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禁地[刑侦]》一月尾

29、窒息拥抱

　　月皎洁，穿着白色睡裙的少女临窗而坐。

　　一阵带着潮气的夜风吹起窗边的纱质窗帘，少女却如同感受不到寒气般，僵硬着脊背，视线投向梳妆台上化妆镜里的某一点，神情冷漠。

　　“想好了吗，如果你愿意改，我和……我愿意等着你。”

　　“……”

　　寂静在蔓延，打开着的窗户外偶尔来几声聒噪的蝉鸣。

　　不出意外没有得到回应。

　　少女失望的垂下眼睛，终于结束了这场只有自己在演独角戏的煽情剧，起身打开衣柜，开始沉默的收拾衣服。

　　卧室里没有开灯，只能从镜子里隐隐约约看到那个站在角落里沉默的高大身形。

　　从始至终，“它”都隐身在黑暗之中……

　　看着少女佯装镇定的背影终于在自己直白的视线里开始细微发抖，甚至连折衣服的动作都变得笨拙。

　　“它”终于动了。

　　“呵……”

　　空旷的卧室让这声类似嘲讽的嗤笑更为难堪。

　　当火热的前胸贴上少女颤抖的背，她几乎是下一刻就想条件反射的缩起身子。

　　“亲爱的，我知道错了，别离开我好不好？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的，我跟你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尤为诚恳。

　　他温热的鼻息撒在女孩儿颈肩，做着爱侣间再不过柔情蜜意的动作。

　　少女的态度有些软化了。

　　虽然并不完全相信男人的保证，可身体还是因为对彼此的熟悉逐渐放松了下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再也不会……”

　　“嘘，我保证，亲爱的，我给你写份保证书好不好？不过今天真的太晚了，明天写？我保证，等你下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定能看到我满满的诚意。”

　　少女不再说话，可到底还是放下了手里的衣服。

　　男人见状搂着她慢慢躺回床上，似是热恋那段时期相互依靠着，即使一句话不说，却享受着彼此的存在。

　　夜，深了。

　　即使得了男人的承诺，少女依旧睡不着。

　　她心慌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事被自己忽略。

　　身边的男人似是已经睡着了，呼吸很平稳，纠结良久，她还是没再去吵醒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迟到的困意姗姗而来，少女轻声打了个哈欠，重新闭上眼睛。

　　可下一秒，熟悉的柔软布料要比香甜的梦乡早来一步。

　　待她反应过来，口鼻已经被其完全蒙住。

　　“嗯！唔唔唔唔！……唔唔唔……”

　　“……唔……”

　　良久，了无生机的纤细手腕从床头垂落，窗边扬起的窗纱从上面扫过。

　　表情狰狞的男人终于扔掉枕头，牵起少女的手，温柔缱眷在她纤细的手背上留下一个轻吻。

　　“亲爱的，你看吧，我说了等你下一次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我的诚意的，我没骗你吧。”

　　卧室里已经没有人能给予他回应，可他却轻拢起少女的身体，细说着自己临别前送给少女的最后的礼物。

　　一个窒息的拥抱……

　　……

　　四季如春的华州市天气很少阴晴不定。

　　缠绵不绝的阴雨连连，淅淅沥沥的雨声难免扰的人心烦，再加上下雨天光线受限，被迫出警的警员心情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天气影响，面色不佳。

　　这次案件的案发地是一所高档别墅区。

　　据时与传到事务局这边的档案信息，死者为一名年轻女性，尸体发现在其中一栋别墅卫生间的浴缸里，目前尚且未知第二、第三性征。

　　因为要保护案发现场，还未判断出卫生间是不是第一案发现场的情况下，公安局那边的法医不敢也多碰现场的东西。

　　薛雪忍不住往伞外探头。

　　入眼除了案发地这座堪称富丽堂皇的小区，周边除了零零散散的生活用品店，其余都是一片绵延的草坪。

　　不过视野开阔，远离城市喧嚣，除了来这里的路有些坑坑洼洼，确实是个好住处。

　　“这边的别墅区都好空旷啊，果然真正的有钱人都喜欢住在这种‘与世无争’的地方。”

