿,他扫了一眼坐在对面廊下看书的沈辞和站在旁边看手机的温廷烨,语气有些嫌恶,“那个人……把岑嘉志送去我家招呼也不打的那个疯子,要不是你舅妈刚刚跟我解释,我还以为岑嘉志是自己过去的。”

      “你们俩……我也不想多说什么。跟你爹娘一样,前世修来的缘分。”沈曼殊叹道,“只是这缘分,我弄不懂你们……你之前和阿辞不清不楚的时候我就想说你。现在倒好,姓温的那个疯子没死,又找过来了,跟个鬼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想想就瘆人,我不管你怎么处理,这房子旁边就是祠堂,你尽快把那个疯子的事处理好,别在祖宗跟前闹乌龙,省得附近的人家乱嚼舌,说些不干不净的话,丢的尽是我们沈家的脸。”

      沈曼殊愁眉不展地望了一眼对面捧着书打盹儿的沈辞,低声说:“你说你,为什么还要招惹上那个疯子?”

      我尴尬地笑笑,说:“我和阿辞只是朋友。还有,明光他不是疯子,不存在谁招惹谁,互有好感而已。”

      沈曼殊脸上一红一白,瞥了我一眼,唾沫横飞为自己找补道:“我不管你跟谁好,总之你谈的这个恋爱简直倒反天罡,罔顾人伦,还是接你过去教养的那家人的儿子,管你俩是不是亲的,在外人看来,你是哥哥,他是弟弟,就算是他跟你好的,别人也会认为是你心理变态去招惹的人家。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句难听的,你对得起你爸妈吗?你若是我亲儿子我绝对不会允许你住这里,早就让你搬去别的地方住了……”

      最后一句话被舅妈的一声咳嗽打断了。

      明白了,沈曼殊特意留下来的原因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假如明光是我的未婚妻,他绝对不会跟我说这些,就因为明光是男的,不是沈辞,不是他们沈家人,他就不能和我住这里。

      原来如此,原来竟是这样……什么祖宗祠堂,什么兄弟人伦,全他妈都是狗屁,不过是想阻碍我和明光在一起罢了。

      我弯腰起身,抱着岑嘉志进了卧室,出来的时候听见舅妈埋怨舅舅多嘴。两个人咕咕哝哝吵了一会儿,见我出来又闭嘴了。

      舅妈望着我,含笑说:“景之,你别听你舅舅的,他就那样,刀子嘴豆腐心,说话不过脑子。那个男生……叫温明光是吧,前天见过,我觉得他挺乖的,挺可爱的一个大小伙子。但是吧,我们接受不来,一个大男生学女生穿裙子,还留那么长的头发,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说是没病谁信啊。现在他赖着你,可能是因为你脾气好,哪个晓得他将来会不会又去找别人呢。刚才村里来的那几个老乡还跟我说,他以前订过两次婚,为了一个男的都闹掰了,逼着那个男的和他好,那男的不同意把他推地上磕坏了头,从那以后他就疯了,提着刀连自己的亲弟弟都砍……”

      幸好明光不在,没有听到这些话。

      舅妈接着又说:“景之,我不是要赶你走的意思啊,我是说那个男的本来就有病,你挨着他很危险。你就算要找男的,也应该找个正常点的,像阿辞那样的,能好好跟你过日子的……”

      沈曼殊怒视舅妈:“你是天天刷手机刷傻了吗?劝他找阿辞,阿辞爸妈才刚去世呢……”

      舅妈觑了他一眼:“现在什么年代了,男的多女的少你不知道吗?人家两个人愿意在一起,你管得着吗?只要两个人过得开心可以了嘛。”

      沈曼殊不想听舅妈说话,冷笑着打断:“我今天话就摆这里了,这是我妹妹的房子,我绝不允许那个疯子住进来!叫别人在背后戳我们家脊梁骨,弄得十里八乡都晓得这个丑事,以后还咋个抬头做人……”

      “明天我就去找房子!”我把心一横,望着舅舅舅妈惊愕的眼神,破罐子破摔说,“这里离学校挺远的,上街也不方便,我本来也没打算久住。等明光回来我就搬走,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最迟月底就会搬走!”

      沈曼殊和舅妈叽里咕噜说了好些话,意见一致,还是想让我不要和明光来往,我没听,执意把他们送走了,接下来就是屋檐下的那两位尊神。

      “十一点了啊,要走赶紧走,再过一会儿我要关门了。”我从堂屋里拿出笤帚,毫不客气地在院子里狂挥乱舞,试图以这种粗暴的方式把他们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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