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关关难过（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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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黑的浸染一片无光，谢庭兰面无表情，高耸的鼻梁隐没在暗色中，“怎么来的这样晚，可有又发生什么？”
兆凝后背已汗岑岑一片，咬住舌根，脑中回荡着谢宝珠的话，姑娘待她一向是极好的，可公子待哥哥恩重如山，不可辜负。
沉默良久，兆凝俯跪在地上。
“姑娘喝了醒酒汤又睡过去了，我怕姑娘着凉，这才又守了会儿。”
谢庭兰并未让她起身，“是吗？你再仔细想想。”
兆凝磕了个头：“姑娘现下真睡过去了，就是睡前不知为何起来了一阵，选了几件衣裳，说是明日早晨起来穿，再无旁的了。”
屋里头再次陷入沉寂，久到兆凝几乎以为谢庭兰生气了，但他一向面上不显，叫人摸不清他是什么情绪，但每当与他复命时，兆凝心中总是忐忑。
“兆玉应当同你讲过，眼下除了京中，旁的地方皆不安全，叫你除了她身边，哪都不许去吧？”
兆凝头垂着看地，只能听见耳旁谢庭兰手指轻扣在桌面的声音，一下一下。
兆玉的确同她讲过，猜测太后与天家争权，背后不知搅动了什么乱子出来，眼下还未知晓。谢家自是站在权势极盛的太后一侧，对这些事公子应当是心里明镜一般，兆玉说了许多，兆凝只听了个一知半解，但也明了一件事：此刻离开公子身边定是危机四伏。
不会武功又养尊处优惯了的姑娘更是如此。
“砰。”
“砰，砰，砰。”
接连几下，兆凝的头重重磕在地上，她语气挣扎，唤了声：“公子！”
谢庭兰随手扔了一件东西在地上，就落在兆凝身前，“自己瞧瞧吧。”
黑黢黢一抹还掉末子，这东西不仔细瞧，甚至都看不出这是什么，上下翻转一圈，兆凝呼吸一滞。
............
第二日一早，小圆桌上摆满了谢宝珠爱吃的菜，可却不见她的身影。
谢庭兰坐在桌前，目光虚虚一瞥到兆凝身上。
兆凝像得了命般，立刻动身到谢宝珠屋子前，“姑娘，该用早饭了。”
“......”
无人应声。
“姑娘？”兆凝将头贴到门上，一下慌了，急忙忙又叫了几声，屋里连一丁点儿动静都没有，她去推门，推了几下，这才发现门被拴上了。
“姑娘，您快别吓我了！”
本应在用饭的谢庭兰不知何时也站到了门前，兆凝立刻跪在了地下不敢说话，她本打算着，虽不会将姑娘的事直接告诉公子，但外头又的确不安全，整日跟着姑娘劝她留下也算是个办法，可没成想这才过了几个时辰，屋里就没动静了。
谢庭兰站在门边，听不清情绪：“宝珠，出来。”
依旧与方才一般，并无声响。
兆凝忍不住开口：“要不要去问问门房的下人，或许姑娘已经先去铺子了？”
“不必。”
谢庭兰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把匕首，从门缝间轻轻一划，门顷刻间开了，“我没下令，兆玉不会动身。”
门敞开着，屋里整洁的不同寻常，床榻旁的纱幔垂落下来，视线向下一扫，鞋履并不在榻边。
谢庭兰沉着脸，伸手朝纱幔伸出，正想抚开，一双素嫩的手先行拨开了纱幔，与他视线相对。
“哥哥？”
“怎么这么吵，是我起晚了吗？”谢宝珠瞧着有些不大好意思，羞怯一笑，“昨日梦见太久不去铺子，将看账本的本事全忘了，紧着看了许久，差点误了时辰。”
随着她翻身下床的动作，榻上被褥中裹着的账本露了出来，鞋履好端端地穿在她脚上，像是困得极了，更衣都未曾顾得上，直接就睡着了。
兆凝显然是愣神了，“姑娘......”
