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芒尽灭》照客眠

4、谎

　　当全世界只剩下一个人时，时间对他而言，失去了界限和意义。
　　唯一能看到变化的，就只有逐渐缩短的路线和长到腰部的头发。
　　0459拿着刀片一点一点将碍事的胡子刮掉后，顺手拿下叼在嘴边的布条，将头发绑成低马尾。
　　完成日常准备后，他一头扎进实验室开始组装机器。
　　漫长的等待中，唯一让他能继续坚持下去的，是身上背负的使命和来自同伴的那句“活下去”。
　　“滴——滴——警报，警报，飞船后有不明物体跟随，警报……”
　　突然的变故，让0459莫名兴奋起来，他再一次踏入驾驶室，扯下大屏上的遮挡。
　　他无比希望，希望追随而来的是同伴。
　　可上天好像对折磨他这件事感到乐此不疲，追随而来的不是他所期盼的人类，而是能瞬间让他消失殆尽的死神——黑洞。
　　那颗超大质量黑洞以一种不符合常理的方式朝着先行者号的方向快速移动。
　　黑洞周围的空间不断扭曲，像是猛兽张开巨口，准备将眼前的猎物吞噬。
　　0459顾不上其他，立马将飞船所有能源调动到推动器上。
　　飞船所有光源消失，机器人也停止运行，安静的驾驶室内只能听到猛烈的呼吸和心跳声。
　　他看着远方那道白色的线条，整个人颤抖着按下镶嵌在操作平台中央的按钮。
　　随着程序启动，处在仓库的机械臂开始运行。
　　它们将所有装有炸弹的金属箱运输到飞船外部，等待0459的下一步指令。
　　0459早已明白这颗黑洞是冲着他来的，要想逃离，就只能用更加铤而走险的方法。
　　先行者号储存的所有炸弹被引爆造成的冲击波足够飞船躲过去。
　　同样，飞船也会因此严重受损。
　　他只能赌，赌能逃出生天。
　　“嘭……”
　　机械臂支离破碎，幸运的是防护罩还算有用，只将飞船尾部炸掉了半截，如他料想的那样，飞船与黑洞的距离拉开。
　　黑洞的引力减小，飞船速度开始逐渐提升。
　　0459松了口气，他瘫坐在椅子上，额间冷汗不断。
　　当他再度抬起头，看到了一颗比先前更大的黑洞，就那样毫无征兆，凭空出现在他面前。
　　变故之快，让他还未来得及做些什么就被黑洞捕获，晕死过去。
　　……
　　当0459再度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纯白色的空地上，他用手臂支撑在地上，缓缓撑起身体，跪坐在地上。
　　身上原本的衣服不翼而飞，不知被谁换上了一身白袍。
　　周围一片漆黑，他开始观察四周，呼吸渐渐粗重。
　　肺部好像被什么东西挤压，又或者是所处环境的氧气含量降低。
　　窒息感让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减弱。
　　他不明白自己所处何处，冥冥之中让他突然抬起头。
　　一双巨大的眼睛在他的头顶，静静看着他。
　　那双眼察觉到他的视线，快速移开，随着眼睛的动作，脚下的地面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纹。
　　一个与眼睛一般大的白色光团缓缓从地下上升，漂浮到距离他十米左右的距离后停下。
　　那光团缓缓化为人形，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幻化成人形。
　　“程教授！？”
　　0459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脸，手指无意识捏紧。
　　“不，你不是她，你是什么东西？”
　　那人听到来自0459的疑问，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纯白，毫无情感的眼睛看着0459。
　　洁白的衣袍垂落，它抬起双手，抚摸上0459的脸颊。
　　“我的孩子，我是你所信奉的存在，我会替你解决一切烦恼，我会为你降下祝福。”
　　在它靠近0459的瞬间，氧气好像一下恢复成正常状态，他大口呼吸着，朝后退着避开。
　　“你究竟是谁？”
　　“我的孩子，我是创造一切的存在，其他孩子们给了我一个很好听的称呼，你可以和他们一样，称我为神。”
　　自称为神的物种缓缓收回双手，用着几乎慈爱的语气说着。
　　“是你抓我到这里的？这里是什么地方？”
　　0459恢复后站了起来，直视着那双无比诡异的眼睛。
　　“这里是家，欢迎所有流浪的孩子。”
　　脚下的地面迅速崩裂，神的双手搭在0459的肩上，让他能漂浮在半空，看到“家”的全景。
　　无数白色圆环出现在周围，如同沙子般无法计算。
　　神伸出手，一颗出现裂缝的圆环出现在0459身前，逐渐幻化成飞船大小的宇宙呈现。
　　“我的孩子，我能感知到你的烦恼来源于这里，完成我的任务，你想要的一切都会实现。”
　　“呵，我凭什么相信你？凭你是一个连样貌都要掩藏的东西？还是凭你那自称为神的可笑言论？”
　　“你会相信的。”