　　“开发商都有钱建这样的房子了，怎么会没钱稍微修一下路！”

　　言朗缀在一行人的后面，一边小心翼翼躲过路上的泥水坑，一边尽量不让自己的脚和裤腿染上污渍。

　　进化人种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些动物融合基因的习性。

　　陆族的猫科、犬科动物大多数都有洁癖，先祖时期生活在雪山的雪狼族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言朗是其中的佼佼者。

　　言索好笑的扶住惦脚走路的小狼崽子，开玩笑回了句：“也许他们想保持原生态？”

　　专案组的人这几天休假，大清早收到队长的消息，几乎第一时间就赶来了案发地。

　　怎么说呢，一行人除了言索跟宋离知，穿着其实都不怎么方便。

　　薛雪去外省旅游，下了飞机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放就赶了过来，身上穿得还是短裙小吊带。

　　路远一凌晨三点多才睡的夜猫子，是真困到不行，下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了换掉睡裤。

　　至于言朗，他今天难得起了个大早，原本是想去自家附近的超市补货一些零食，身上的休闲上衣跟脚上的球鞋都白到晃眼。

　　谁知道就偏偏遇上了泥水坑这种极端情况！

　　当然，白球鞋即使身处如此“恶劣”的环境，依旧在顽强抵抗。

　　但受身高限制，再一次小心跨过个小水坑后，他迫不得已遇上了个世纪难题。

　　是，水坑的大小面积决定了他保持鞋面的干净程度，可碰上周边都是彻底被雨水浸润的黄泥坑他是真没法子了。

　　不用猜都知道，踩上一脚的后果绝对是直接陷进去，然后鞋子变得脏兮兮。

　　不行。

　　他抿唇，鬼鬼祟祟看一圈没什么人，刚想喊言索抱自己跨过面前这个大水坑，时与就匆匆拉着人到一旁讨论案情去了。

　　言朗：……

　　被苦大深仇盯着的泥水坑：……

　　顾珩期是他们事务局尸检科科长，虽然平时不着调，但案子多起来的时候还是有的忙。

　　他前阵子刚给许佳琪做完尸检就被外调到了别市协助办案，最近才回来。

　　之前言朗因为“春·梦”的事恼羞成怒，曾扬言要让自己的队长哥哥打死自己。

　　顾珩期很有自知之明。

　　回事务局后猥琐发育了好几天，旁敲侧击套出言索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惹恼了他宝贝弟弟的事，才狗狗祟祟警报解除。

　　一开口还是熟悉的中央空调味儿，隐隐夹杂着几丝欠揍。

　　“小言朗要不要哥哥帮忙呀~哥哥可是很热心很热心的~”

　　“滚，当我幼儿园小朋友呢？”

　　“……哪家幼儿园小朋友有你脾气横？行吧，既然不需要哥哥帮忙那哥哥可走了？”

　　回想起这厮给自己看得某张网页，言朗简直耳尖冒火。

　　“走走走！走快点儿，最好别让我再看见你。”

　　顾珩期麻溜滚了，独留他在原地纠结，该怎么不弄脏鞋子跨过眼前的泥水坑。

　　大雨过后的空气里总是有股土腥气，带着凛冬寒意的苦楝甜香慢吞吞融进这片潮湿里，嗅起来却格外清新。

　　言朗心诚则至的耸了耸鼻尖，露出两颗小虎牙。

　　然后转身，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成功挂到某人身上。

　　“宋离知！你抱我过去！”

　　这耀武扬威指挥别人的语气倒是跟最开始见面的时候如出一辙。

　　因为上次漫展会自己错怪“好人”的事，言朗这段时间在宋离知面前没少低头做小。

　　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捶腿捏肩。

　　虽然茶没被宋离知喝进嘴里，还报废了他一件看起来很贵的衬衫，以及给人捏肩的时候不小心扯掉了当事人几根头发。

　　但是！成功打进宋大教授的“朋友圈子”也算值了。

　　是以现在不管是在事务局其他警员心里，还是言朗心里，都留下了个宋教授只是面冷，但脾气很好的形象。

　　但同样有严重洁癖的宋离知这回没再惯着小狼崽子。

　　敏锐躲开雨伞落地时溅起的小水花后，他垂着眼不轻不重捏住了言朗的后勃颈。

　　“松手。”

