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官》言畔

2、趣事

　　颜梁祺微微蹙眉，眼里多了些许看不懂的晦暗不明。

　　平日里郑询只对吃喝玩乐感兴趣。他能一脸浪荡地跟侍女调情，也能毫无顾忌的左拥右抱，却不会真发生点什么。

　　在家，他是小透明，无存在感。在外，他是纸老虎，看着唬人。委实没想到他竟如此通透。

　　颜梁祺不得不推翻脑子里的固有印象，重新来认识这郑二公子。他随口一说的道理又有多少人能看清。

　　“这郑兄委实深藏不露，不知将来是敌是友？”颜梁祺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最后一丝余晖散尽，暮色渐沉，余温不复。众人早早打了招呼，各自归家。

　　颜梁祺打发了小厮，独自沿着街边漫无目的走着。

　　看着小贩们匆忙收摊，看着孩童们跑着归家，原本热闹的街头慢慢空荡。他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仿佛这万家灯火治愈了他。

　　不知一个人走了多久，天色早已暗淡下去，颜梁祺丝毫不在意。

　　金属的摩擦声，从不远处传来。颜梁祺本能的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夜色成了最好的掩护。

　　朦胧的街头，清冷的月光洒在孤寂的小巷，拉长了前方数道身影。这一刻影子仿佛与月色相融，不辨彼此。不知何人敢如此放肆，竟在桑城大打出手。

　　地上残影交叠，来回晃动。场中人影较量，难舍难分。只见四名壮汉正围攻一名身形矮的。四人蒙着面巾，矮的那人直接幕篱遮了全身。

　　矮的那人个头虽矮，气势却很足。他一人对战四人，丝毫不慌，身形异常灵活。不知是不是讨了个头的巧。

　　他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竟在此遭了围攻？

　　依目前形势分析，他虽不落下风，想要破局依旧很难。毕竟对方人数摆在那，且个个身强体壮的不容小觑。

　　颜梁祺斜靠墙边，安静的打量场中。不管谁赢，他都不在乎，全当个热闹看罢了。

　　九月的夜，变幻莫测，刚还高挂枝头的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侵袭，地上不再人影传动。四名壮汉似没了耐心，出手一次比一次狠辣，招招奔着取命而去。

　　瘦小身形一个大意下，左手挨了一掌，被逼的节节后退。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不知谁喊了声：“别做无谓挣扎，帮东西交出来，便留你一命。”寂静夜里只有风在回应他，周遭空气凝固，杀机尽显。

　　又有谁喊了句：“既然不想活了，那就帮命留下。”话音未落那人迅速出手，来不及看清他的招式，人已闪到瘦小身形身侧。

　　颜梁祺不自觉的收紧呼吸，跟着紧张起来。虽说无关紧要，他还是被现场的压迫感给影响到了。

　　颜梁祺被那两句话吸引了，他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想从蛛丝马迹中找到点什么，显然起了兴致。

