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禁地[刑侦]》一月尾

30、窒息拥抱

　　“真搞不清楚，哥哥为什么把我们两个分到一组……”

　　细雨将歇，天色依旧是灰蒙蒙的阴沉。

　　言朗护着鞋轻盈跳过一个水坑，边走边嘟囔，言索把自己跟宋离知分到一起走访实在不是个明智的决策。

　　说起来一起经历过吸·毒案跟漫展会的事，按说他们的关系也应当熟络了起来，但单独相处的时候自己一旦安分下来，他们周身总是会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尴尬。

　　当然，宋离知从头到尾都是那副一字千金姿态，只有言朗一个人在莫名其妙的抓耳挠腮。

　　想靠近，喜欢跟这个人身体接触，反应过来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说到底可能是因为香味的事，他面对宋离知的时候心里总带着一股子微妙。

　　之前那条扬言要还给某人的发带现在不仅没还上，他还跟个变态一样悄悄留了下来。

　　上面的苦楝花气味这段时间散了不少，但都被自己揉成咸菜干了，自然也不能就那么还回去。

　　所以他还特地跑去高奢店，精挑细选了一条看起来跟原先那条一模一样的发带还给了宋离知。

　　宋离知收是收了，但当时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

　　吓得言朗还以为是自己的“痴汉”行为漏了陷，这两天都没敢主动跟人搭话。

　　想到这儿，小狼崽子烦躁的把一头本就不规整的小白毛揉得更乱。

　　烦死了！

　　都怪宋离知一个大男人太香！搞得现在总怕自己一个精神恍惚，会忍不住扑上去咬他一口。

　　跟个神精病似的！

　　言朗脑子里两个小人打架、天人交战。

　　宋离知不知道他丰富的心理活动，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顺便观察别墅区周边的环境。

　　商铺店面少到可怜，最近的大型商场距离这边也要好几公里，零零散散连带着周边生活用品店加起来人口估计都不过百。

　　奢华的别墅区并没有紧挨着这些店，而是隔了段跟这片区域环境很不合的泥土路，一旦下起雨来就会积攒成泥水坑。

　　言朗深知周身冒冷气的宋大教授不适合跟人打交道，自觉做了“出头鸟”。

　　假模假样在一家生活用品店买了一袋子零食，顺势剥根菠萝味的棒棒糖塞嘴里，跟店里的老板娘攀谈起来。

　　“姐姐在这里开店开了多久了？”

　　老板娘是个年近五十的妇女，乍一听十几岁的年轻小男孩儿喊自己姐姐，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从这片别墅区建起来我就在这儿开店了，估计得有四五年了吧。”

　　“这么久了啊~”小狼崽子笑出两颗小虎牙，指了指店门口的泥水坑佯装抱怨，“也不知道开发商到底怎么想的，这么漂亮的别墅区居然配了一条土路，大家没觉得出行不方便吗？”

　　这件事似乎早就引起了周边居民的不满，一被提及，老板娘的话愈发多了起来。

　　“咱们这些门店的居民不知道都跟开发商投诉过多少次了，可人家说这片别墅区的幕后股东就喜欢这种自然的环境，说我们这些粗人不懂他们的设计理念，不仅不给我们修路，也不许我们集资修，一年到头闹上多少次都没用，也就这两天每家补贴了不少钱才消停下来！”

　　“那你们知道开发商说的幕后股东是谁吗？”

　　“谁知道呢？人家有钱人分分钟挣得钱都够我们这些人一辈子花了，哪会屈尊降贵来这种地方？”

　　“这样啊……”

　　言朗倒是对这个脑子有坑的幕后股东挺感兴趣，但今天还有其他要紧事，就没再多问下去。

　　“这边来往的人看起来好少啊，姐姐一直在这里，生意会不会不好做吗？”

　　商人最喜欢提及的无非就是生意事。

　　老板娘也是个没心眼的，一箩筐把这段时间好卖的货都说了出来，就连每件货自己能赚多少差价都小声告了诉他们。

　　“嗨，也没有什么不好做的，咱们这一块儿住的都是有钱人，出手都挺大方，虽然人少，店面租金贵了点，但也能赚不少钱。哎我可是看你们都不像缺钱的主才告诉你们的，一般人我还不说呢~”

　　言朗实在受宠若惊，怕过会儿这实诚的姐姐把家底儿有多少都给抖出来，强行把话又拐回正点上。

　　“我看你家店开的离别墅区门口最近，是不是每天来来往往的行人您都能看见？”

　　老板娘略显骄傲的点了点头。

　　“那当然，这片总共加起来也就百十口人，这么几年天天见，就算不认识也起码混个脸熟。”

