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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再相见 ...

  •   先开始,是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下了那样大的决心把秀妍甩掉,此时此刻,对着无边无尽黑暗的街巷,清扬只觉自己整个人被恐怖操控,手足冰冷发软,完全不能再移动一步。
      还是回去吧!她暗暗呻吟的念叨,可是怎么能就这么放弃呢?黑暗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她安慰她自己,好不容易才设下这条妙计把秀妍甩脱,决不能这样半途而废,决不能白白拿秀妍的命给自己陪葬。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那当然好,如果最后终究没有好结果,那就让她独自去死好了。
      这样想着,她终于迈开了脚步入了深巷,那巷子也并非黑得无边,在顶尽头,还透出一丝火红的亮丝,像一只勾魂的眼睛。
      早前她曾听陆离说起斗春阁,讲得天花乱坠,说它如何如何好。她当然听不入耳朵,更加的不屑,嗤之以鼻,想这种下流场所,进去的自然都是些苟且无耻之徒。陆离却是炫耀的:“那里面的女子,皆是色艺俱绝的美人,姐姐要是去了,还不要无地自容么!”
      她被气疯了,拿了戒尺狠狠打他,打得他抱头鼠窜:“你敢拿我和那些臭婊/子打比,我是什么身份,她们是什么身份,那都是些生在泥里的脏人,你敢拿她们来污我的冰清玉洁!”
      “姐姐请息怒,我是一时口不择言,再说,人家也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怎么就说是污泥里的脏人。”
      她脸都青了:“你还说,你还说,你还敢说,谁管她们是卖艺还是卖身,我只问你,她们是不是伺候爷们儿的,是不是靠逗爷们儿开心赚钱的,你敢说不是,不要脸的,你去那种地方,就是自甘堕落,与臭婊/子同流合污!”
      陆离被打得狗急跳墙,一把抓住戒尺叫道:“姐姐,这话我可不敢认同了,齐王也是那里的常客呢,那你这不是在骂齐王么!”
      她被他顶得简直不能出言,最后把戒尺一丢,满脸的痛恨之色:“这种脏事别和我说,我只管你,谁让你是我弟,你只要敢去那脏地方,看我告诉爹去,教他打断你的腿!”
      “不敢,不敢!”陆离最怕父亲,哪里能听这个,一时脸上又是雨过天晴的讨好笑意了,“姐姐担待些小弟吧,我年纪小,不懂事,一时就胡言乱语,口不择言!”

      现在想起来这些,她只觉得痛彻心肺,不知道那个滑头贫嘴的陆离以后她还能不能见着,就见到他的人,在经过了这一场大难之后,谁又知道他会变成一副什么样子呢,想来是不会再复先前的天真了!
      这样一路想一路走,竟不知不觉已走过了那段最不能忍受的黑暗巷道。灯光照彻,先就看到一条秀长的人影子,倚墙立定,却并不是个闲适的姿态,倒似蓄势待发的兽。
      她看得一惊,那人已抬起脸来,冲她诡异一笑:“久违了!”他这样说,绵软亲切的声调,她却只觉得心惊欲死。
      这个人,她竟是见过的,那个在居意阁掳了她去的齐王侍从——那么说,齐王果然在这里了——她原本不过是乱撞,现在看来,倒是上天待她不薄。
      她定了定神:“我要见齐王,劳你传句话,或者就把我带过去也是一样!”
      黑衣侍从还不及说话,忽从斗春阁楼上大敞的窗子里飘下呢喃般的话语“把她带上来”这声音还带着酒意浓香,使人熏然欲醉,清扬却不过是一个惊悸的寒战。
      酒桌边一共是十三个人,有十个是斗春阁的妓/女,清扬只轻飘飘扫了一眼,多半是好奇,已然觉得心惊,那薄纱微拢下透出肌肤若雪,昭然若揭地任人拿捏观赏,她们脸上皆是欣欣的怡然自得之状。她虽是淡然的一眼,心里已觉得发堵的难受与难堪。
      剩下三个男子,主位上是齐王,便服素装,美得锋利的脸,阴郁的眼睛,他笑的时候,是剑光霍然迫人,不笑,便是一株高贵嫩艳的植物,柔软,一折即断似的。
      齐王左首的男子,着天青缂丝圆领袍子,洁净的一张脸,淡然如同天上浮云。
      齐王右首的男子,金丝滚边石青蝠纹长衫,眉目如画,像有一种媚态。
      都是陌生的人,她微微一眼带过,并不敢多看,也因为不知对方是什么身份,既能与齐王同桌,想来非富即贵了。
      “是陆小姐吧,咱们险些就做了夫妻呢,看来是缘份太浅,可惜,可惜。”齐王一面说着可惜,脸上却并没有一丝可惜的意思,反而是淡淡勾起的唇角,有微微的笑意,“这才几日不见,怎么便老成这般样子呢?”分明调侃的语调。
      清扬忍着脾气,她告诫自己,现在她求着人家,只能讨好,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不管不顾乱发小姐脾气,更何况,眼前是这般一位贵胄。
      但是现在当着这许多的人,她所要说的话,实在不宜出口,她捏住拳头,才要说“想同王爷单独谈谈”奈何话不及吐出,膝盖处忽来的一痛,似被什么硬物狠撞得一记,她痛呼一声,身不由主地跪了下去。
      “怎么行如此大礼?”齐王微微眯着眼睛笑望着她,“有话起来说也是一样,凭咱们的关系,本王自当为你做主!”
      到了此时此刻,她倒不好起来了,索性硬着头皮,要说求他放过自己一家的话。她微微抬起脸,看他悠然吃了一口酒,仿佛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她舒了口长气,才说“我父亲”三个字,齐王忽然呛了酒,仓然回身吐了她满头满脸。
      “哎呀,你怎么还跪在这里,你瞧我多莽撞,竟没瞧见你!”他这样说着,脸上尽是戏谑之色,并没有使人扶她起来的意思,倒是自袖里掏出一块大红的秀帕,说,“来,我给你擦擦,便当我向你赔罪吧!”便不容分说地一手抓着她的头发拽过去,拿帕子在她脸上狠抹了一阵,她痛也不敢叫,鼻里只闻到一股兰麝香气,浓得塞鼻子,几乎要使她昏厥。
      倚在齐王身上的妓/女却不依了,叫起来:“爷真是,奴家好好送给爷的爱物儿,怎么就这么糟蹋,可见爷根本也不把奴放心上。”
      齐王是恍然的表情,就手放开了清扬,回身把那妓/女抱个满怀,伸手捏她脸颊:“就你这小东西会怄人,不过一块帕子罢了,什么爱物儿,敢明儿个我送你一块金玉帕子,那才配叫个爱物儿。”
      “爷说的,我可记着了,不许反悔!”
      “本王自然说一不二!”
      他们这样嘻嘻笑笑,倒仿佛忘了跪在地上的清扬,她窝在他脚底下,卑微如爬虫一般,自己哀悼自己,猛然掉一回眼泪——她为什么要来这里给他羞辱?她是犯贱么,果然的,她是犯贱,然而事到如今,事到如今她已无路可走,如果此等羞辱能换回父亲与陆离的命,那倒也值了。
      这样一想,她便又硬气地挺直了腰:“请王爷高抬贵手,放过我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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