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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恶人自有恶人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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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第一次听道安小鱼用这般的口吻说话,不是非他不娶的威胁,不是想和他成亲的恳求,而是介于撒娇和撒泼一般的赌气任性的坚定,好似祖母不答应他就要又哭又闹,直到闹到皇祖母答应他为止。
这样意气用事的安小鱼着实少见,安然不禁一怔。不仅安然,连同太后也微微征了一下,旋即似是被逼无奈而不得不缴械投降一般地瞪了安小鱼一眼:“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般。”
这意思就是同意了。安小鱼微微扬了扬嘴角,快速倒了一盏茶,却没有递给太后,而是端给了安然,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要他奉茶。
安然笑了,接过盏茶,双手捧着弯身恭敬的递到太后面前。但太后只是望着两人依旧没接。
“皇祖母。”安小鱼叫了一声,语气中的不满和催促显而易见。太后又瞪了安小鱼一眼,接起茶杯却放到了桌上,眼看安小鱼一向平静的脸上隐隐鼓起了腮帮子,太后没好气道:“门还过,喝什么茶!”
原来是一对别扭的祖孙啊。安然心中想着,不禁莞尔:“那就等我们成婚之日,晚辈再为祖母奉茶。”
太后同样赏了安然一个白眼,旋即看了一眼一旁侍立伺候的公公,道:“拿进来吧。”
那公公喏了一声,退了出去,不一会,领着五个端着银盘的宫女进来,五张银盘中依次放着一对和田玉龙凤玉佩;一个刻有繁复花纹的金项圈;一柄饰有兽面纹,纹饰精美的青铜短剑;一套展开的乌木镶金针灸包,九根明晃晃的细细的金针插在明黄绸缎上;最后是一把不知什么材质制成,闪着幽幽冷光的通体黑色的长剑,剑柄镶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
那把剑一出现,安图就挪不开眼了,亦步亦趋地跟着那宫女进了内堂。四个宫女拍成一队站在左侧。安图抑制不住新奇激动的心情,指着那把长剑,抑制不住兴奋地问道:“皇奶奶,我能摸摸它吗?好帅啊。”
这位威严的太后脸上第一次对几人露出了笑意,虽浅却慈祥了许多。旁边公公也笑了,道:“这是太后为几位公子小姐准备的礼物,这把用玄铁打造的剑正是为安图公子准备的。”
“给我的?!”安图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太后,见太后微微点了点头,喜不自胜的惊呼了一声:“谢谢皇奶奶!”喊着,快速抱了太后一下,转瞬跑去拿剑了。
安林眠、安麦两人也到了几人面前,安林眠去拿那柄短剑,安麦抚摸着那九根金针,情绪倒是比安图稳定,笑着对着太后道了谢。
那对龙凤玉佩是给安然的,安然看出来了,但那第二位宫女端着的那个金项圈是干嘛的?总不会让他带个大粗金项圈吧?
看出了安然心中的疑惑,那公公笑呵呵解释道:“这项圈是太后娘娘送给安小金的礼物。”
“小金也有?!”这下安然真得惊讶到了。
太后瞧了安小鱼一眼,语气无奈道:“少准备一个,哀家这孙子就又要给哀家闹了。都要及冠的人了,耍起性子来还是小孩子那套,但凡一个不他顺意就不理人。今日就给哀家搬回东宫住,身为太子,一不开心就搬离东宫,像什么样子?”
安小鱼被说得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低声下气道:“祖母,别说了。”
太后轻嘲道:“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
安然深以为然,点了点头道:“确实。但凡不顺他意,就玩冷暴力。太气人了!”
“我没有对你这样。”安小鱼为自己据理力争。
“呵,”安然冷笑一声,“怎么?你又失忆了?用我提醒你吗?红烧美人鱼,清炖王八汤。”
安小鱼脸更红了,支支吾吾半晌,道:“我……就那一次。”
“还有小美。”
“那……不算,是你骗我在先!”
