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幻觉[娱乐圈]》苍京墨

16、疏离感

　　那天之后，秦空远一直在躲着宋易，除了剧组正常交流外，私下的二人又好似回到了刚认识时的状态。

　　“咔。”导演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闻祺，你这句话要看着屈飏的眼睛说，眼神深情一些。”

　　“好。”

　　“你俩距离稍微拉近一点，别出画。”

　　秦空远别扭的朝宋易走近一步。

　　“咔，屈飏抬手的动作放慢，别那么僵硬。”

　　“好的导演。”

　　“屈飏台词说清楚，别太着急，这段你是很认真的在肯定闻祺的付出，眼神要沉下去，你现在太飘了，让人感觉你俩在闹别扭。”

　　“嗯，我再试一次。”

　　“闻祺语气稍微温柔点。你听了他说的话应该是很感动的，不是要故意和他对抗，你们现在给人的感觉火药味太浓了，感情不对啊，都调整一下。”

　　秦空远、宋易：“好。”

　　“嘶……我们近景再保一条吧。”

　　“再来一条。”

　　“再保一条。”

　　“辛苦再来一次。”

　　“最后来一遍。”

　　……

　　“咔，过了。”

　　一场戏 NG 了十五次，直接打破两人进组以来的纪录。

　　好不容易通过，秦空远这才敢松劲，靠在椅背上疲惫的深吸了一口气。
　　抬眼时，视线毫无防备地撞进宋易的目光里。两人同时顿住，连周遭流动的空气都像凝固了一秒。
　　下一秒，秦空远猛地撑着扶手起身，脚步没半分停顿地径直往外走。

　　“秦空远。”宋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秦空远表情有些不自然，他下意识收紧垂在身侧的手，跟没听见似的加快步伐往更衣室走。
　　走得太急，又一直低着头攥着劲，没注意到迎面朝他走来的工作人员，一不小心和对方撞了个满怀。

　　“啊！”工作人员怀里捧着的纸箱 “砰” 地砸在地上，东西滚了一地。秦空远这才回过神来，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实在抱歉。”

　　“没事没事。” 工作人员一边捡东西，一边摆手。

　　帮着收拾好散落的杂物，秦空远眉头微蹙：“这是？”

　　“哦，明天要转场，今天得把这些杂物清去仓库。” 工作人员整理好东西起身，没多做停留，匆匆往另一个方向走。

　　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秦空远忽然晃了神。
　　明明演到影片中二人感情最浓的时刻，可现实似是与剧中融合，周遭所有都无一不在预示着离别……

　　转场换衣服的间隙，可算让宋易逮到了单独相处的机会。他早早换完了衣服却没走，只是沉默地斜倚在更衣室门边，意味不明的看着秦空远。

　　秦空远蹙起眉道：“你怎么还不走？”

　　宋易没回答，眼神直勾勾地钉在他胸前的伤上。抬手指了指：“你不会……”

　　没等他把话说完，秦空远就冷声打断，“我还没疯到这种程度。”

　　“那这伤是怎么来的？”宋易追问。

　　“这应该跟你无关吧，大影帝。”
　　“大影帝” 三个字他刻意咬得极重，说完还好奇的想要窥视宋易的反应，看到对方依旧静如磐石，这才收回目光，无趣的别过头。

　　“你不想说就算了。”

　　秦空远比宋易高出半个头，此刻忽然迈步走到他面前，微微垂眼，居高临下地盯着宋易，语气里带着压不住的疲惫与不耐：“最后几天了，还要继续这场捉弄人的游戏吗？”
　　宋易眨了眨眼，喉结微动着像是想辩解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与秦空远面面相觑，只剩下无尽的沉默。

　　早料到会这样。
　　秦空远嗤笑着点了点头，麻利地套上衣服，最后深深看了宋易一眼，似是带着些嫌恶般快步走了出去。
　　只留宋易在原地愣了许久。

　　“你前段时间拍的短剧要上了，这几天抽空多开两场直播预热下。各平台的营业文案、照片和视频都编好了发你了，明天直接复制粘贴就行。” 陈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里还混着人群的加油声和隐约的怒骂，“对了，发之前务必仔细核对，每个平台受众不一样，千万别弄混了。”

　　“你回拳馆了？”

　　“我哥这两天不在，我过来盯几天。” 陈尚顿了顿，又问：“荀飞在你旁边吗？”

　　荀飞原本正好好的窝在房车沙发上玩手机，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突然弹跳起身，开始激动的手舞足蹈。
　　不愧是陈尚带出来的人，果然连神经的样子都一脉相承。想着秦空远收回目光，语气平平的说了句：“在跳舞呢。”

　　“？他还有这种癖好？”

