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讽声中，校草把我名字刻进了青春》十四璃

6、安静的前桌

　　初二的时光，像被按了加速键。
　　日子在堆积如山的习题、无声的冷眼和偶尔从居毅那里得到的平静中滑过。
　　那道名为“谢雅静”的阴影始终笼罩着，只是随着“金童玉女”传言的深入人心，那些针对我的、幼稚却刺人的恶作剧似乎稍稍收敛了些，变成了更隐晦的孤立和窃窃私语。我像一株生长在角落的植物，习惯了阴影，也习惯了沉默。

　　直到那天下午，物理课的下课铃声刚刚敲响，顾老师（初二换了班主任，一位略显严肃的中年男老师）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我身上。
　　“邬雨薇，”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安静下来的教室，“你和谢雅静换个位置。”
　　我握着笔的手猛地一僵，指尖瞬间冰凉。
　　“她坐在后面，”顾老师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地补充，“说看不清黑板。”
　　轰——！
　　大脑一片空白。后面？谢雅静要和我换位置？坐到……居毅的前面？

　　几乎是同时，身后传来一声清晰的、带着点突兀的“啪嗒”声。
　　是钢笔掉在地上的声音。
　　很轻，但在骤然安静的教室里，却像敲在我的心上。
　　紧接着，一阵压抑的、带着心照不宣意味的“哦~”“哇哦~”的起哄声，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教室的各个角落低低地荡漾开来。
　　那些目光，带着促狭、羡慕、看好戏的复杂情绪，在我和谢雅静之间来回逡巡。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涩，沉甸甸地往下坠。我甚至不敢回头去看身后那个位置此刻是什么表情。
　　失落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
　　他……大概也是开心的吧？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和谢雅静前后桌了。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力忽视心底翻涌的酸楚和那瞬间的狼狈，面无表情地开始收拾桌上的书本和文具，动作机械而僵硬。
　　刚站起身，就看到谢雅静已经抱着她的书本和笔袋，姿态轻盈地站在了我的座位旁边。她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仿佛经过精确计算的笑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胜利光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她微微扬着下巴，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静静等待着我这个“碍事者”的退场。
　　“谢谢啦，雨薇。”她的声音依旧清脆悦耳，却像裹着蜜糖的针。
　　我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抱起自己的东西，低着头，快步走向教室后方那个原本属于谢雅静、对我来说无比陌生的角落位置。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无数道目光的追随，以及……来自那个熟悉方位的一道沉静目光，像芒刺在背。
　　新的座位在靠窗的角落，光线有些暗。我把自己塞进去，像一只急于躲进壳里的蜗牛。前方不远处，谢雅静已经姿态优雅地在我原来的座位上坐下，微微侧身，带着恰到好处的亲近感，似乎在和后面的居毅说着什么。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柔顺的长发上，镀上一层耀眼的光晕。
　　那个画面，刺眼得让人心头发堵。
　　我强迫自己低下头，摊开书本，假装沉浸其中，耳朵却不受控制地捕捉着前方传来的、属于谢雅静的轻快笑语，还有偶尔响起的、居毅那清冷的、简短的回应。每一个音节都像小锤子，敲打着我已经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仅仅过了几天，顾老师又在一次下课后，轻描淡写地宣布：“谢雅静，邬雨薇，你们俩位置换回来。”
　　教室里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连那些平时最爱起哄的男生都愣住了。
　　我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讲台。
　　——换回来？为什么？
　　谢雅静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愕然和不敢置信，随即，那精致的五官上迅速爬满了被冒犯的愤怒和难堪。
　　她看向顾老师，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敢开口。那咬牙切齿的表情，像一张完美的面具突然崩裂，露出了底下狰狞的底色。
　　而我，在最初的茫然过后，一股莫名的、带着点阴暗的窃喜，如同细小的气泡，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深处咕嘟咕嘟地冒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谢雅静那张漂亮脸蛋上无法掩饰的挫败和怒意，竟让我感到一丝扭曲的快意。
　　至少，这场“胜利”，她没能笑到最后。
　　位置重新换了回来。我再次坐回那个熟悉的位置，身后是那道熟悉的、带着无形压力的存在感。
　　谢雅静搬回原位时，动作明显带着怒气，桌椅碰撞发出不小的声响。她看我的眼神，冰冷得像刀子，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怨恨。