“呵呵。”安然冷笑着瞧着安小鱼。安小鱼的气势瞬间一泻千里,低声下气道:“以前的不算,以后我会好好做的。”
“昌德海,你说说这叫什么?”太后说着,斜睨了一旁的公公昌德海一眼。昌德海立即拱手笑呵呵的道:“回太后娘娘,老奴倒是听过一句民间的俗语,用来形容殿下和太子妃倒是恰如其分。”
“哦?”太后脸上绽起笑容,问答,“是什么?”
昌德海笑容满面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闻言,太后却轻轻摇了摇头,道:“哀家倒是觉得另一句俗语更合适。”
昌德海配合道:“老奴愚钝,不知太后说的是哪句?”
太后轻瞧了安小鱼、安然一眼,悠悠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可是有人能治的了哀家这无法无天的孙儿了。来人,赐座。”
宫女闻声退下,安麦上前一步,粲然一笑道:“皇奶奶,来之前叶婶特意嘱咐晚辈见到皇奶奶一定要为皇奶奶诊脉,现在可方便?”
须臾后,宫女两两抬着,搬来了四张椅子,却犹豫着不知该放在何处。本来,太后赐座照礼椅子是要分放两侧的,但此时安麦正坐在太后对面为太后诊脉,安然、安小鱼、安林眠、安图四人都站在塌前呈半圆形围着两人,这凳子是摆在两侧还是摆在几人身后,宫女们一时也拿不定主意,遂看向昌德海。
“就放这里吧。”昌德海指着几人站立的位置,吩咐道。
几位宫女遂是将椅子依次放在安然几人身后,几人也不客气,见有椅子立即就坐了下去,脑袋依然伸着盯着安麦看。
须臾,安麦收回手,望向安然,道:“和叶婶所猜一样,是惊忧过度伤了心神精气。”
安然虽会跟着安母去为村人看病,但只是打打下手,对行医看病其实一窍不通,只得问道:“严重吗?娘开了个方子,能用吗?”
安麦浅浅一笑,道:“皇奶奶已是七十有余,在咱们那这个年纪尚不算什么,但金国人的体质不如村人,叶婶的方子虽也是调养为主,但还是稍显猛烈了些,我再写张方子给皇奶奶,平日一日两次,慢慢温养着吧。”说罢,安麦望向昌德海,道:“昌叔,可有笔墨纸砚?”
昌德海赶紧道:“有有有,老奴这就着人送来。”说着,示意一宫女去取笔墨纸砚。不过多时,那宫女端着银盘送笔墨纸砚进来,昌德海将笔墨纸砚摆在塌上的矮几上,亲自磨墨。
安麦提笔写方子间隙,太后朝屋内伺候着的一众宫女摆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宫女们答着,躬身退了出去。
太后缓慢抬头看向安小鱼,脸上先前短暂的笑容消失后,又多了几分威严:“谦儿,哀家问你,你是如何落海的?”
安小鱼垂下了眼睑,道:“孙儿谋略不足,没能识破倭寇奸计,中了埋伏…….”
闻言,安然缓缓睁大了眼睛,转头望着安小鱼。
太后脸上陡然升起怒意,斥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为他遮掩!”
这一声怒斥中带着十足十的怒气,不仅安然、安林眠、安图三人被吓得一抖,正在写方子的安麦笔尖也抖了下,唯有磨墨的昌德海恍若未闻,依旧低着头一圈一圈缓慢仔细地磨墨。而安小鱼低垂着头,望着地砖不说话。
安然这才惊觉自己失了口,安小鱼不仅未将落海真相告诉皇祖母,他甚至是想隐瞒真相的。
安然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良久,安小鱼低声道:“他毕竟是……我爹。”
“他可曾把你当儿子了!”太后拍桌怒斥。殿内温度骤然低了许多,安林眠、安麦、安图几人张大了眼睛,惊愕地互看一眼,没有开口。
殿内鸦雀无声,昌德海给太后递上一杯茶,温声道:“娘娘,圣体为重,太医说了,养身重在养心,不宜动怒。”
太后敛了敛怒容,冷道:“你落海时,哀家恰巧了去了南安寺祈福。哀家听到消息时,他已以护卫不当将所有随行士兵全部即时杀了,那时哀家就有所怀疑,却没敢想竟真是他干的!这么些年,他一直都表现的很乖顺,也是哀家大意了。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他竟如此狠毒,竟要置你于死地。”
“皇、皇奶奶......”这时,安林眠讷讷出声了,一脸地惶恐和难以置信,“什、什么意思?安小鱼落海是陆伯父干的?”