　　“嗯，我也是刚才知道。”

　　“行吧，你让他多帮你拍点剧组日常，后面电影宣发能用。”

　　宣发…… 秦空远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忘了还有宣发，那也就意味着杀青之后，他和宋易还有很多次见面机会。
　　可，怎么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呢……

　　秦空远抽出一支烟点燃，用力吸了口，“知道了，挂了。”
　　放下手机，荀飞还在那儿激动的无声呐喊。

　　秦空远没忍住制止了他，“行了，收着点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跳大神呢。”

　　荀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笑了声。“陈哥有什么吩咐吗？”

　　“走。”
　　秦空远起身拉开车门，荀飞赶紧屁颠屁颠跟上，“我们去哪儿啊？”

　　“拍宣传物料。”

　　“谁懂啊家人们！做秦空远的粉丝也太幸福了吧！都知道短剧拍摄卷到飞起，时间紧任务重，作为主演的他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但就在这样连轴转高强度的工作模式下，无论什么时候遇到粉丝，都会拿出百分百的好状态，立马切换满电模式！全程微笑营业，收信、聊天样样不敷衍，耐心值拉满。要是赶上深夜收工，还会特意让工作人员给等候的粉丝安排夜宵，暖心到骨子里！更绝的是，之前担心粉丝晚归不安全，他居然亲自帮粉丝打车，还细心拍下车牌确认安全，这宠粉程度直接拉满天花板！
　　关键是业务能力超能打！国内顶尖艺术院校科班出身，演技备受好评。不仅会演戏，还能作词作曲，个人单曲早就安排上，主演的短剧也马上要开播，全能型偶像实锤了！
　　敬业又情绪稳定，宠粉还业务能打，这样的神仙偶像真的太难得了，粉丝的幸福感直接爆棚好吗！”

　　营销号特有的语气和配音清晰的从荀飞手机听筒里溢出来，流入空中，听的秦空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边别扭的揉了揉鼻子，一边加快脚步往前走，急于和对方拉开距离。

　　见他越走越快，荀飞慢跑着凑了上来，怕秦空远没看见，还特意把手机伸到他面前。
　　“哥，你看，整个视频都是夸你的！”

　　秦空远尴尬的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推开他的手。
　　“呵呵，是吗。”

　　在接《旧梦》之前，秦空远糊到查无此人，管他什么红稿黑稿，一律没有。直到剧组官宣他出演屈飏，黑稿便像雨后春笋般噌噌冒了出来。也不管真的假的，一律按黑料按在他身上，结果就是，现在的他名气没起来，名声倒是比以前臭了不少，成了任谁来都能随便踩一脚的人。
　　今天猛地在黑海中见到一抹亮光，秦空远倒是有了受宠若惊的意思。不过他一向有自知之明——“陈尚花钱买的？”

　　荀飞想着摇了摇头，“没听陈哥提过，应该不是他的手笔。”

　　“哦，那大概是霍深干的。”
　　除了他俩，秦空远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他也实在不相信会有营销号傻到给一个人人喊打的艺人发红稿。

　　荀飞见秦空远眉头紧蹙，并没有很开心，有些不解的问：“上面写的都是好话，哥，你怎么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没什么。”

　　走了没两步，秦空远突然停住脚步，荀飞正低着头发消息，一时不查，差点撞他身上。

　　“哥，你……”荀飞探出一个脑袋。

　　他们所处的位置四面环山，此时太阳已完全落下，只剩山背面的晨昏线处还隐隐有些红光，但照不亮什么。身处于此，仿若置于黑黢黢的山洞，就连很轻的呼吸声都能得到回响。

　　“啪。”
　　下一秒，路灯一齐亮起。
　　猛增的进光量刺得荀飞下意识闭上眼，缓了片刻后他擦去眼角被激出的泪，重新睁眼。

　　秦空远还是僵硬的站在原地没动。
　　荀飞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几米外的路灯下，有个人和他一样紧绷的遥遥对望。
　　是宋易。

　　没料到会在此处撞见秦空远，宋易原本正同助理说笑着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用力想要维持好脸色，嘴角几番牵动，终究还是泄了气般垮了下来。

　　迎面而来的风将他额头的碎发微微吹向两侧，露出眉眼间藏不住的精致与凌厉。宋易若有所思地朝秦空远那边望了许久，转头和助理说了些什么，助理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

　　邵于都已经走了，自己再赖在这儿，未免太不识趣，荀飞门儿清。
　　而且饶是共事许久，他对宋易依旧有些怵。
　　此刻距离远，看不清神色，但凭借荀飞对他浅薄的了解，盲猜宋易现在的心情一定不太好。
　　反观自己的老板就好说话许多……他面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周身气压低得吓人。
　　荀飞摇摇头，彻底推翻了方才的念头——这位的脾气也有待考察啊。