　　“我不我不！你抱我过去嘛！我不想弄脏鞋子。”

　　环在脖子上的手臂因为重力滑出了一截皓白的手腕，带着身体的温热，攀在他黑色大衣的衣领上莫名色·情。

　　因为身高差距，小蠢狼还算有分寸，没把沾了泥水的鞋底往他身上缠，只跟个挂件一样死死抱住他的脖子脚不愿意沾地。

　　但无论从那个角度，他们的姿势对于相识不足一个月的人来说都有些暧昧。

　　宋离知一直都未曾跟人如此亲近过。

　　不管是幼时在国内生活，还是几年前远赴国外读书。

　　一方面是他性子冷淡，不喜欢跟人亲近，另一方面，作为高级进化人种，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到目前为止，言朗还是他碰上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这么死皮赖脸的。

　　下雨天不想在外面多待，他最后还是带小挂件跨过了泥水坑。

　　全程故意似的连手都不舍得撑一下，也不怕人掉下去。

　　言朗不在意，进了别墅门口就翻脸无情，把他甩在身后小跑进了案发现场。

　　华州市公安局的人比他们早一步到案发现场，已经做了初步的勘察。

　　事务局的人陆续到场，接过实习刑警递来的手套，也分散开寻找现场还有没有遗漏的线索。

　　这起案子的报案人是这栋别墅的钟点工阿姨。

　　据阿姨描述，今天早上七点钟的时候，她像往常一样用别墅主人给的备用钥匙进入别墅内打扫卫生。

　　大概八点五十几分的时候才发现二楼卫生间浴缸内的死者，然后立即报了警。

　　死者是一名女性，面容看起来十分年轻，睁圆的眼睛略微浑浊，赤身裸体仰躺在被血染红的浴缸内，已经形成尸僵。

　　初步判断死因是手腕部的大量出血，死亡时间大概在今天凌晨一点到四点左右。

　　主人似是并不常住这里，整栋别墅的生活气息都很浅淡。

　　死者所在的这间浴室很大，也很空旷，没有挣扎和打斗的迹象。

　　言朗围着洗手台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转身朝浴缸里的死者看。

　　有些奇怪。

　　如果死者的死因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眼睛为什么会睁得这么大？

　　“嗯？这是什么东西？”

　　靠近浴缸底部的地方掉了个小物件，像是一枚棒形类金属物，言朗蹲下身，用镊子将其夹了起来仔细观察了会儿。

　　具体什么材质说不上来，大小不过小指指甲盖长，像是某种物品上的小零件。

　　他一时间看不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拿了证物袋装起来，等回公安局再找人鉴定一下。

　　距他不远位置的宋离知打开浴室储物柜柜门。

　　里面的东西不多，也是只有最基础的洗浴用品。

　　不过这些东西大多都带有女孩子喜欢的香氛气味，包装少女粉嫩，很符合死者的年龄。

　　也可以看死者死前在这栋别墅住了应该有段时间。

　　现场都是老熟人，韩听进浴室跟他们打了个招呼，简单说了下现在的情况。

　　“言队长你们来啦，死者的身份我们已经派人去查了，估计下午就会有消息，不过法医说这名死者的年龄很可能不超过二十岁。”

　　言朗闻言放下手里的证物袋凑过去问：“韩副队，死者是这栋别墅的主人吗？”

　　韩听无奈摇了摇头。

　　“目前还确定不了，打扫的阿姨吓坏了，问个话都支支吾吾的，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过她说自己在这栋别墅工作了将近半年，并没有见过这栋别墅的任何人。”

　　“没见过人？那她是通过什么途径找到这栋别墅的清洁工作的？”