又是一阵沉默。但也无需有人解答,安林眠、安麦、安图三人显然明白了什么,默默闭上了嘴。良久,安小鱼道:“父皇......应该是知道了皇祖父的遗诏内容了。”
太后抓着茶盏的手又用力了几分,布满皱纹的手背上青筋愈加明显:“他都要杀你的命了,你还想把皇位让给他?”
安小鱼垂眸望向安然,安然长长望着安小鱼,轻声道:“做你想做的。”
但安小鱼依旧沉默不答。
太后敛了敛情绪,道:“既然他已经知晓了,便也无需再隐瞒了。事不宜迟,明日早朝哀家就会宣读先皇遗诏,继位一事已不容质疑。”
安小鱼缓慢抬眸看向太后,面露迟疑:“父皇......” 太后目光不悦地望着安小鱼:“你还想为他求情?”
安小鱼屈膝下跪道:“孙儿只求祖母留下父皇的性命。” 太后目光沉沉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安小鱼,良久,沉声道:“心慈手软,如何掌控得了江山社稷?”
昌德海适时道:“殿下仁民爱物,是我朝百姓之福,殿下日后必能成为爱民如子的一代明君。”
一句话,太后怒气渐消,威严的声音又恢复了一丝和蔼:“起来吧。哀家还要和徐阁老议事,你们先回去吧,专心准备你们的婚事。”
一行人从宫中出来时,正巧碰上跟着一太监进宫觐见太后的徐阁老。徐阁老正是先前站在百官之首的紫袍白发官员,见到安小鱼,徐阁老停步行礼道:“老臣参见殿下。”
“徐阁老免礼。”安小鱼虚虚扶了下,因着刚刚的事,安小鱼脸色并不太好。徐阁老先是看了看安小鱼,又看了看安然,随后扫了一眼安林眠、安麦、安图三人,最后目光又落到安小鱼身上,恭谦道:“听闻殿下的婚事太后已经点头了?”
安小鱼微微颔首:“是,皇祖母同意了。” 徐阁老也微微点了点头,沉默须臾后,又拱手作了一揖,道:“那老臣就先恭贺殿下了。太后还在等老臣觐见,老臣先行告退。”
徐阁老看起来也有六七十了,走起路来微弓着身子,安然望着徐阁老老态龙钟的背影,疑惑道:“就这样?不多说几句吗?”
他都做好了被群起而攻的准备,但事情进展却意外地很顺利。
安然再次仔细回想了他那个世界历朝历代是否有过皇帝娶男人的先例,安小鱼看出安然疑惑,解答道:“除了接受也没别的办法,他们深信我身负金国国运,既废不了我,又想让我留在金国,这点让步总是要做的。”
“小鱼哥,”安图突然插嘴,“我早就想问了,什么叫你身负金国国运?”
安林眠、安麦两人也一脸迷茫地望着他,安小鱼边为几人解释,边带着几人出宫。
听完解释后,安图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小鱼哥,原来你是金国的龙王像。”
“.......”
“没想到你们金国人也挺迷信的。”安图又啧啧补充了句。
几人到了宫门口,上了马车,安小鱼又解释道:“司天监监正是个很神秘的人,据说他已活过百岁,知晓天机,并且曾预言成功过金国许多大事,故而朝野上下对这位监正都极其敬重。”
“唔......”安然微微眯了眯眼,“能见一见吗?”
话落,却见安小鱼摇了摇头:“监正常年云游天下,很少在京。我上次见他是在皇祖父去世前,算起来也有十四五年了。”
“这样啊。”安然略有些惋惜,安小鱼又道:“你若想见,我就派人去找找,如今……”安小鱼顿了顿,道,“我们一时半分回不去了.......”
听出安小鱼话中的歉意,安然耸了耸肩,莞尔一笑:“还没玩够呢,过段时间把爹娘苏苏也接来玩,京城好玩的那么多,苏苏肯定要乐不思蜀了。”
闻言,安小鱼也漏出一抹笑容,点头道:“好,成完婚我们就回去接爹娘和苏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