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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装神弄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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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机立断一把冲过去,簪子刚刚戳破脖颈,便被姜沉夏死死抵住。
这金簪被姜沉夏带在发间,固然美丽,但也被用作防身之效,十分锋锐。虽然比不上刀啊剑啊之类的,但是用尽全力想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于是二人双双挂彩,宣叙脖子被怼了个口子,姜沉夏疼得轻呼一声,葱白的手指也染上了鲜红的色泽。
那边宣叙还想挣扎挣扎继续往里怼,谁知姜沉夏看着柔弱,力气却是不小,簪子是分毫不动,反倒是她的手伤势更重了,嘴唇都痛得发抖,仍是分毫不让。
她是真的不想让他死。
但凡换个正常人此时都十分感动了,可惜这是宣叙。
他唇角紧紧地抿着,生气地朝着床上一躺。可他忘了二人的手还绑在一起,他这一躺,姜沉夏就猝不及防地跟着往下倒,手不禁一松,簪子轱辘地滚到地下,她撞进了他的怀里。
宣叙抿着的唇僵掉了。
姜沉夏不知是羞还是恼。二人虽是成婚,可谁也瞧不上谁,向来都是做个表面样子。
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撑起来,手一抵住才发现自己正正好好地按在了宣叙的胸口。可按都按了,此时放手倒显得心虚,她只好轻声道了一声“抱歉”,硬着头皮起身。
许是因为太过紧张了,她手一滑,整个人又倒了下去,眼看着要砸到宣叙的脸上,险险地用手臂一撑。
她的脸正正好好落在了他面容的上方。
这一下,堪称是亲密无间。
二人距离极近,呼吸渗出的白雾缠绕在一起,又分离消散于空气。可空气是热的,宣叙的脸也是热的。
他苍白的面容上泛起微红,像粉色的桃花瓣落入雪中,将静寂的冷染上春意。面孔上细小的绒毛,艳丽的眉眼,僵掉的唇角,都在姜沉夏的眼中纤毫毕现,像一幅活色生香的画卷。
不知怎的,她脑海中忽然冒出一句话:胜过春色十里。
宣叙咳了一声。姜沉夏倏然起身,悄悄侧头瞥他,只见他面上的羞涩如潮水褪去,似笑非笑道:“你的抱歉难道是,‘抱歉我豆腐还没吃够’吗?”
“......”姜沉夏轻咳两声,“意外。”
“按照公主殿下‘抱歉豆腐没吃够’的逻辑,那么,没占到便宜是意外,占到便宜才是不意外吧?”
姜沉夏不禁有些恼了。她微微一笑,径直牵住了宣叙的手,道:
“是又怎样?”
“你是我的夫君,我占你的便宜,天经地义,谁能说我一句不是?”
宣叙哽住,倏地抽回手,别过头去。
姜沉夏有些惊奇地想。竟然意外的纯情,难道此人生前是个痴情鬼?
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三声“咚咚咚”的敲门声。
画心推开门道:“殿下,客人来了。”
来人穿了身云绿色的道袍,年龄约莫三十余岁,手持浮尘,看着颇为仙风道骨。
他一进门,看着姜沉夏和宣叙绑在一起的双手,直呼“罪过”,而后一把关上了门,自以为小声地朝着画心道:“光天化日有伤风化!问题是你叫我进去干什么,我是来看神鬼之事,不是看这个的!”
画心道:“道长,您误会了......”
“我误会了......难道这不是让我进去看,而是让我加入的?”道士结巴道,“不行不行!我是正经人!”
眼见着对方推三阻四地不肯进来,姜沉夏道:“我去跟他谈。”
她剪断绳子,目光犹豫地落到宣叙身上,朝着画心道:“你一定要看紧驸马。”
画心点点头。姜沉夏走到外面,正要把情况说一下,却见这道士如临大敌一般看着她手上的鲜血道:“你杀人啦?”
姜沉夏:“......”
房中的宣叙终于解放了。他晃了晃手腕,看着上面深深的的勒痕,可见绑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气,不禁叹了口气。
他现在就是这位公主的眼中钉。恨不得钉死在眼里的那种。
想要死,只能找机会见缝插针了。
忽然,他灵机一动。外面的人看装束是个道士,看来是自己之前自杀吓到了姜沉夏。
道士嘛,都是杀鬼的。
正义一点的道士,别管好鬼坏鬼全都杀了了事。能力再强一点的,别管有鬼没鬼,都是有鬼。
毕竟自己起不到作用还怎么圈这些达官贵人的钱呢?
宣叙看着门外,陷入沉思。
门外,姜沉夏好说歹说,总算把事情说明白了。
一,她是为了防止驸马自尽才绑在一起的。二,她这是救人产生的伤口,她没有杀人。三,驸马目前似乎脑子有些问题,请大师好好看一看。
这位云水观道长看上去还是不太相信的样子,但是勉强答应随她进去瞧瞧。
二人谈妥了,姜沉夏推门一看不禁一惊。
只见屋内的烛火明灭摇晃,一下又一下不规则地跳动着,宛若幽冥鬼火,让人心头升起了森森寒意。屋内的窗户全被布帘遮住,房间内一片漆黑,只剩下摇动的烛火,和被烛火映照出的巨大的阴影。房间内一丝声息也无,顺着影子对面望去,只见宣叙正直挺挺的坐在角落,眼中毫无焦距,口中呢喃着不明的词汇。
画心向来沉稳的面容中泛出恐惧之色,她看见姜沉夏进来,快步上前道:“殿下。”
“嗯,现在是什么情况。”
画心道:“适才殿下走后,驸马忽然就钻进了衣柜,让奴婢把窗户都遮住才肯出来。而后人忽然就沉默了,问什么也不说,有时候还自言自语的。”
“说的什么?”