　　人呀就这样，没兴趣时，任凭风浪再大仍无动于衷。一旦起了兴致，恨不得立马知晓全貌。此物既关乎于生死，想必不凡，甚至牵连甚广。

　　瘦小身形至始至终不发一言，他穿梭在几人中间，接招接的虽吃力，尚且还能应付。

　　瘦小身形无意中发现右手边那名壮汉，露出诡异之态。他将计就计，抓住一瞬空档，使出全力一击。

　　那名壮汉不可思议地看向胸前，硬生生接下这一掌后，人随即摔在不远处，眼里尽是不甘。落地时，头先着地，再没起身，也是个不走运的。

　　见同伴惨遭毒手，其余三人杀红了眼，挥刀动作又快又狠。再这么耗下去，瘦小身形即便不死也得半残。

　　生死关头，瘦小身形爆发出绝不认命的狠劲。想必这一刻他要是倒下了，定能拉上个垫背，显然已不在乎生死。在他不要命的反击下，其余三人不同程度挂了彩。

　　瑟瑟秋风，黄叶飞起。那三人显然没料到会是如此场景。

　　他们的眼神里，不同程度裹夹着怒气。不耐烦的同时出手，想尽快了结这场耻辱之战。

　　三人合力一击，招式眼花缭乱。这一击若是落下，瘦小身形必死且毫无转还。

　　一秒，两秒，五秒，招招悬在头顶，招招将将落下。瘦小身形艰难的在夹缝中穿行，为寻求一线生机。

　　千钧一发之际，他一跃而起，头也不回的一路往右，向着小巷尽头狂奔。不用回头他也能猜出那三人是如何气急败坏的。

　　听着身后的谩骂声，瘦小身形一脸平静。能周旋这么久已属不易，再不逃，耗也能耗死他。他又不是看不清局势，可不做蠢事，小命儿还是很重要的。

　　后面那三人卯足力气跟上，眼见快追上了。瘦小身形一个转身，往左一冲而下，终是倒在巷尾墙边，再没起身。

　　惯性使然，三人冲出一小截后方才折返。同一种路数他们栽了两次，这怒气可想而知。

　　瘦小身形往地上一躺完全摆烂，这下可苦了颜梁祺。他戏还没看完，人直接入局了。

　　借着夜色，颜梁祺迅速撕下衣摆蒙住脸，形势由不得他做选择。

　　三人带着滔天怒火折返，面巾下的一张张脸，冷到极点。他们不约而同的同时出击，显然已默认颜梁祺同瘦小身形为一伙。场面又回到了一对三。

　　不得不说，瘦小身形是会选地的。

　　早在那三人放出狠话时，瘦小身形已觉察出此处动静，他不动声色观察许久。尚有一博之力时，他还不想去赌。这不无力反击了，只能赌上一把。

　　瘦小身形冷眼看着这场因他而起的乱局。他筋疲力尽的侧靠墙边，四肢开也始不听使唤了。此刻别说逃了，哪怕挪动半尺都费难。这绝佳逃命时机，要浪费了。

　　“你是他同伙？可知那东西早在他手？”声音从颜梁祺侧后方传来，这离间计使的太过明显，他懒得理会。对于颜梁祺来说，应付他们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帮人交出来，今晚全当没碰上，不然你们就地府作伴去。”威胁声从侧前方传来，颜梁祺始终不发一言，姿态从容的应付眼前。

　　见颜梁祺油盐不进，三人对视一眼后，决定不再废话。默契的同时使出杀手锏，想尽快结束这场耗时已久之战。再这样下去，显得他们无能不说回去也不太好交差。

　　颜梁祺眼里的不耐就差写脸上了，他也不想继续玩下去了。手上动作仿佛生了风，总是比那三人快上一步，招招得手且招招正中要害。一会儿功夫，那三人接连倒地。

　　这三人运气属实一般，先遇上个不要命的，又来了个没耐心的。终是步上倒地同伙那后尘，已没了还手之力。

　　见形势不妙，三人忙捂胸逃盾。走时不忘帮倒地同伙一并带上，尚还算有良心。

　　颜梁祺弹了弹衣摆上那看不见的灰尘，一脸闲适的往回走。

　　不远处墙边，那抹黑影倒映在眼帘。颜梁祺有一瞬的愣神，他属实没料到人竟然还在。

　　月亮摆脱了乌云，其长身影在月色映衬下，是危险的，神秘的。

　　树梢微晃，树叶随着清风摇到颜梁祺跟前。看着脚边叶子，耳畔依稀残留着细碎的婆娑声，宛如暗夜精灵的歌声，让烦躁思绪安抚几分。

　　颜梁祺迎着瘦小身形地打量，不闪不避来到跟前。

　　“利用我解决了对手，你说这账要怎么算？”他语气平静，辨不出喜怒。

　　微风带着些许寒意拂过颜梁祺脸颊，仿佛在挑衅着他。死一样的寂静中，他不再克制情绪。被利用的不爽不再隐藏，眼里寒芒毕现。

　　颜梁祺上前一步，直接提起瘦小身形，往小巷尽头离去。

　　夜色笼罩下的幽深小道，两旁居着的万家灯火全灭。此时此刻，唯有漆黑伴着脚步而行。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身影出现在城西一处小院。颜梁祺借着月色，轻车熟路进了屋。

　　门吱呀一声开了，颜梁祺一把甩了提着的人，随即揉了揉发酸的手臂。

　　颜梁祺不知从何处摸来个火折子，荧荧烛火在昏暗的屋内缓缓升起，周围摆设逐一显形。

　　瘦小身形侧躺地上，借着微黄烛光打量四周。屋内床塌整洁，桌面清爽，整体利落倒也干净。

　　等瘦小身形打量完，颜梁祺适时开口。此刻的他尽显耐心：“说吧，你想怎样？”

　　瘦小身形看着面前这其长身影，没作声。他猜不到颜梁祺此刻意图，自然不好开口。

　　这问题本身就是个陷阱，还他想怎样？他有得选吗？本着可能多说多错，索性他选择沉默。

　　颜梁祺眼里的愠怒，他只能视而不见。瘦小身形像一只迷茫小鹿，眼睛忽闪忽闪的，一脸无辜。殊不知此举，彻底刺激到颜梁祺。

　　颜梁祺上前一步，直接掀了瘦小身形的遮面幕篱。虽说他早有预料，当亲眼看到时，还是震惊了一把，谁家女子能如此彪悍？

　　瘦小身形伤的不清，嘴角处血迹已干涸，一抹暗红留在唇边，很是醒目。右脸处有淤青，左脸微微肿起。这幅模样看上去，好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