谢宝珠看出谢庭兰的脸色不大好看，却佯装看不出，还推搡着他，“我要换衣了，哥哥快些出去等我。”
旁边架子上果真摆着几件衣裙，也与兆凝昨夜说的对上了。
谢庭兰垂眸：“嗯。”
待谢宝珠换好衣裙坐在圆桌旁时，饭菜已凉了，下人又下去热了热，谢庭兰的目光一直若有似无地落在谢宝珠身上。
她神色略有雀跃，却压着表露的不多，明明闷了许久，却还是乖乖坐在这儿等着用饭，没催促着要出门。
谢庭兰细细将鱼上的刺剔好，夹入她碗中，“还以为宝珠今早不准备用饭了。”
闻言，谢宝珠动作缓了缓，笑着将鱼送入口中，“哥哥亲自给我剔了骨的鱼，心意怎能辜负？”
谢庭兰的手被一只小手拉住，少女起身提着裙摆转了一圈，“哥哥瞧，我今日好看吗？”
“好久没出门，都有些不知穿什么，挑了许久才选了这件，哥哥喜欢吗？”
女儿家独有的娇态和羞怯在脸上飞红，杏眼亮晶晶地盯着谢庭兰，像是一只从未接触过人类的小动物。
谢庭兰眉眼含笑：“宝珠是在同哥哥撒娇吗？”
筷子被撂在桌上，发出“咔哒”一声。
“哥哥又笑我，我不理你了。”谢宝珠一瞪他，双手抱臂偏开脸不再看他。
今日的谢宝珠乖顺极了，恰到好处的小脾气像只欲拒还迎的猫爪。
谢庭兰喉头微滚，长睫落下一片阴影，“又惹我们宝珠不快了，是我不好，宝珠消消气。”
“待过两日就补偿你可好？”他轻声询问着。
“什么补偿？”
谢庭兰轻笑：“秘密。”
一路送着谢宝珠上了马车，直到马车消失在府前，谢庭兰这才回。
兆玉按照吩咐将谢宝珠送到了铺子里，又按照公子的命令，交代下人，只有到了时辰见着马车才能叫谢宝珠出门。他又特意严肃地叮嘱了许多，叫下人别被谢宝珠察觉到不对劲，尽量哄着她来。
春日日头落的比冬日慢了不少，压着天边刚被染红，来接谢宝珠的马车就停在了铺子门口。
谢宝珠与海先生道别后，钻入了马车，身上还是晨间换上那件衣裙，手中的帕子攥的紧紧的，坐下的那刻，瞬间出了好长一口气。
马车扬长而去，海先生转头回了铺子里，下人也呼啦啦回去了一片。
“再快些吧，我不怕颠簸。”谢宝珠放下掀起车帘的手，强忍着不适，催促着车夫再驶的快些。
“回去后，替我跟王掌柜与他说声多谢。”
车夫轻点了头，侧脸时露出帷帽下的容貌，竟是万安当铺的小厮。
这路不是回去的路，而是出城的路。
马车外头瞧着倒是与谢府的相似了七八分，可里头却不同，连茶水都没有，她面色白的很，有几分思念兆凝着丫头。
她是很想带兆凝一起走的，可......
昨日夜里，她特意让兆凝瞧见了自己在收拾衣裙，又假装入睡，兆凝果然在夜间离去，不知去向。
谢宝珠叹了口气，她一万个不愿相信兆凝是向着谢庭兰的，宫中之时，陆宥礼曾告诉她，小鹿峰有蛇之事是人为，可守门的是兆凝，若有人故意为之，总要过了兆凝的眼，她不肯信是兆凝，这才又了这一试。
可兆凝还是叫她失望了。
她又特意扮作起晚了，谢庭兰未做他想直接开了门，这便是疑她已经走了，若说与兆凝无关，谁又能信？
“吁——”
刚过城门一段，马车稳稳停在了路边。
谢宝珠的心骤然提起，小声问车夫，“怎么了？”
到了晚间用饭的时辰，谢庭兰正握着一封密信，眉间紧皱着，察觉到门外有人，撂下了手里的信。
来的是兆玉，他神色慌慌张张，一进来就跪在地上请罪。
谢庭兰：“急什么，慢慢说。”
“我去接姑娘时，下人与海先生都意外极了，他们说......说......”
“说一刻钟前，姑娘已上了马车，此刻怕是已经出了城门了!现下去追已是来不及了......”
谢庭兰的脸被烛光镀上一层光，他低眉浅笑，并未出现意外的神情，轻轻站起了身。
“走吧。”
兆玉猛地抬头：“公子还派了人去接姑娘回来？”
谢庭兰慢条斯理点头，“自然要去把我的人接回来。”
............
过了官道就是难行的土路，马车依靠车轮，行的不如马匹快，被稳稳截停在路边。
谢庭兰高坐马上，打量着这辆漏洞百出的马车，轻笑一声，他翻身下马，对着车夫道：“劳烦让一让，谢某来接舍妹回府。”
车夫不见惊慌，反倒有几分不解：“我不知您的意思，烦请大人稍后，我去车里问问我家主人。”
谢庭兰未动，凝视车帘的目光暗了暗。
不过几句话功夫，车夫再出来时笑嘻嘻的，“我家主人说，大人自己照顾不好自家小辈，莫要路上随便拦人怪责，不如扪心自问，怎样粗心大意才能弄丢了人。”
“诶——”
车夫话音刚落，兆玉手中的剑就指到了他脖子上，惊的他叫出声。
“谢兄这是要动我的人？”车里传来一道有些意外的声音，车帘缓缓掀开，露出陆宥礼的脸。
陆宥礼拨开车夫脖颈上的剑，笑弯了眉眼，“若我没记错，谢家在太后娘娘面前颇为得脸，谢兄的确正得青眼，敢行旁人不敢行之事，不过嘛——”
“我陆国公府世代功勋，虽少参与党争，可到底家父也是老臣，娘娘也曾抱过我的，旁人怕的，我陆宥礼却未必。”
谢庭兰分寸未退，抬眸，倏然也笑了：“家妹年幼贪玩，她迷了路不知从何回家，还累的世子这个外人来帮。”
他温声道：“出城共四条路，水上一条，陆上三条，谢某怕舍妹迷路，一人又分身乏术，只好多派了些人手，早早候着。”
两匹马与马车针锋相对，谢庭兰率先后退一步，兆玉也跟着上了马。
谢庭兰颔首一笑，拉着缰绳，朝身后道：“改日再与世子叙旧，谢某先去接舍妹回家用饭了。”
马车上，陆宥礼有些惋惜的声音遥遥传来，声音自信又笃定，“恐怕今日谢兄只能自己用饭了。”
马蹄声一顿，片刻后，卷起一阵狂风。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关关难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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