画心羞愧道:“奴婢听不懂。”
姜沉夏不禁心存疑虑。方才她和人绑在一起时,虽然心知肚明对方有问题,可他这言行举止还勉强是个正常人模样,如今怎么了,知道自己叫了道士来,索性不装了?
许是听见有人进来了,宣叙缓缓抬起头。
他的脸白得像纸,眸光空洞,神色麻木。见众人瞧来,唇角僵硬地勾起,咧开一个诡谲的笑容,看着颇像是地狱里来的艳鬼,透出森森鬼气。
“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轻而飘乎的声音传至耳边,姜沉夏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她强作镇定道:“......道长。”
“无妨。”道长一抖衣袍,捏着下巴道,“布帘扯下来,让我看看这究竟是人是鬼。”
画心遵从吩咐去了。
窗外的艳阳笔直地照到了宣叙身上,只听他倏然惨叫一声,表情变得痛苦而扭曲,而后满地打滚,直至躲到了桌下的阴影处。再次探出头是,眼神已是恢复正常,面上扯出一个怪异的笑,盯着姜沉夏道:“我好疼......能帮我把窗帘合上吗?”
道长大声道:“公主不要信他!如果他被附身了,现在可能是要哄骗你过去。”
姜沉夏当然不会傻到顺着宣叙的话去做。许是见到自己的诓骗没有奏效,宣叙冷冷地站起来,双手一举,将手中的桌子狠狠砸落。
那金制的大桌子因为宣叙吞金,早就被姜沉夏换了,如今换了个简陋沉重的木桌。
只听哐当一声,这木桌摔落在地,木屑四溅,四分五裂。宣叙头顶烈烈艳阳,竟丝毫不惧,道长不禁惊呼一声“这鬼怪竟已是不惧阳光了”。
宣叙意味不明地一笑,拎着碎裂的木桌板就朝着众人走来。
见此场景,小道长面色沉重地看向宣叙,一甩浮尘,口中振振有词:“三清符令,百祟显形!”
他抽出一张黄符一抖,符纸无风自燃,噼啪作响,而后——
灭了。
道长懵了,而后讪讪一笑,又燃起了一张符纸,迅速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现有妖人在此作乱,请三清符令,容百祟显形!”
话音刚落,符纸,又落了。
小道士喃喃道:“不该啊,这看着鬼气冲天的,怎么就一点用都没有呢?”
眼见着宣叙缓缓站起身,恐惧包裹着姜沉夏的心房。倘若此次制不住他,他还会放过我吗?
可是,她不该死,不能死,更不想死。
于是紧紧抓住道士的袍角,声音一厉道:“快!现在怎么做。”
小道士虽说有些慌张,仍是扛起责任的大旗:“没有办法用法术,那我就动手了!这房间内可有什么尖利之物?”
姜沉夏:......都收走了。
要不还是先跑?死道长不死我,道长要是出事了也只能怪他没本事了。
她刚要朝着门口跑去,就见一块木板飞来,险险朝后迈步,躲过这次攻击,只听道长大义凛然道:“公主,我们尽量拖住他!”
宣叙又被他吸引过去了。
不如他们二人不知不觉深入腹地,脱身不得,画桃倒是始终站在门口,见状当机立断就去拿剑了。
又是“砰”得一声,听得姜沉夏心惊胆战,万幸小道士一个翻身险险躲过。
姜沉夏看着地面的碎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宣叙看着瘦弱,力气却不小,这一下要是锤到她身上,哪还有命在?
虽然去取剑了,可因先前宣叙的一通操作,刀剑这类事物都放得极远,就怕剑是取回来了,可人也凉了。还是得找个防身的器具。
她灵机一闪,忽然想起在这客房角落的柜子里总会备上一把剪子,便瞅着小道士躲闪不及挨打的空隙缓缓挪了过去。
噼里啪啦一顿响,惨叫声不绝于耳,不知道他还能挺多久。
姜沉夏叹了口气,头也不敢回,只能加快速度找那把不知藏匿何处的剪刀。
找到了!
她大喜过望,乐极生悲,猝然滑倒,连带着柜子旁的烛台也掉在地上。烛台内不知什么东西滚了出来,屡屡黑烟冒出。
好熟悉的味道。好可疑的东西。姜沉夏忽然就不慌了,而是皱着眉缓缓拨开掉落的东西。
究竟在哪里闻过呢?
忽然,她拎起自己衣服的一角,放到鼻尖闻了闻,而后起身打开衣柜门。只见原本衣柜内的樟片不知被谁拿走了一半,余下的零零散散地堆放在一旁。
樟片,遇热风起,可作衣柜散味之效。
如若将樟片放入烛台之中,是否就会呈现出忽明忽暗的情况呢?
如果烛台效果是假的......
画心的话闪过脑海:驸马不知怎么钻进了衣柜还叫我去挂帘子......
燃不起来的符纸。小道士:奇怪啊这看着就像有鬼的样子。
倘若,一切都是假的呢?
怀疑一旦开始,许多细节就经不起推敲了。比如,宣叙虽然将木板抡得虎虎生风,可却并未打到要害处,目光却不住地朝着门外看去,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能等什么?等剑,等死。
真是可敬,可叹啊。
姜沉夏缓缓放下手中的烛台,冷笑一声。
二人的目光纷纷被她吸引过来。
宣叙停下手中的动作,冷漠地提着木板朝着姜沉夏缓缓走来。
姜沉夏淡淡道:“驸马演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