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4、一反常态 ...
-
“你既推不掉这门亲事,又对江姑娘无意,想必日后子嗣也不顺利,不如先收养一个孩子,对外就说是从昌州抱回来的孤儿。昌州离得远,谁会去追究真假。”
“呵,这就是皇上对我的补偿么,君恩浩荡,不仅赐了婚,还白给个大胖小子。我往日给他磕的头还是太少了,这两份大礼……我收下了。”
富大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劝解道:“正妻之位给了江小姐,也算对得起皇上了。日后遇见心仪之人,娶进府里做平妻便可。皇上当年求先帝做主让你小娘进了门,爹也同样拒绝不了,想开点吧。”
他和江斓筠的亲事已是不可更改,以后也不会有妾室,或许真是天意,要送这个与华沧有关的孩子来自己身边。
富豫终是接受了他爹的提议,待成婚之后再找个机会把这孩子接回去。
江家还没撤下白灯笼,舒王府已经挂上了红布绸。幸亏两个地方离得不近,凑热闹的百姓多走几步路就忘记了不久前发生的惨事,纷纷讨起了彩头。
这次不用过问江夫人的意思,江斓筠终于如愿以偿能从舒王府出嫁。厚重的脂粉覆盖在狰狞的伤疤上,暂时抹平了她内心的不安。
她自知如今自己样貌丑陋,配不上富豫,但要她甘心放弃嫁给他是万万不能。
许多次她都暗自庆幸这门亲事乃是御赐,无人敢当面说是非。江斓筠一遍又一遍哄自己不去在意别人的看法,她相信富豫绝对不会嫌弃她。
他是将军,一定见惯了大大小小的伤,她脸上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大夫不也说了,只要坚持敷药就可以恢复个七八分,而且就算不靠脸她依然做得了富豫的妻。
但她同时又在害怕,将军会容忍一个懦弱的士兵么,她在那场大火里做了逃兵,配得到原谅吗?
江斓筠深知从此以后她再也无法安然入睡,余生都要为江夫人的死赎罪。
“娘,您别怪我,我只是太害怕了,我又搬不动那根柱子,您也不希望我和您一块儿死对吧。”
“从小您就最疼我,连我哥都比不过,这回也一样,不过是一命换一命罢了,您肯定愿意的。”
也许那日她没有手脚发软,她娘还有一线生机,可江斓筠不想死,她不想冒这个险。大火烧得她太痛了,而她娘离得太远,最终没有接住拼命向她伸出的手。
吉时一到,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舒王亲自护送妹妹出嫁,长街两旁站满了想一睹新娘美貌的百姓。
可长地有些过分的盖头牢牢遮住了身穿嫁衣的女子的脸,就连矮小的乞儿弯下腰也不能窥得半分。
今日没有想要逃跑的新娘,更没有善解人意的春风。
富府门口也早就挤满了人,簇拥着今日的新郎官,问他是不是因为要娶舒王妹妹太紧张了,怎么不见露个笑脸来。
“都说武将悍妻,富将军怕不是现在才开始担心吧!”
“就算不是悍妇,也不敢得罪啊,既是舒王妹妹,又是皇上表妹,哪头都得罪不起啊!”
众人一阵哄笑,打趣着富豫,其中赵满最是起劲,宴席还未开场却像是饮了好几壶酒一般,兴致比富豫还高。
其实别人不清楚,或许会以为他真心替富豫高兴,实际上赵满是在挖苦富豫不得不遵旨娶江小姐。他看得出来富豫不满意这门婚事。娇妻美妾,本是人之常情,若日日对着一副毁容倒胃口的脸,保不齐哪日就忍不住说出难听的话。
但富豫这小子也是命好,本来皇上就器重他,又和舒王搭上了桥,以后两头吃香,任谁看了都眼红。这样一想,就是娶个石头回去也得当宝贝供着。
赵满和他爹如今又在观望该投身哪方阵营。
舒王本来势头正好,可钱小姐突然丧命,江夫人也不幸离世,犹如连失左膀右臂,叫人一时不敢全在他身上下注。但他们也不看好皇上。
明明皇后通敌是共识,说不定早死了,硬是被皇上催着找人。天下之大让他去哪里找,皇上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
一个是喜怒无常的疯子,一个是缺乏魄力的儒生,难道第三条路竟是要他们自立为王吗?
