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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自那日过后,谢逢华腹中窝火,几日不散。

      明玥瞧出她心中有事,怕她再想不开离家出走,旁敲侧击了几天,最后做了一碗香饮子,才撬开了谢逢华的嘴。

      明玥对暴露身份的事并无波澜,只在听到谢逢华意图去太学寻人时,神色少有凝重。

      “嫂嫂知道你为人刚强,你娘的遗物你也要到手了,恩怨两清,再争下去,只会伤了你自己。”

      谢逢华小口啜饮着清甜的汤汁,不服气似的抱怨了句:“我只是想想,没真的想去找他。”

      “想想便罢了,莫让一时冲动误了正事。”明玥轻叹,将手中拎着的一篮鸡蛋交给她,“方才赵家媳妇找我借鸡蛋,我腾不开手,你替我跑趟腿,把鸡蛋送去。”

      谢逢华捧着香饮子,觑了她一眼,道:“不去,赵家媳妇总说我闲话。”

      “那又如何?她说她的,咱们过咱们的,你若真气不过,去后院拿个铁锹,去城外把他家老祖宗的坟铲平了。”

      谢逢华哑然,不可置信地看着明玥,“嫂嫂?”

      明玥眯着眼笑弯了腰,抹了把泪,道:“去吧去吧,她若再说你,回来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谢逢华撇嘴,自是心中不愿,也只得乖乖提上篮子,迈出了门槛。

      不到片刻,门口传来黄米的犬吠。

      一人穿过小院,踏入屋内。

      “怎么了,是忘带东西了吗?”

      明玥抬眸,笑意骤然凝固在脸上。

      谢逢华不善地盯着满脸横肉的赵家小子。

      他的目光比院中悬挂的猪肉还要油腻,分明畏惧她的身世,可又抗拒不了身体的本能,黏糊糊地随着她的动作晃动。

      见状,赵家媳妇赶忙将自家宝贝儿子推进屋内,边推搡着边暗骂:“晦气东西,可别克死我赵家的独苗苗。”

      “婶子,你们要的鸡蛋。”谢逢华将篮子递给迎上来的赵家婆婆。

      赵婆婆接过篮子,朝里张望一眼,脸上的皱纹倏然淡了几分,“谢娘子啊,你瞧我家残的残老的老,做不动农活,这说好的三文钱,不如就先欠着吧。”

      赵家借物不给钱不是一次两次了,了解他家的都不自觉退避三舍,只有明玥看在邻居一场的份上多有扶助。

      欠钱积少成多,明玥偶尔找他们索要过几次,钱要回来的次日,他们就又来索要其他东西。

      久而久之,明玥看破了他们的心思,也懒得深究,明面上依旧任他们索要,背地里做了些手脚。

      比如提前将他们要的肉泡在泻药里,再比如往他们借的布匹里放痒痒粉……
      明玥要多损有多损,教学相长,连带着谢逢华也学到了些精髓。

      谢逢华早知他们会来这套,倒也不恼,环顾一圈,点头便走了。

      赵家人目送她出了门,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而在赵家人看不见的地方,谢逢华拎起树下静候多时的锄头,头也不回地朝城外走去。

      谢逢华拖着锄头,哼着小曲走到家门外时,抬眼看到了一匹浑身黢黑的马儿拴在院中。
      平日看见生人就犬吠的黄米也不叫唤了,一双大眼睛凶巴巴盯着那匹黑马,被布袋捆住的嘴筒子发出呜呜的闷哼。

      “嫂嫂?”谢逢华心中骤然一紧,丢下锄头奔入屋内。

      明玥端坐正堂,一旁坐着个紫袍公子,约摸与明玥差不多年岁,像是糊了满脸沙土,正襟危坐,脸色难看得吓人。

      那人睨她一眼,鼻腔发出冷哼。

      “嫂嫂。”谢逢华小跑到明玥身旁,紧张地盯着那人。

      明玥放下绣绷,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去哪个泥坑里沐浴了?衣裳都脏了。”

      谢逢华低头看了看裙摆和鞋上的泥泞,抓了抓头发,小声却得意地炫耀道:“我去了趟城外。”

      明玥会意,嘱咐她先去换身衣裳。

      换了干净衣裳出来,堂中已不见了男子踪迹,就连院外的马儿也不翼而飞。

      “那人是谁?”

      “无关紧要之人。”明玥抬手赏了她一个脑瓜崩,道,“跑那么远,就不怕被人拐跑?”

      谢逢华捂嘴偷笑:“我克夫,无人敢拐。”

      明玥宠溺笑笑,低头继续缝制新衣。

      待新衣绣好,谢逢华正坐在院中,腿上放着翻了几页的书,侧身用骨头逗引黄米。

      黄米瞥了眼还没巴掌大的骨头,甩甩尾巴,扭头就走。

      明玥拎着厚重的布包,郑重其事地交给她。

      “近日变天,你替我把这厚衣送到你兄长那里。”明玥道,“记住,务必要亲手交到济民手中。”

      谢逢华点头:“嫂嫂不去吗?”

