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边关密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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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书房。
沈观坐在书案后，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书案上的地图，目光深沉。
周厉快步走入，行了一礼：“将军，那女子的身份已经查明。”
“说。”沈观头也不抬。
“那女子名叫顾依依，是顾定川顾老将军的孙女，其父十余年前入赘顾家，改名顾远山，三年前顾老将军身故，此人便消失无踪。她自幼与伯远候世子定下婚约，两年前其母病逝后便寄居侯府……”
周厉欲言又止。
“继续说。”沈观微微挑眉。
“两年前伯远候府曾因世子大婚广发请帖，谁知那世子大婚当日逃婚，此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
“前两日伯远候世子回府，伯远候特意请了然大师合婚择吉。”周厉顿了顿，低声道：“将军，这女子出现在大寒寺梅园，似乎确是巧合。”
“巧合？”沈观轻轻嗤笑，抬眼看向周厉，“一个随州来的女子，居然与了然大师有缘？”
他指尖在地图上轻点，似有所思：“顾家满门只剩她一人？”
周厉眉头微皱，“还有她的父亲，生死未卜。顾老将军战功赫赫，但出身草莽，一生唯有一女。顾远山入赘顾家后行踪诡秘，虽自称茶商，却似乎并不单纯。更奇怪的是，他的出身、来历、下落，几乎查不到任何明确的线索。”
沈观指尖一顿，剑眉微挑，低声自语：“顾老将军，北疆……茶商？”
他从案上拾起一封密信，信封上用朱砂标注着“绝密”二字。
这是暗探方才送来的情报：一处边防驻地发现，一些武器装备被拆解后装作普通货物，分批运往北疆边境。
这些武器的种类包括弩机、箭矢、军用刀剑，失踪数量虽不算庞大，但却十分精锐。
而这些物资在各地并未有军需调拨的记录，疑似有人刻意选择精良的军备盗取。
线索指直指随州。
他顿了顿，目光幽深：“继续查。那女子，也不可放过。”
“是。”周厉领命，转身离去。
……
栖月庐。
顾依依正在盘算自己的家当，原以为父亲遭遇了不测，但眼下看来，他或许尚在人间。
只是母亲为了寻找父亲的下落，早已散尽家财，变卖了商铺良田，随州只剩下一处祖屋和荒芜的茶园。
母亲忧思成疾，缠绵病榻，每日以好药精心养着，那时她根本无心注意家中钱财。
而她带来的银钱，这两年在侯府已渐渐用尽，所剩不过几两银子。
刺桐城离盛京一去千里，沿最快的驿道南下，到镜川换水路也得月余。
她想去寻找父亲，需有官府的路引，伯远侯府的婚约亦是个麻烦，更需要银钱。
这屋里只有两身衣物是她的，还有两支祖父为她雕的玉簪。
顾依依低头坐在案桌前，指尖摩挲着那两支玉簪，簪身雕刻着简单的兰花纹路，光滑处早已被岁月磨平。
伯远候府是母亲的遗命，更是祖父定下的婚约，是她最后能完成的亲人的嘱托。
顾依依抬眼，目光落在屋中简陋的竹榻上。
这栖月庐虽破，却也容得下她和青麦二人安稳度日。
“母亲，你也希望我去找父亲，是吗？”她在心中默默发问，握紧手中玉簪。
她善于拉弓打猎，也能耕种制茶，但在这繁华的盛京，她的这些本事全然无用。
她平生第一次为银钱发起了愁。
“怎么才能赚到银子？”
......
午后，栖月庐罕见地热闹了起来。
送来的新衣堆满楠木箱，另有一个锦盒安静地置于一旁，与这书房改成的简陋住所格格不入。
青麦一边清点，一边忍不住伸手取出一袭鹅黄色蜀锦长裙，轻轻抖开。
金线绣成的蝶翼在裙摆隐隐浮现，日光洒下，蝶翅微微颤动，仿佛下一瞬便会振翅飞离。
“小姐，这裙子真是太好看了。”她目光明亮，语气里透着几分雀跃，动作更是轻柔，生怕弄皱这绚丽的织物。
顾依依垂眸不语，眼神落在那件裙子上，只觉得这耀眼的华服与栖月庐的灰暗格格不入，与她更是相去甚远。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月白色棉裙的袖口，那里有一处不甚平整的针脚，是她自己修补的。
这件月白棉裙已浆洗多次，不免有些破损。
她的心中泛起一丝难以言明的讽意——这伯远侯府倒是极会装点门面，府中陈设奢华无度，锦衣华服堆积如山，却连一张床榻软被都不曾施舍过来。
青麦似是没察觉她的沉默，又从箱子里取出一袭月白蜀锦长裙，光泽莹润如月，裙摆处一株兰花纹饰隐现，以银线勾描，清雅流畅，仿若随风摆动。