　　“是通过中介介绍，备用钥匙也是中介给的。而且来之前中介特意叮嘱过她，别墅的主人性格古怪，每天固定的打扫时间只有七点到九点这两个小时，时间一到就必须离开。”

　　说到这儿，韩听头疼扶额：“那阿姨估计是收了中介的钱，死活不肯交出中介的联系方式，现在局里的女同志正给她做思想工作，就是不知道……”

　　“没用的，就算再怎么沟通她都不会把中介的联系方式交给警方。”

　　平静冷淡的嗓音打断了自己的猜测，韩听循着声音去看，站在言朗身后的宋离知朝他轻轻点了下头，算是简单打过招呼。

　　“你是？”

　　事务局里的人他都认识，现在突然来了一个新面孔，他还挺诧异。

　　言索适时出面介绍：“韩副队，这是我们事务局新来的法学顾问，叫宋离知，国外知名犯罪心理学府返聘教授，目前也是我们东华大学的法学讲师。”

　　“原来你就是宋离知！久仰久仰！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年轻！”

　　“韩副队客气。”

　　宋离知这两年不仅在国外声名远扬，作为一名不折不扣的华人，屡破奇案的他也多次上过国内刑事周刊，在刑事犯罪界可是不少心理师的崇拜对象。

　　国内的刑警，尤其是年轻一代，基本上都听过他的名字。

　　短暂寒暄过后，一行人边前往别墅客厅，边继续讨论案件。

　　路远始终想不通宋离知刚刚那句关于报案人态度的话，索性直接开口问。

　　“宋教授，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清洁阿姨不会把中介的联系方式告诉我们？”

　　“她报警的时间有问题。”

　　“报警时间？”

　　“韩副队，你们从公安局到这栋别墅的出警时间大概需要多久？”

　　“这个……”

　　韩听仔细估摸了一下，只能给出个大致的范围：“最多不超过半个小时。”

　　宋离知了然点头。

　　“钟点工七点准时进入别墅开始打扫，根据她以往的打扫速度，两个小时足以打扫完整个别墅，所以雇主才会要求她在九点之前必须离开这栋别墅。”

　　“尸体所在的浴室属于二楼区域，就算她从楼下开始打扫，在浴室发现死者的时间也绝对不可能卡在离开别墅之前。可她报警的时间却在八点五十几分，去除打扫浴室和离开的时间，如果是往常，早就已经超时了，时间根本对不上。”

　　应索皱眉：“你是怀疑她在报警前就已经发现了尸体，但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报警？可是为什么？在发现尸体和报警这段空白的时间里她会做什么……”

　　“打电话给中介了呗~”

　　“小狼？”

　　站在宋离知旁边的言朗朝言索笑了笑，算是接着他刚才的话继续说。

　　“钟点工来这个别墅工作以及领取薪水都是通过中介这唯一一个联系人，工作的地方出了命案，钟点工不想惹祸上身就一定会第一时间跟中介说明实情。就像宋离知刚刚说的那样，虽然她后来还是报了警，却并没有选择跟警方如实说明发现尸体的准确时间。一个普普通通的打扫阿姨为什么要这么做？当然是因为涉及到了自身利益，所以中介一定是跟她说过什么，两人达成了某种协议，这种情况，警方无论再怎么做思想工作都是无用功。”

　　“这可是命案！要是她真的隐瞒了什么重要信息，这可是知情不报罪！是要判刑的！”

　　韩听被这一番合理推论气得不轻，时与见状立即按住他，没让他跑到钟点工面前打草惊蛇。

　　触及刑事案件，知情不报是大忌，很容易被扣上包庇罪的头衔。

　　不过对付钟点工这种人也简单，无非就是利益牵扯。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言辞“威胁”这点警察来做确实不怎么好，但谁让次次有奇效。

　　勘察完案发现场，死者尸体以及打扫阿姨一并被时与他们带回了公安局。

　　审讯这种事用不着事务局的人，所以言索直接带着专案组在别墅区周边进行了走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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