　　神的身旁出现另一个圆环，那环上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被细小的裂痕贯穿。
　　它手指轻点，裂痕瞬间加深，几块碎屑掉落，随后化为一道光芒消失。
　　“听话，我的孩子，告诉我，你愿意。”
　　说罢，它的手伸向0459面前的圆环。
　　0459看到那东西眼神中的轻蔑，仿佛在看脚下的蝼蚁苦苦挣扎。
　　倘若再看不懂这鬼东西的威胁，他就没必要再当什么火种了。
　　“我愿意……”
　　“对乖孩子，我一向不吝啬奖励。”
　　那东西轻笑一声，将手撤回。
　　圆环回归原位，一切恢复成他苏醒时的样子。
　　完整如初的先行者号从神手中出现，与此同时，数十个红色光团出现，围绕在他身旁。
　　“选一个吧，被你选中的孩子，将是你最忠诚的朋友，它会教你该怎么做的。”
　　0459并不想过多纠缠，随手指向离自己最近的光团。
　　那光团像是得了什么命令，飞速将先行者号吞噬，趁着0459还没反应过来时，钻到他的左手手心中。
　　一阵灼烧感从手心传来，0459看着手心，红色的眼睛图案缓缓浮现。
　　“孩子的玩具太显眼是会被人觊觎的，我给予一处可以将它们装起来的地方。”
　　那东西又如同母亲般轻柔的牵起0459的手，将他带到一颗圆环前。
　　早在之前他就观察到，这些圆环的状态参差不齐，大部分都和他所来的宇宙一般。
　　灰暗，破败。
　　唯独面前这颗是少数没有瑕疵，能真正意义上称为“纯白”的存在。
　　“这里失去了原本的秩序，去将一切带回正轨吧。”
　　猛烈的风将发丝吹起，刺眼的光芒一闪而过，失去意识的前一秒，0459莫名想骂人。
　　……
　　“你就这么相信他？我们才是同类！”
　　男子捂着受伤的肩膀，拿着枪的手微微颤抖。
　　“要不是因为你，我的家人怎么会死！别以为你是首领的孩子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隐藏在灌木后的身影看不真切，只能听到愤怒到颤抖的声音。
　　“只要我杀了你，首领的位置就是我的。”
　　0459被吵醒，他睁开眼，树叶缝隙中投下的阳光无比轻柔，一股独特的清香萦绕鼻尖。
　　他坐起身，手下是带着湿度的草地，手指轻抚叶片，冰凉的触感，与那些机器不同。
　　柔软，脆弱，但拥有生命。
　　温热的液体从脸颊滑落，他有些愣怔，抬手去擦，那水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我说了，你的家人是被他抓的，证据也全都给你了，她们出事前你有关心过她们吗？要不是看在我们是同类的份上，你的那些心思早就够你死了。”
　　“嘴上大义凛然说什么为家人报仇，只不过是用她们当垫脚石，哪怕你不知情也就罢了，你真当和我们合作的飞鸟是吃干饭的？”
　　男子像是被气笑了，云淡风轻的靠在树旁，也不管还在流血的伤口，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树后的眼睛。
　　“那又如何，反正我的秘密只有你知道，杀了你不就好了。”
　　话音刚落，一头银灰色毛发的狼从树后跳出，朝着男子的方向扑过去。
　　“唉”
　　男子叹息一声，举起枪对准灰狼心脏。
　　“嘭……”淡蓝色光球靠近灰狼的瞬间，高温将其吞噬，眨眼间只剩一团灰烬。
　　男子迅速戒备，握紧枪看着身后的树林。
　　0459收回武器，淡蓝色面板上的数据条增长了一点。
　　他朝着男子的方向慢慢走去，脑中开始和那颗白色光球聊天。
　　“我是主神凝结的一团意识，负责帮宿主了解所处环境和任务，宿主可以给我起一个称呼，方便后续沟通。”
　　那光球的说话语气和之前遇到的鬼东西没什么区别，0459下意识有些抗拒。
　　但他明显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应付的回答：
　　“叫你小云吧，这里是什么地方。”
　　“好的宿主，这里是主神管理的其中一处宇宙，由于规则限制，主神无法修复这里的漏洞。”
　　“你的任务就是判决足够数量的恶人，只要是死在宿主手上的，都会转化成相应的能量，等到能量收集满后，宿主的任务就算完成。”
　　“当然，这里的世界时间流速较慢，文明发展速度大概是宿主所在宇宙时间的一百年多前，宿主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动物也算吗？”0459回想起刚刚的情节出声询问。
　　“这里是兽人世界，高等级的兽类可以在人形和兽形间自由变化，其余的正常动植物和宿主所在的宇宙是一样的，宿主刚刚射杀的是原型化了的兽人，算在范围内的。”
　　“这些兽人和人类之间还有什么区别？”
　　“兽人会有动物的特点，比正常人类而言，相应的速度，视力等方面会更强。”
　　“你是谁？”
　　跟在0459身旁的男子实在忍不住，出声打断了0459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