“这件也好美……”青麦抚了抚裙摆，小心地将它叠好，又忍不住看向顾依依，眼中带着些许期待：“小姐穿上这些衣服，一定会更好看。”
顾依依没有接话，只将手边一本微微泛黄的书册合上，站起身，走到那只锦盒前，伸手掀开了盒盖。
一支羊脂白玉簪静静躺在绸缎上，玉质温润洁白，透光处隐约可见山水纹理，如雾霭烟岚般流转。
盒中还陈列着一整套金镶白玉的头面，头冠以金丝掐制，镶嵌数十枚洁白如月的玉片，顶端垂下细长流苏，轻轻一晃，宛如星河倾落。
更有嵌满宝石的赤金耳坠、丹霞花钿，彰显着伯远候府的奢靡富贵。
锦盒底层还放着一支鎏金凤钗，凤嘴衔珠，样式繁复稍显沉闷，正是顾依依当日拒绝过的那一支。
青麦迟疑着看向顾依依：“小姐，老夫人这是——”
顾依依扫了一眼，手腕一抬，一把合上了锦盒，这声响在冷清的厅中显得分外清晰。
她闭了闭双目，胸中怒意翻涌，终是深吸一口气，压了下去。
“好一个伯远候府。”她低低地开口，语气里没有半点起伏。
她心中明白得很，这些东西不是为了她准备的，它们属于伯远候府未过门的世子夫人，属于侯府的脸面——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她垂下眼，细白的指尖轻触锦盒木纹，冰冷的触感浸入心底。
伯远候府对她的“恩典”，是母亲曾以为的依靠，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虚妄。
“小姐？”青麦的声音小心地响起，带着一丝不安。
顾依依收回手，唇角轻轻勾起，心中思忖，这些首饰倒是能换不少盘缠，只是这些却不是她的东西，“收起来吧。”
这一笑，像冰雪消融后汇成的寒流，平静中带着刺骨的凉意。
过了两刻钟。
林瑶玉院中的丫鬟匆匆赶至栖月庐，她并不进门，只在门口尖声嚷道：“顾姑娘，大小姐邀了府中众人在花厅制花灯，还请您也过去。”
青麦闻声顿时蹙眉，哼了一声，低声道：“指不定又想出什么法子气人。小姐，我们不去就是了。”
顾依依语调平静：“既然她邀了，便去看看。”
沿着抄手游廊而行，冬日的伯远侯府，庭院里的池水早已冰封，枯枝间挂着零星的残叶，风过时，带起一阵萧瑟的声响。
穿过游廊，便到了花厅。
花厅四面通透，琉璃窗将光影筛得柔和，与外头的萧瑟冰冷截然不同。
四角炉火熏红了檀木地板，室内香炉轻烟袅袅，宛如罩了一层薄薄的暖雾。
几盆岭南的腊梅已开，黄蕊白瓣间还挂着细小的水珠，带着新鲜的湿润感。
林长玉半倚在紫檀圈椅上，一脸不耐，手却不自觉地撑了撑椅面，微微调整坐姿，动作僵硬而克制：“你要花灯让下人去买便是，何必麻烦？”
坐着他身旁的青衣男子温声劝道：“上元将至，瑶玉小姐提议亲手制花灯，也别有一番雅致。”
林瑶玉一袭红裙，满头珠翠，站在花厅正中，兴致勃勃地说道：“景云哥哥知我，就是自己做的才好玩。今日制花灯，本小姐要赏赐最巧妙的一盏。”
厅中早已聚满了林府的少爷小姐，竹条、纸片、彩线等制灯物料已错落成堆。
下人们不敢错眼地看顾着，生怕这些金尊玉贵的主子们伤了手，自己再挨了教训。
顾依依身着一袭月白棉裙，头上不过一枚玉簪，素得像冬日枝头的雪梅。
她在厅外站了片刻，才走入花厅。
花厅内。
林瑶玉眉梢微挑，语含讥讽：“顾姐姐也来了，素闻你在随州常做农活，这等活计想必难不倒你。”
厅内几道目光齐齐落在顾依依身上，有人掩唇而笑，有人窃窃私语。
青衣男子眉头微蹙，眉目间的笑意凝滞片刻，目光在林瑶玉与顾依依之间掠过，似有不解，随后很快掩去。
顾依依神色如常，目光在众人间扫过，在林长玉身旁的男子身上稍作停留。
那男子生得极为俊秀，眉目间有几分异域之风，鼻梁高挺，眼窝微深。
他微微含笑，似一抹清风拂过竹林般的清润气质。
一袭青色长衫衬得他身形修长，衣摆的竹纹刺绣简雅疏朗，袖口隐约闪着细密金线，低调却难掩贵气。
顾依依不由地怔了一瞬，总觉得他眉宇间有些熟悉，却想不起究竟是像谁。
他微微颔首，对顾依依一笑：“我姓崔，名景云，与长玉兄一见如故，这次应他邀请来盛京看看。”
崔景云话音刚落，林长玉便冷哼一声，似是不悦，抬眼瞥了顾依依一眼，神色中带着几分心虚。
林长玉偏过头去，目光从顾依依身上匆匆掠过，分明是在偷看，嘴上却不屑地说道：“云弟，你与她说那么多做什么？她不过是个——”
话未说完，他突然皱眉，略微挪了挪坐姿，脸上闪过一丝隐忍的痛意。
顾依依并不理他，只看向崔景云，语气淡淡：“顾依依，随州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边关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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