　　“那姐姐您能看一下认不认识这个女孩儿吗？”

　　言朗掏出手机调出死者的照片，递到了老板娘面前。

　　因为身份还没确认，他手里的死者照片是从案发现场的其他照片里截取出来的。

　　勉强挑了那么一张不吓人的，是女孩被法医合上眼睛后躺在床上的正面照，不怎么好辨认。

　　老板娘起初还真没一眼就看出来她是谁，不过宋离知适时提了个小醒，“她昨天穿的是一条玫红色的连衣裙。”

　　“玫红色……”老板娘如醍醐灌顶，被遗忘在角落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我想起来了！这姑娘是住3号别墅的那个是不是？你们找她是有什么事吗？我看那姑娘平时挺安分的啊？”

　　3号别墅，正是死者被发现尸体的地方。

　　言朗跟宋离知对视了一眼，而后又笑嘻嘻继续跟老板娘闲聊。

　　“没事没事，就是她裙子的颜色在雨天比较显眼，昨天来这边碰巧看到了，随便打听打听”，他撑着脸似是不经意问老板娘，“不过那个姐姐家庭条件是不是挺好的啊？她看起来好年轻，没想到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如他所料，老板娘闻言立即反驳了这话。

　　“嗨，说起来也是怕你们嫌我嘴碎，3号别墅哪是那姑娘的房子啊，是许家人的！那姑娘半年前才搬进去，之后好像就一直住在那了。”

　　“许家？哪个许家？”

　　“还能是哪个许家？能住这寸金寸土的地方，除了咱们市里那个有名的慈善家许继，还能有谁？”

　　……

　　“许继，华州市人，猎犬Alpha进化人种，许氏企业创始人，也是本市有名的慈善家，今年四十二岁。其妻子舒娥是个Omega自然人类，据说是富家千金，许氏一半江山都是她帮许继打下来的。两人有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儿子，名叫许承尧，也是个猎犬Alpha进化人种，目前就读于衡阳高中，还是个学霸。”

　　从老板娘那里套够了有用的信息，言朗跟宋离知回公安局后的第一时间就调查了这个许继。

　　像他这种级别的企业创始人，一般都很难搜索到绝对准确的信息。

　　但谁让专案组有吕成念这个人形“黑科技”在，三两下就在系统里筛选出了许继的全面资料。

　　网络上对许继的介绍只寥寥片段，但也不乏能看出他是个成功的企业家。

　　在外声明无量，在内家庭和睦，不仅有一个温婉睿智的贤内助，还有一个优秀的儿子，绝对算的上人生赢家。

　　可死者一个年轻女性又为什么会死在他名下的别墅里？

　　这点因为还未对许继进行审讯所以无从考究，不过局里去确认死者身份的警员却有了重大突破。

　　通过网络上的刑事通告和面积不断扩大的走访，死者身份确定是衡阳高中的一名学生。

　　李雪瑶，第一性征女性，年龄十八岁，Omega自然人类。

　　生父在九年前去世，而后一直跟着母亲生活。

　　通告仅发出一天，其母就通过网络消息得知了女儿的死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公安局来认尸。

　　劣质烫卷发，刺鼻的香水味和烟味，李雪瑶的母亲——李晴应该刚从某个鱼龙混杂的环境出来。

　　虽然穿着正常，但画着大浓妆的脸却与整个法医室肃穆的环境格格不入。

　　似是对女儿的死深受打击，掀开白布看到李雪瑶的惨白遗容的那一刻她直接瘫软在地，压抑的低声啜泣像在宣泄自己的痛苦和难过。

　　带她来认尸的是两个小女警，同为女性，更容易在某些时候产生共鸣。

　　况且李晴看起来真的是对女儿的去世哀莫大于心死，不免让人心生同情。

　　“李雪瑶妈妈节哀，我们警方已经在竭力查案，一定会为你的女儿伸冤，抓到凶手的。”

　　“我就雪瑶这一个女儿……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尽快抓到凶手……”

　　“这个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捉拿凶手。”

　　“谢谢……谢谢……”

　　短暂的安抚过后，李晴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也没再去看李雪瑶的尸体，而是佝偻着本就干瘦的身子，双手不停交错揉搓。

　　她似是想抽烟，但顾忌身边一直有警察，硬生生把烟瘾压了下去，神情看起来急躁又不安。

　　“……警察同志，尸体既然已经确定是我女儿，我能不能把她带回家？毕竟她是一个女孩子，在满是男人的公安局里恐怕……”