　　几天后，午休时间。
　　我和林小满在食堂角落吃饭。她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耳边，眼睛亮晶晶的，压低了声音：“薇薇！重磅消息！你知道顾老师为什么突然又把你们换回来了吗？”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勺子停在半空：“为什么？”
　　“是居毅！”林小满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是居毅特地去找了老班的！”
　　“居毅？”这个答案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真假的？你怎么知道？”
　　“千真万确！”林小满用力点头，信誓旦旦，“那天我正好被老班叫去办公室补上周落下的物理作业，就在角落里罚站呢！”
　　我无语地看着小满的表情，不知道她在骄傲些什么。
　　“然后居毅就敲门进来了！他直接走到老班办公桌前，特别平静地说：‘顾老师，关于座位的事，我想申请换回来。’老班就问他为什么啊？你猜他怎么说？”
　　林小满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着我骤然瞪大的眼睛，才心满意足地继续：“他说：‘谢雅静同学坐在我前面后，经常转过来问问题，虽然解答同学疑问是应该的，但频率确实有点高，有点影响我的自习节奏。’然后！重点来了！”林小满激动地拍了下我的胳膊，“他说：‘而且，其他同学总拿我们前后桌开玩笑，让我很困扰。’最后他说：‘还是邬雨薇同学这样安安静静的前桌比较好，不会打扰，大家也不会起哄。’”
　　轰——！
　　林小满的话，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开！
　　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居毅特有的清冷质感，仿佛就在我耳边响起。
　　“他只是不想被影响学习……”我喃喃自语，试图用理智浇灭心中疯狂窜起的火苗，“他只是觉得麻烦……觉得起哄很烦……”
　　可是，没用！
　　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完全不听使唤地疯狂擂动起来！
　　咚咚咚！
　　咚咚咚！
　　声音震耳欲聋，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宣告它的狂喜！
　　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涌遍全身，脸颊火烧火燎。我甚至能感觉到耳膜都在随着心跳嗡嗡作响。
　　哪怕理智一遍遍地警告自己不要自作多情，不要过度解读，可那份无法抑制的雀跃和隐秘的甜蜜，却又带着令人眩晕的快乐。
　　他记得我！
　　他说我“安安静静，不会打扰”！在他眼里，我不是麻烦，不是“猪精”，而是一个……挺好的前桌？
　　这个认知，像黑暗里骤然亮起的一盏微灯，瞬间照亮了我积满尘埃的心房。

　　然而，这份短暂的、如同偷来的甜蜜，很快就被更猛烈的风暴所取代。
　　谢雅静的报复，来得迅疾而凶猛。
　　如果说之前是暗流涌动的小打小闹，那么这次，就是明目张胆的宣战和羞辱。
　　我只要课间离开座位，哪怕只是去趟厕所，回来时，椅子上必定会多出一滩刺目的、未干的蓝色或黑色墨水！有时是一小片，有时是故意甩上去的好几滴。
　　起初我还试图用纸巾擦掉，后来发现根本擦不干净，只会把校服裤子染得更脏。我只能每次都小心翼翼地检查，或者干脆垫上厚厚的草稿纸，像一个可笑的、防备着陷阱的惊弓之鸟。

　　我的书，再次开始了“神秘失踪”之旅。数学课，数学书不见；英语课，英语书消失；甚至练习册也会不翼而飞。它们不再是被随意丢弃在角落，而是会被“精心”放置在讲台上最显眼的位置！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看，邬雨薇这个蠢货，又丢东西了！
　　每当顾老师皱着眉问：“邬雨薇，你的书呢？怎么又放讲台上了？”
　　全班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过来，带着无声的嘲笑。
　　更过分的是，我的校服外套。某天体育课后，我换衣服时发现，后背和袖子上，莫名其妙出现了好几道像是被尖锐物品划开的、细细长长的口子！不深，但清晰可见，破坏了衣服的完整。这绝不是运动时不小心刮到的！是谁？在什么时候？带着怎样的恶意？

　　这些恶作剧，无处不在，防不胜防。
　　林小满气得要去找她们理论，被我死死拉住。我知道，没有证据，只会引来更疯狂的报复和嘲笑。我只能默默承受，用更厚的沉默将自己包裹起来。

　　那天下午的自习课，我照例在课间结束后回到座位。习惯性地低头检查椅子——果然！又是一片新鲜的、黏糊糊的蓝色墨水！
　　我认命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浸湿的纸巾，弯下腰，用力擦拭着那刺眼的污迹。动作有些大，椅子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邬雨薇！”讲台上正在批改作业的顾老师抬起头，眉头紧锁，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你在干什么？自习课开始了不知道吗？擦擦擦，天天擦什么？能不能安静点！”
　　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带着各种意味。我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握着纸巾的手僵在半空，巨大的委屈和难堪让我喉咙发紧，眼眶瞬间就红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难堪时刻——
　　“顾老师。”
　　一个清冽平静的声音，如同玉石相击，清晰地打破了教室的寂静。
　　我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缓缓地转过头。
　　是居毅。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身姿挺拔，像一株孤直的青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地迎向讲台上顾老师略带诧异的视线。
　　“这不怪邬雨薇。”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教室里，“她椅子上的墨水，是有人故意弄上去的。”
　　教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讲台上的顾老师。
　　居毅的目光，缓缓扫过教室的某些角落，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的警告意味。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沉甸甸的力量：
　　“也希望其他同学注意点，不要太过分了。”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在教室里激起了无声的巨浪！
　　警告！这是居毅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公开地为我说话，并且直接点明了这是“过分”的行为！
　　我呆呆地看着他挺直的背影，看着他镜片后那双清冷却蕴含着力量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击中，酸胀得厉害，又滚烫得仿佛要融化。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合着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委屈和恐惧，直冲眼眶。
　　——谢谢你，居毅。
　　我在心底无声地呐喊，泪水模糊了视线。
　　原来，被保护的感觉，是这样的。原来，他并非完全置身事外。
　　顾老师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脸色沉了下来，严厉的目光扫视全班：“是谁干的？自己心里有数！再有下次，严惩不贷！都给我安静自习！”
　　风波暂时平息。我坐回座位，椅子上的墨水依旧存在，但似乎不再那么刺眼了。我偷偷用余光看向后座，居毅已经坐下，重新拿起笔，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但他的侧脸，在我眼中却从未如此刻般清晰、明亮。
　　下课后，我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趁着周围人不注意，飞快地、小声地对着身后说了一句：“谢……谢谢你。”
　　他正在收拾书本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几秒钟后，一个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嗯”声，低低地飘了过来。
　　我的心，因为这声微不可闻的回应，再次雀跃地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