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禁地[刑侦]》一月尾

16、狼与羊

　　关于同样一件问题的解决方式，同性之间在思维模式上存在着一定程度的共频。

　　“我会去找那个人贩子，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问到他究竟把那批妇女卖到了哪里！”

　　这是路远的回答。

　　而薛雪同样作为女性，假设事情发生到自己身上时考虑的要比他多上很多。

　　“一个没权钱没势的学生其实很难触及到这种灰色地带，但如果是一个可以释放信息素，又恰巧长了一张漂亮面容的年轻女性那就不一样了。利益权衡下，出卖皮相是最直接的方式，也是最快获得亲人线索的选择。”

　　“……”

　　沉默在会议室无尽蔓延，在座所有人这一刻的猜测达到了高度一致。

　　言索沉声给出结论:“陈雅欣贩·毒，是为了找她的姐姐。”

　　“虽然这些都还只是假设，但目前看来，这就是最接近事实的推测。”

　　他按了按眉心：“陈雅欣现在就在市公安局，这些我们可以去求证。”

　　与此同时，言朗也在疯狂回忆自己之前跟陈雅欣那场谈话中的每一句话。

　　狼群、潜进狼群的羊、同化、“救救我”、“我不想这样”……

　　还有……

　　那双检窥的眼睛。

　　或许，陈雅欣根本不是吸·毒案里承担销售毒·品的主要角色！

　　她只是一个用来迷惑警方的障眼法，在东窗事发后犹如弃子被推出来，真正负责贩卖毒·品的另有其人！

　　言朗的手指不自觉的绞在了一起。

　　陈雅欣一直不肯信任警方，所以从一开始选择把部分吸·毒案的线索单独交给自己。

　　虽然他一直信守承诺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但这起案件已经涉及到七年前的旧案了，尤其是关于失踪女性陈景凤的相关线索，必须要有一个突破口。

　　看来，自己很有必要找个时间再去见一次陈雅欣了。

　　“陈雅欣在监狱里目前不肯开口配合警方，那我们就只能从陈景凤这条线索入手。既然这次吸·毒案里牵扯出的妇女拐卖案在某种程度上，跟七年前混阳市那起妇女拐卖案有联系，那我们就可以先从陈景凤当年究竟是怎么失踪查起。”

　　言索用笔端点了记案板上陈景凤的照片。

　　“薛雪、余觅，你们明天再去一趟陈雅欣之前就职的那所学校，查一查她带的这一届学生的信息，初中生的嘴没有那么严实，说不定可以问出一些东西。小念、小远，你们去一趟陈雅欣当年就读的大学，跟她当时的导师了解了解情况。至于宋教授，你届时跟我去一趟警局提审陈雅欣。”

　　“目前吸·毒案尚且没有什么进展，背后的人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动作，所以大家万事小心。”

　　“是！队长！”

　　专案组的人收到各自任务，陆续离开会议室。

　　言朗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路远他们一个个打着哈欠去补充体力，就连旁边新来的宋离知都有了任务，头顶冒出许多个问号。

　　“哥哥！路远哥他们都走了，我呢！？”

　　言索前脚刚偷偷摸摸踏出门，后脚就被言朗一嗓子吼得一激灵，无奈回头。

　　“小狼，你才刚出院，要不然明天先在事务局帮小念整理整理资料？”

　　“我不要！我要跟你们一起去查案子！”

　　言朗说完一个飞扑跳到了他背上，撒泼小狗一样准备把无赖贯彻到底。

　　言索作为一个弟控，对撒起娇来的弟弟抵抗力为零。

　　他托稳了背上撒泼的小狼崽，背着人一路走到停车场才无奈点头。

　　“好吧，但到了警局你不许乱跑。”

　　宋离知下午去公安局的时候没有开车，现在回下榻的酒店还要仰仗言索顺路把自己送回去。

　　跟在他们身后，无言看着两兄弟一片和乐融融，他突然淡声开口问了一件事。

　　“言队长，你还记不记得死者许佳琪的案件里，她的好友陈思思是做什么工作的？”

　　言索把背上的小狼崽塞进车后座，闻言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档案。

　　“我记得好像是市中心里一家私人医院的护士吧。”

　　坐上驾驶位，他问副驾驶的宋离知:“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了？”

　　车子逐渐驶离停车场，恰巧经过一片路灯区，过于明亮的白炽灯光把整座城市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条对等线。

　　一半沐浴在刺眼的白炽灯光下，明亮，热烈，仿佛一切阴暗无处遁形，一半藏进无尽黑暗之中，晦阴处里总是更加容易滋生出邪念与恶意。

　　宋离知静静看着整片路灯区彻底消失在车子挡风玻璃前，才淡声道:“我在想，两个居住地相隔几十公里的且不同职业的女性，究竟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

