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5、破局之法 ...
-
不仅皇上想让他死,还有人不惜绕圈子陷害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太平日子。如果只是单纯想对付他还好说,若是利用他扳倒舒王那才是最令人不安。
会不会是皇上自己贼喊捉贼?
那这也付出太大代价了,况且依那日皇后和那梨国人所言,皇上事先未必猜得到自己被人所蒙骗,不然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可假如不是皇上想构陷舒王,那还会是谁?从来没听说朝中还有第三股势力存在,若真有对他们来说并非好事。
胡思乱想了一大堆事,等见到富豫时,两人都耷拉着脑袋笑不出来。
即使有盖头遮住看不见脸,江斓筠也不想面对众人,就免去了很多繁冗的礼节。所有来道贺的宾客早就入席,等着闹一闹富豫灌他酒喝。
富豫没心情跟他们说场面话,抱了满怀的酒躲去贤王府后花园了。而傅聿知则是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两人这才打上了照面。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他们还不找你找疯了?”
“别废话,喝不喝!” 富豫扔了一坛酒给他。
赐婚这事傅聿知当初还以为富豫是愿意的,但今日一看却不像那么回事。犹豫着问道:“你要是不乐意,没早点回绝皇上或江小姐吗?”
“呵,我不想又有何用,像我这样的人,只有认命的份。”
富豫仰头又喝了一大口,不顾身上的喜服是否沾上酒味,倚着假山石头坐下,看样子不打算再回去敬酒。
“你和舒王怎么样了?我去昌州这么久,你拿下他没有?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不会还打算娶舒王妃吧。”
“钱小姐人没了……聿知,你和我说实话,这事跟你无关对吗?”
闻言傅聿知立即被酒呛住了,咳得一脸红晕,拿不准富豫话里的意思。
“唉,富娆跟我说了,她看见放鹤了。”
果然都已经知道了。
傅聿知放下酒坛,正色道:“说出去没人相信,我没让放鹤去那里,我以为他回白关去了。”
“我信。”
富豫直起身子,碰了碰他的酒坛,“你要想杀那个人,也是自己动手,不会让放鹤去送死。看来事情远比我们看到的更加有意思,不知道会是谁想拉你下水。”
“我得回白关一趟,这事毕竟与放鹤有干系,写的信一直没有回音,也只有当面问他了。”
“恐怕他不愿意叫你为难才没告诉你,不知者无罪,本来你也不知情。知道真相又如何,万一真相更令人无法接受。江夫人和钱小姐的死怪不到你头上,别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被戳中了心事的傅聿知也学他借酒浇愁。
话虽如此,但总得有人要为此事负责。皇上想杀他,放鹤被人利用,江墅失去了娘亲。一环扣一环,看似毫不相干,却都是死结,傅聿知想解也解不了,一不小心就会被缚住越缠越紧。
他决定等查明真相之后再告诉江墅。放鹤是他的人,该由他亲自问清楚。到时候就算真相再不堪,他也会认。
两人闷头喝酒,完全没发现有人听去了这些话。
江斓筠担心有人闹洞房,她这张脸不方便见人,便悄悄去了离富府不远的贤王府暂时避一避。上次跟着富豫他们来过一回,想着找个清净地方坐坐就回去。岂料走到假山处就听见了富豫和傅聿知的谈话。
原来国台寺不仅有梨国人参与其中,还有傅聿知的小厮。这事皇上都不知道,富娆为何只告诉了富豫。
不似富豫那般不以为然,江斓筠在这场刺杀中不但失去了娘亲,还毁了容,她做不到帮别人开脱罪责。
既然傅聿知的小厮也有份,那做主子的肯定不清白。就是他害惨了自己一家,居然还有脸住在舒王府。
她气愤地扭头就走,踩到枯叶的响声惊动了几乎醉倒的二人。
傅聿知比富豫清醒地更快,但他不敢拦人,还好富豫立马就挡在路上,看清偷听的人是他的新婚夫人后,反而松了口气。
“是你?那没事了,刚才的话都忘了吧,说出去对大家都没好处。”
“忘了?富豫!这个人害死了我娘,说不定还想害皇上,你应该和我一起去揭发他!”
“胡说,不关他的事,偷听听一半算怎么回事,他没做你说的那些事。”
富豫有些头痛,喝酒吹风让人愈发不清醒,他极少对女子这么不客气。
暮色给两人的喜服笼上了一层浓厚的阴霾,风卷着衣摆像给了江斓筠一记响亮的耳光。她的夫君对她竟没有一丝情意,她连一个外人都比不了。
“弟妹,这件事有误会,等我……”
“这些话留着在我哥和皇上面前说,我没本事断案,你要真的无辜他们也不会白白冤枉好人!”