      明玥道:“我若走了,家中大小事务该由谁操持?”
      “事不宜迟,今日就出发吧。”

      华京城那么大,从城西走到城东最快也要一两日。

      明玥在谢逢华的荷包内塞了些银子,又让谢逢华换了身更为轻便的衣衫和鞋子。

      在谢逢华一步三回头的张望中,夕阳下,明玥笑着朝她摆摆手。

      “早去早回。”

      走到城中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街边接连燃起灯火,不多时,大街小巷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谢逢华四下张望,寻了处客栈,开了间客房,打算歇一晚再继续赶路。

      赶了半天路,谢逢华饥肠辘辘。

      下楼看了眼菜单和价钱,谢逢华捂紧了荷包,灰溜溜逃出了客栈。

      街市繁华如昼,美食的香气沿着万家灯火涌入大街小巷。

      谢逢华买了一笼素包子,吃了两口便住嘴,剩下的包子打算充当明日的早饭。

      谢逢华遥遥望着不远处结伴而行的几人,只觉得眼熟。
      走近时,倏然停下了脚步。

      那几人嬉笑打闹,大摇大摆进了一家酒楼。

      谢逢华看了看楼外招揽客人的老鸨和浓妆艳抹的歌女舞女们,视线上移,在酒醉人熏的灯火中,“芳春楼”几个大字格外夺目。

      这里是青楼?
      谢逢华暗暗思忖,这几日周其卿不在太学里读书,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一舞女看见阶下的谢逢华,不知是招揽还是逗弄,朝她挥一挥香帕,嬉笑道:“哎,小娘子,是来寻夫还是寻欢?要不要进来喝一杯再走呀?”

      她们香肩半露,声调婉转,媚眼如丝,勾得谢逢华红了脸。

      谢逢华头摇似拨浪鼓,顾不上周其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仓惶逃开了。

      临走时,无意撞到一人,那人念叨了句“无礼”,一撩大红襕袍,朝着老鸨走去。

      “哎哟,官爷!”
      老鸨一见来人,心道不好,一边迎上去,一边偷偷在身后打着手势。

      一个歌女抱着琵琶,趁人不备,转身跑进楼内。

      周围鱼龙混杂,饶是路过的客人都忍不住朝他张望,似乎想不通谁会穿着官袍来这种烟花场所寻欢作乐。

      那官人被盯得不自在,干咳一声,问道:“方才有三个十多岁的公子进了你们芳春楼,为首的姓周,你们可曾见过?”

      “官爷,这人来人往的,十几岁长得像二十多的,二十多的长得像三五岁的,我们可分不出哪个是您要找的公子。”老鸨赔笑,脸上的脂粉挤成一团,试探道,“要不……您进去找找?”

      “本官跟了他们一路,亲眼看到他们进了你们芳春楼。”

      “是的嘛,您既说他们进来了,那您也进来找找嘛。”老鸨笃定他不愿踏入芳春楼,腰板也硬了起来,“我们芳春楼上到官家贵人,下到平民百姓,来者不拒,您想进就进,想走就走,姑娘们也不拦着。”

      “你!”

      见她摆明了不愿配合,那官爷暗骂了几句,愤愤剜了一眼老鸨,甩袖离去。

      待人走远了,方才的琵琶女不知何时回来了,探头从袖中摸出一甸沉甸甸的银子,道:“妈妈,周世子请您喝茶。”

      老鸨夺过银子,掂了掂质感,弯着眉眼纳入袖中,“你且接客,我去去就回。”

      老鸨瞥了眼远处的红色身影,啐了口唾沫,扭着腰,上了顶楼。

      茶室门开,一人斜倚在榻上,兀自饮酒,神态自若。
      两人对酒划拳,早已喝得脸红脖粗。

      “周世子。”老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榻上人的神色,道,“那人已经走了。”

      周其卿从澄澈的酒水中抽神,淡淡“嗯”了声。

      “世子,需不需要给你唤几个弹琴唱歌……”

      “不必。”周其卿道,“半个时辰之内,别让任何人进来。”

      见状,老鸨不再多言,退出了茶室。

      室内重归平静,章旭松了口气,仰头躺倒在地上,“博士一把老骨头居然跟了一路,当真是个难缠的。”

      同斋嬉笑:“你烤锦鲤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他难缠呢?”

      章旭挠头,窘道:“谁想得到那鱼是博士养的?早知被他盯上,那时就该翻墙去河边抓鱼吃。”

      说罢,章旭回味似的咂舌,“那锦鲤肉少,塞牙缝都不够,还是城西河中的鱼肉鲜美,一条足有十多斤重,世子,你说是不是?”

      周其卿睨他一眼,昂首将美酒一饮而尽,“无趣。”

      章旭和同斋对视一眼,凑上前,道:“世子还在为谢学正当堂罚你的事闹心?”

      今早,周其卿不过是晚了一刻钟到学堂,那谢怀世居然罚他抄一整本《说礼》。

      周其卿的书早就被那谢小娘私自扣下,本来书没拿回来就烦心,尤其眼前人和她都姓谢,周其卿莫名恼火,忍不住回了几句嘴。

      放在往常,其他先生见他暴怒,给个台阶下也就翻页了。
      可这谢怀世不知着了什么魔,揪着他刨根问底,甚至下堂之后告到了祭酒那里。

      无人愿意为了一个小小的学官得罪当朝宰相。

      祭酒和了几句稀泥,意思简单明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事已至此,再蠢的人也该清醒,就此作罢。

      谢怀世简直比蠢人还蠢。
      固执己见,不肯退让,执意要将事情追究到底。

      最后祭酒不知和他说了些什么,谢怀世最后让了步,却坚持要罚周其卿抄书以儆效尤。

      “什么东西,也配罚我?”周其卿不以为意。

      另一人接话道:“据我所知,这谢怀世才来不到二月,得罪了不少太学生,若非刘博士护着,怕是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章旭道:“依我看,不如明日找些同斋,绑了他蒙上麻袋教训一顿,让他知道谁才是这太学的主子。”

      想到明日谢怀世鼻青脸肿给他磕头道歉的滑稽姿态,周其卿心情大好,懒懒打了个哈欠,道:“随你们。”

      “教训几下便罢,别把人伤了,闹大了小爷我不好收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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