　　专案组的这些人在事务局的时间、回家、以及在学校的时间几乎可三等分。

　　进化人种案件事务局某种程度上跟公安局地位相当，所以两个地方的警员合作办案、互相串门是家常便饭。

　　陈雅欣之前因为贩·毒案被捕进总公安局后，先是在警局里对自己卖·淫、贩·毒的事供认不讳，后又挑衅警方如今并没有给她定罪的铁证，而且怎么都不肯说出背后的人。

　　普通警方对这个过于聪明的女性豺狼Omega进化人种束手无策，当晚就又把人马不停蹄送进了事务局，结果事务局这边的情况也不理想。

　　虽然拐卖妇女、贩·毒这些犯罪哪一桩都足以判处陈雅欣死刑，但警方存在的意义除了抓捕罪犯，给予他们该有的惩罚，还要为大众寻求一个真相。

　　根据警方现在掌握的线索，言索猜测或许陈雅欣的姐姐就在幕后之人的手里，所以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才心甘情愿为幕后之人做事将近十年。

　　可无论真相究竟如何，她的闭口不谈却把七年前的那桩旧案也逼进了死胡同，让想要为死者申冤的警方束手无策。

　　“宋教授，她就是陈雅欣。”

　　言索站在审讯室门外，隔着单向玻璃给宋离知指认这次的受审人。

　　“她是一个等级很高的Omega进化人种，而且特别聪明，还会反套警方的话，待会儿审讯的时候一定要留心。”

　　“嗯。”

　　宋离知沉默看了里面悠闲用手指卷头发的人将近两分钟，才点头跟言索推门一起进了审讯室。

　　至于言朗，因为身体的缘故被亲哥拒之在审讯门外，只得不情不愿的跟警局的警员去了审听室，一瞬不瞬关注着单面玻璃后的情况。

　　“不是前不久已经审过了吗？你们警察还真是会折腾人~”

　　陈雅欣还是原先的那副姿态，眼尾上挑的眼睛带着笑，轻软的的嗓音故意拖得老长。

　　虽然这段时间在牢狱使得她原本漂亮的面孔失去了些许光彩，但她依旧在充分发挥自己所有的优势。

　　无视警方的威压，把警局的监狱当成惬意的安乐窝。

　　她手指卷着头发调笑道：“说说吧言警官，这次又想问我什么？”

　　明明长着一张清纯温柔的面孔，如今却媚眼如丝，一举一动都在透露着轻浮和引诱的意味，把对男性挑逗程度把控得游刃有余。

　　这个年轻女孩在开始卖·淫、吸·毒的那些年经历过什么所有人都不得而知，但她无疑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女人，如今已经本能适应了任何情况下的对自己的不利因素。

　　言索之前跟她打过几次交道，知晓她根本不会乖乖配合警方，所以从一开始就没准备绕圈子。

　　“陈雅欣，我们查到了你姐姐陈景凤的有关消息。”

　　言毕，陈雅欣面上的笑很明显僵滞了片刻，随后又极为迅速恢复了先前的漫不经心。

　　“我姐姐都失踪七年了，我报过警，甚至自己也去查过，到现在都已经过了失踪人口销案时间了人也没找到，你现在告诉我她有消息了，言警官，你觉得我会信吗？”

　　“不管你信不信，但我们目前确实掌握了一些你姐姐失踪时的信息，而你，参与贩·毒也是为了找你的姐姐不是吗？”

　　言索起身，把一个蓝色文件夹放在陈雅欣面前，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混阳市妇女失踪案·20××年××月”这些信息。

　　陈雅欣嘴唇紧抿，看着上面“混阳市”这几个字沉默了很久，才微颤着手指翻开在当年陈景凤失踪地的监控里截取的视频照片。

　　照片是年代久远的黑白画质，内容很模糊，有些只能能堪堪看出人形，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中里的唯一亲人。

　　视频截图里的陈景凤是先被人骗到人际罕至的小巷迷晕，而后拐卖团伙合力将其带走。

　　这个淳朴老实的女性在不断被转运的过程中应该遭受过不少折磨，在人贩子被捕前三天，她曾赤裸着身体从被囚禁地点逃出过，却不幸的不曾遇到一个可以帮助自己的路人。

　　被捉回去之后，她的身影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任何监控中。

　　“这些照片都是从公安局的天眼系统里截取到的，七年前的监控还不如现在这么普及，警方能查到的也只有这些，但根据人贩子的行车途径，跟你姐姐一起拐卖的那批妇女，应该是被送到了缅甸的方向。”

　　缅甸，毒·品和犯罪的天堂之地。

　　凡是被拐卖到那里的妇女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哒……”

　　一滴眼泪落在纸质资料上晕开。

　　紧接着是两滴，三滴。

　　陈雅欣沉默着翻看一张张视频截图照片，直至看到陈景凤长发散乱，光着身子跑出去的那张照片，终于泣不成声。

　　这个时候她不再风情万种，而是变回了躲在姐姐怀抱里的怯懦女孩，渴望幼时跟唯一亲人的亲昵和温情。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她一定不会再去接那封跋山涉水才送到老家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这样，唯一的亲人也不会为了去看在学校的自己而失踪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