正说话间,她的丫鬟取披风回来了,而一同过来寻人的还有舒王。
江斓筠迫不及待拉住她哥想把自己听见的事告知他,但舒王只是吩咐丫鬟扶小姐回去。
“风大天冷,回去再说。你现在是富府的少夫人,一言一行都要三思。”
一句话说得她骤然冷静下来,面纱下浓妆艳抹的脸在微微发烫。
对,她已经嫁给了富豫,是名正言顺的富家人。富豫一定是因为这件事还牵扯到富娆才要维护傅聿知,她刚才昏了头竟没想到这点。此事得从长计议,不能让富豫因此厌恶她。
富豫不放心,跟着回去以防她到处宣扬。他的确也在帮富娆瞒着,但依然不觉得这事是傅聿知的错。
“喝了多少,还走得动么?”
傅聿知愣愣地望着人,又一阵风吹过,不禁打了个小小的寒颤。
江墅轻轻叹了口气,想要拿走他臂弯勾着的酒坛。傅聿知按住他的手腕,把脑袋靠过去,抵在他的肩头。
“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酒坛跌落地面江墅也没等来傅聿知的坦白。
落地的酒坛并没有破裂,久不打理的花园满是落叶,稳稳地接住了空坛子,微弱的动静这次没有惊醒任何人。
回到舒王府后,傅聿知很快便沉沉睡去,江墅握着他的手,慢慢摩挲着。
一年不到,眼前的人竟消瘦成这般模样,全然不似未熟识前每次碰面那样傲骨铮铮。那时总听人说从白关来的小子多么桀骜不驯、目中无人,江墅早就记住了他的样子,却并非与旁人想得一致。
警惕和戒备无非是想在陌生的曲京建立坚固的城墙,保护自己和家人。在这里鲜少有人对他释放善意,怎么能强求单枪匹马的人不以伪装的恶意恐吓敌意。
傅聿知本该是白关肆意翱翔的雄鹰,却被人硬生生折断翅膀困在四方城墙之中,即使现在拆掉了镣铐,他还能飞得起来吗?
他会愿意停留在自己身边,真的甘愿陪自己在狭隘的舒王府里蹉跎一生吗?
放鹤的事是否与他有关,江墅并不在意,他忧虑的是只要傅聿知不彻底与他割席,以后就还会遭受不知名的中伤和陷害。
栖谷在王府里常带着傅濯缨到处玩,偶然听见她说起那日在大殿里,皇上派人打晕了他们两兄妹的事。江墅知道此事后只觉后怕,如果当时不是赶上梨国人的刺杀行动,皇上居然准备杀死他们。
在得知放鹤也参与刺杀一事之后,江墅最先想到的是有人想对傅聿知不利,或者说是因为他才会让傅聿知一而再地陷入险境之中。
曲京这个是非之地,江墅已然无法全身而退,但傅聿知不一样,他还可以有别的选择,离开这里去寻更广阔的天地。
可是他舍不得。
哪怕不停地用其他事填满空闲的时间,江墅也忍不住走到傅聿知的院子外,看烛火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再等天光一缕一缕弥漫上来。
破局之法只有自己站在权力的巅峰,届时才能为他遮挡任何风雨。但那是傅聿知所希望的吗?鹰栖悬崖不恋平地,他会否乐意接受自己的庇佑。
闻著似乎发觉他失去了与皇上角逐皇位的心气,不断给他施加压力。
“多少人的身家性命都系于你,半途而废是想陷你我于不义啊!”
“这皇位本该属于你父亲,物归原主而已,华沧已经不适合再坐那个位子,我们取而代之乃是天经地义。”
像今夜这样守候他的时光还剩多久。
江墅疲惫地闭上眼,合衣躺在傅聿知身侧,脸颊贴在他的发间。难得静谧的夜晚,心爱之人在枕边酣睡,远比白骨堆砌的宝座温暖。
君子善骑射,驯服烈马和弯弓靠的是力气,猛禽非掌上燕,由它自在穿云破雾,比做一只笼中鸟来得痛快。
继续待在危机四伏的自己身边,不如狠心逼他离开。傅聿知将他看得太重,轻易肯定不会弃他于不顾。趁一切暗中蛰伏的刀剑尚未出鞘,让他相信自己误会错怪他才能多考虑自身安危。
江墅将人搂得更紧,仿佛天明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机会相拥。
真是一个愚蠢的法子。万卷书中没教给江墅怎么破解这困境,就算有他也不愿意接受一丝也许会令傅聿知受伤的可能。
恨他也行,离开他也行,都好过天上人间不复相见。
“别忘了我,记得原谅我。”
要是他侥幸得到这天下,愿以江山为聘,换傅聿知回头。到那时就不用担心辽阔的疆域承载不了雄鹰的横冲直撞,自己会敞开怀抱等他降落。
黎明破晓之前,江墅替傅聿知掖好被子,俯身轻吻他唇角,墨色的双眸只容得下这么一人,悄然转身去争他们前路的光明。
国台寺的长明灯明灭不定,但江墅决心让他们百年之后地宫的灯火长明。
这一晚傅聿知总感觉江墅就在身边,实在太令人心安了,即便是好梦也使人不舍得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