　　二人间突如其来的火药味浓到扎眼。
　　荀飞识相地缩了缩脖子，声音放得极轻，生怕再触怒秦空远，火上浇油：“呃……那个，陈哥有事儿找我，我先去跟他回电话了，你们慢慢聊。”

　　等荀飞和邵于都走远，秦空远与宋易仍站在原地未动。像是在玩谁是木头人的游戏，谁先动一步谁就输了。

　　即将入秋的苍城空气中已然有了萧瑟的寒意。宋易只穿了套灰色运动服，迎风站得久了浑身都开始发冷，环在身前的双臂收得更紧，宽大的衣料紧贴着腰腹线条垂下，衬得他身形愈发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人卷走。

　　他好歹是个 alpha。秦空远指尖微动，为自己莫名的担忧感到好笑。

　　眼前的alpha终究还是朝他走了过来

　　秦空远下意识把烟往身后藏，紧接着后退两步，语气冷硬：“有烟。”

　　宋易眉头微蹙，侧过脸低咳了两声。

　　“哼，既然嫌弃就别过来了。”秦空远先开了口，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有什么事儿就站在这儿说吧。”

　　宋易跟没听见似的仍执意靠近。
　　秦空远没法，抬手抵在他肩头，力道不轻不重，另一只手攥紧烟蒂，捏进掌心碾碎，然后懒懒的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语气不耐的开口：“你到底想干嘛？”

　　“你这两天怎么了？”宋易的声音很沉。

　　“什么怎么了？”

　　“装听不懂？”

　　“如果大影帝是因为今天ng了太多次不开心，那我向你道歉，我明天一定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不是。”

　　“嗯？”

　　宋易实话实说:“今天我的状态也不好。”他随即抬起头，顿了顿，目光死死锁着他，“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秦空远扭过头，心虚的避开与他对视，“工作第一。我俩只是同事，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可聊的了吧？”

　　宋易缓缓点头，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抓不住。
　　气温越来越低了，宋易身形抖得明显，上下牙轻轻打颤，却还是咬着牙道：“秦空远，戏快杀青了，我不想因为我们，毁了所有人的心血”

　　明明是自己装傻，明明是自己想要逃避，可当听到宋易说出这番话，说出“杀青”二字，秦空远还是不可避免的心脏漏掉了一拍，胃像被揪住般止不住往上泛酸水。
　　他转过身闭了闭眼，不敢再看宋易的脸，丢下一句“我知道，这同样是我的工作。”逃似的往回走。

　　荀飞说去打电话，倒真找了棵树躲着，压低声音讲得起劲。

　　秦空远回头，冲树后的他扬了扬下巴：“走了。”
　　荀飞立刻掐断电话，快步跑了过来。

　　秦空远步子迈得又大又急，周身的低气压像是要把人裹住，显然是一刻也不想多待。荀飞忍不住回头瞥了眼，宋易还站在原地没动，抬眼瞬间，两人四目相对，荀飞受惊般赶紧避开，望着面前秦空远的身影，他抿了抿唇，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轻声叹了口气，默默跟上了秦空远的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田埂旁的乡间小路上，恰好遇上收工的农民扛着农具归家。金黄的稻茬留在田里，风一吹，满世界都充斥着谷物的清香。
　　秦空远盯着那片稻田伫立良久，也不知在想什么，紧接着掏出手机对着眼前景象拍了一张照片，打开朋友圈。
　　随手编辑了一条文案。
　　[秋天……]

　　嘶，不好，还没到秋天呢。
　　全部删除，重新编辑。

　　[路过的稻田。]
　　不行，太普通了，删了。

　　[稻香。]
　　啧，不够准确。

　　[做稻子的一天。]
　　还不错……手指垂在发送键上空迟迟没摁下。
　　思来想去，最后改成了[我是稗子。]
　　莫名其妙的一句文案，但是秦空远坚信能懂的人总会懂。
　　他一直这样想。

　　嗯，秦空远满意的发了出去。

　　很快，消息就一条接着一条涌了出来。
　　霍深：[哥们儿，稗子是什么？]
　　懒得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解释。
　　秦空远：[自己去查。]

　　陈尚：[物料拍好了吗？]
　　荀飞先一步回：[在拍了，在拍了。]
　　秦空远：[别操心了。]

　　几百年不联系他的袁舒雪突然出现：[工作结束来海城找我一趟吧。]
　　是很久没见了，就算秦空远不想去，也不好再拒绝，只好应下：[嗯。]

　　翻到最后一条，是宋易的点赞 。秦空远盯着那个小红点，指尖顿了顿，最终按灭了手机屏幕，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