一直以来都是闻著在为舒王造势,但若说闻著那老东西没有一点私心,赵尚书等人肯定不信。闻鸿在蒙州的势力不容小觑,闻纵棹又是青出于蓝,与其说是辅佐舒王,不如说是扶持一个傀儡罢了,他们打的就是名正言顺的旗号。
打天下容易守江山难,尽管赵满他们也曾想过推翻华氏王朝,但最终能否活着称王称帝没人可以预知,倒不如押宝一个听话的皇帝,对所有人都有利。
而他们不太满意的就是,舒王不是一个听话的傀儡。
闻著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之前光顾着把闻纵棹拉回正途,一心想要除掉傅聿知,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要想知道傅聿知是否真是舒王的软肋,那就得看舒王在他和亲娘之间如何取舍。
闻著不放心放鹤活着,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于是瞒着闻纵棹派人去白关秘密杀害了放鹤。并“好心”将放鹤也是刺客一员的消息透露给舒王,就算他一时不相信,总归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假如傅聿知对他而言真有那么重要,没因为放鹤迁怒于人,那以后就知道怎么控制舒王。如果是自己猜错了,反正脏水已经泼给傅聿知,闻府依旧与舒王府毫无嫌隙,舒王也不会再为别的事分神。
傅濯缨自从被华沧遗忘在舒王府之后,便过上了舒心快活的神仙日子。也不知皇上是转性了还是怎样,竟连清微也放出宫去,主仆俩就在舒王府住了下来。
今日是富府大喜的日子,他们两兄妹也应邀出席。但一路上傅聿知都有些心不在焉,差点撞上人。
傅濯缨不得不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提醒他别走神了。
“哥,你怎么了?富豫哥哥成亲你不替他高兴么,半天都不吭声,这可不是白事,别拉着个脸了。”
傅聿知心里想着别的事,实在提不起劲管它婚丧嫁娶。
这几日江墅都借口有事宿在书房。起初傅聿知以为他是担心被其他人看见他们二人同居一室,可偌大的舒王府里里外外全部都是江墅的人,甚至傅濯缨都撞见过几回两人耳鬓厮磨的样子。
若并非避讳外人知道,那是为何要一反常态不亲近自己?
傅聿知一门心思全扑在江墅身上,较此前更甚,他们已然是这世间最亲密的人,不应该留一丝缝隙给风吹散。
他不想显得不懂事,忍着没问缘由,只是自己暗地里琢磨,思来想去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太粘人了。江墅又不像他这样无所事事,府里内外都有一大堆事等着处理,自然不能耽于享乐。
肯定是因为自己太烦人了,哪有像他这样缠人的雄鹰,是该晾一晾江墅,谁说要在他这根木头上筑巢了。
“大哥,你和舒王现在是我想的那种关系吗?”
傅濯缨早就想问了,但又不想显得自己没见识。
当时不小心看见他们你侬我侬的时候,她还没往那方面想,后来回过味来才觉得不太常见。但她心想这只能是因为她年纪小,经历的事情少,去的地方也不多,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就是男婚男嫁么。
他们现在住在舒王府,那算是入赘了吗?不然如今白关也回不去,贤王府又荒废了不让住,他们没法给舒王下聘。
不过在白关,入赘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只要舒王对她大哥好不就行了,日子是他们过,总不会将来吵架要把他们都赶出去。要是他们爹娘还在世,或许也不会横加阻拦,说不定还能给她哥撑腰。
“你认为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就是阿爹和阿娘……比他们更好,一辈子都不会分开的那种!大哥,你别怕他,他要是敢对你不好,我们就不要他了!”
傅聿知总算笑了,拍了拍傅濯缨的头,故作轻松地说:“好,不要他。我们兄妹俩找个好地方潇洒去,别担心,你哥我才不会白白受气。”
“那就行,反正现在皇上也没空盯着我们,还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曲京我都玩腻了,改天我们去蒙州玩一趟怎么样?”
时至冬令,百花肃杀。原先舒王府的花木长势还不错,尤其是傅聿知院子里更是常开不败,江墅总有办法将花和人都照料好。
只不过几天没留意到它们,竟接连枯败起来。傅聿知不由得想起闻纵棹从前说起过蒙州牡丹花开的盛景,谈与傅濯缨听,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事。
再想到也有一段时日没见着闻纵棹,也不知今日能否碰上。之前钱府也在办丧事,大概他抽不开身。钱小姐命丧国台寺,又是刺客所为,不免会让傅聿知犹疑,该不该将放鹤一事悉数告之。
正好江墅这些日子对他不上心,不如干脆回白关一趟,找到放鹤问个明白,省得他日夜担心背后会不会还有更大的阴谋在酝酿之中。
放鹤绝无可能和梨国人有牵扯,他把人从白关带来曲京,这点比谁都要清楚。至于为何会混进刺客当中,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他或者浪叶的事被有心之人利用了。除此之外傅聿知想不到别的缘由能让放鹤冒着砍头的风险做这件事情。
当初白关之战傅聿知下狱可以算作是有理有据,至少皇上没太冤枉他,而自己最终也活着出狱了,放鹤没必要为了替他出一口气就搭上性命。
难道真与浪叶之死有关?
他们一直查不到那日究竟是谁害死了浪叶。只有可能是与江家有关,恰巧之后皇上就让江墅认祖归宗了。或许根本不是巧合,浪叶向来做事稳妥,若非与江家有关,他犯不上紧追那人不放。
这样一来倒说得通放鹤是在为浪叶报仇,可又是谁将这个消息告诉他的,偏巧要在国台寺这日借刀杀人。
已经有那么多刺客还不够,非得拉放鹤入局,这其中一定有人在搞鬼,莫非是冲着他来的?
傅聿知越想越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