　　“李女士这个您放心，我们公安局里的男警察除了特殊情况，绝对不会随意接触女性死者尸体。更何况您要是真的介意，这里还有女刑警跟女法医，绝对不会出现您担心的事。现在李雪瑶这个案子才开始调查，而且是很明确的谋杀案，尸体是必不可少的佐证，案件没有水落石出，我们建议您还是多等待些时日。”

　　女警员起身给李晴倒了杯热水，劝解她积极配合警方工作，以便早日抓到凶手。

　　但透明玻璃水杯中蒸腾出的热气并没有缓解她的焦躁，反而将她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直至浓妆都掩盖不住她逐渐失控的表情，女警才发现不对劲。

　　“李女士？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快来人啊！李女士？李女士您醒醒……”

　　目送救护车离去，跟李晴还没正面对上的言朗站在公安局正门口，“咔嚓”一声，咬碎了嘴里一直含着的水果糖。

　　从进公安局到李晴被救护车送往医院，不过半小时的时间，这期间他一直在通过接待室门口的透明玻璃外观察这个女人。

　　作为一个旁观者，说句不负责任的话，他其实并没有觉得李晴为李雪瑶的死有多伤心。

　　衡阳高中的学生大多住校，每月仅有一次归家的时间。

　　李家看起来并不富裕，选择住学校的免费宿舍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但根据老板娘提供的线索，证实李雪瑶住在别墅区已经长达半年之久，李晴看起却毫不知情。

　　就算母女间关系不亲近，她对女儿的态度也未免太过冷漠。

　　“宋离知，你不是很厉害的心理师吗，有没有看出来李晴哪里不对劲？”

　　宋教授从别墅区回公安局后束了头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故意羞某人，好巧不巧用了那条前两天新收到的发带。

　　沉思片刻，他道。

　　“很多，比如衣着。骤然得知女儿死讯，估计没有哪个母亲在来公安局认领尸体前还特地换一套衣服，而且她在法医室看到李雪瑶尸体后的表现很奇怪，焦虑、不安、惶恐，不是在害怕一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尸体，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案件尚未侦破，她就急着把尸体带走……”

　　“……”

　　“言朗？”

　　言朗走在他后面，看着他垂在后背的长发有些出神。

　　宋离知突然转身把小狼崽子吓了一大跳，说话都磕磕绊绊起来。

　　“怎、怎怎怎么了……”

　　“……”

　　“我说，建议好好查一查李晴的社会关系，尤其是仔细查她之前有没有因为其他事进过派出所、警局这种地方。等医院那边出了结果，再去调一下她的病例，看她有没有吸·毒史。”

　　“你怀疑李晴吸毒？”

　　“不确定，但有很大可能。”

　　毒·品的作用是通过促进多巴胺的兴奋性使人体得到超乎寻常的快感，毒·瘾发作时会出现极度焦虑的情况。

　　当然，毒·品的种类也有很多，普通人最容易弄到手的无非就是“笑气”这一类。

　　长时间吸·毒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就是形态消瘦，并伴随着免疫力降低，不管是进化人种还是普通自然人类无一例外，跟李晴今天表现出的很多症状都对的上。

　　事务局和公安局前段时间刚联手铲除了不少贩·毒人员老巢，但闻及风声而四处逃窜的吸·毒者必定会有漏网之鱼。

　　李晴也许就是其中一个。

　　“好，我一会儿就去跟哥哥说这些事……那什么，你觉得李晴刚刚在法医室的表现真实的吗？”

　　“对李雪瑶的死三分真七分假，但究竟隐瞒了什么事还需要她亲口说出来。”

　　公安局这边通过调查别墅钟点工的银行卡账号，不出所料发现在报案当天，她收到了一大笔来历不明的转账。

　　而且经过专业人员的破解，警方成功从她手机里查找到那名中介被删除的联系方式。

　　事实证明宋离知跟言朗的猜测没错。

　　钟点工在报案前确实是先打给了那名神秘中介，而后得到一笔不菲封口费才选择隐瞒实情。

　　面对如山铁证，这位年近五十的打扫阿姨终于承受不住多方压力，承认自己是收了钱才选择闭嘴。

　　因为儿子着急结婚买房，她需要一大笔钱安抚儿媳。

　　却不曾想，如果不是现代科技发达至此，警方可以通过其他手段找到嫌疑人，那么李雪瑶这么一个年轻的生命就极有可能因为一条断了的线索枉死，而害死她的凶也将永远不会受到法律的惩罚。

　　无论什么原因，这都不是犯罪的理由，她也该为自己的谎言包庇受到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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