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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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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城,人们迎来了一年一度的丰收季。这个被金芒笼罩着的邑都,街头巷尾处处洋溢着欢声笑语,以此来展现那份溢于言表的喜悦。
一辆逆光而行的马车,有节奏地行驶在艳阳大道上,仿佛这条路没有尽头。
突然的一声暴喝,仿佛在人们耳畔响起。一张张满是笑意的脸上,流露出讶然之色。这个宽达五十米的桑蚕大街,顿时鸦雀无声。
这辆披着金芒而来的马车赫然停在道路正中。霎时,引起周遭一片唏嘘。
“怎么回事?”一声威严且带着些许怒意的低喝,从马车里传出。
驱马老翁渐渐从惊恐中缓过神,他颤颤巍巍地擦着两鬓汗珠,颤声道:“禀~禀小姐,忽从路旁窜出位公子,拦了去路,老朽差点酿成大祸。”
老翁双腿抖个不停,看来着实吓的不轻。
一只芊芊玉手无声无息探到门边,优雅的掀起苇帘一角。那张白皙清透的脸被苇帘掩去大半。仅露的三分之一容色,已是绝色倾城。
顾眠音寡淡的往外扫视一眼,只一眼,冷淡锐利的眸中似有异光闪动。
一瞬沉寂过后,街上恢复了热闹。马车周围聚满了各种打量眼神。
一身淡蓝长袍的颜梁祺侧身站在马前,状似翩翩公子,举手投足间偏偏又痞里痞气。
那双风情尽显的眉目,不经意流露出的放荡不羁与这身装扮格格不入。
顾眠音头一次见这么矛盾的人,竟还丝毫不违和。她敛了敛眸底神色,冷声道:“车前何人?所谓何事?”
颜梁祺从劫后余生中惊醒,只一瞬便恢复了纨绔本性。
他不顾周身挤满了人,大着嗓门喊道:“我乃城东颜府颜梁祺,听闻顾将军之女在此,特来冒昧一见。”语气中尽是吊儿郎当。
城东也就一个颜府,顾眠音自是知晓。她故作恍然道:“原是颜太傅家的,吾有得罪之处?”
“姑娘哪儿的话,初次得见何谈得罪?”此女眉眼冷淡,言辞异常犀利。颜梁祺略感心虚。
顾眠音收起客套一脸冷然:“既如此,劳烦公子移步,好让我等通行。”
颜梁祺在心里那帮混蛋问候个遍,可就这么让人走了,他的脸要往哪儿放?
颜梁祺敛去嚣张,十分有礼道:“惊扰了姑娘,是在下不是。刚与几位仁兄街边嬉闹,没注意分寸,望姑娘海涵。可否请姑娘下车一见,颜某当面向姑娘赔个不是。”
“将军府虽手握兵权,可父亲不擅迂回,若因此事得罪颜家……。”
“不知他为哪房之子?罢了罢了,见见又能如何?”三言两语间,顾眠音断定颜梁祺非表像那般简单。
虽说颜梁祺长得很具有迷惑性,顾眠音还是做出了抉择。
苇帘晃动一瞬,被掩下的那张脸,全然露了出来。顾眠音由着丫鬟小圆搀着她下了马车。
颜梁祺不免好奇起来,究竟是何等女子,能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桑城名头盖过一众世家公子。
顾眠音缓步向颜梁祺走去,她身轻如燕,步伐坚定。一头墨色长发似瀑布般泼洒在亭亭玉立又略显单薄的脊背后。
她不似江南女子温婉柔情,亦不似北方女子豪爽性情。
颜梁祺不禁暗叹:“是谁说顾家有女英姿飒爽气概非凡的?明明别有韵味嘛,真真是误人呐!”
距离颜梁祺不足三尺时,顾眠音停下脚步。
“颜公子属实客气,吾未曾受惊。家母等吾回去用膳,这便不再耽搁。吾先行一步,望公子见谅。”
顾眠音言语客气,十分有礼。颜梁祺却听出了不同寻常的疏离感,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淡漠骗不了人。
顾眠音朝着颜梁祺行了个侧腰礼,转身上了马车。
颜梁祺识趣地往边上挪了挪,他全程没来得及说上半句,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人离开。
驱马老翁一声暴喝,马车在丫鬟们的嘀咕声中缓缓驶离。
丫鬟们的嬉笑声随着马车远去,渐渐淹没在瑟瑟秋风里,终是了无痕迹。
路两旁的老槐树吱呀一声,仿佛响在顾眠音耳畔。她睁开假寐的双眼,迷离的聆听着大自然的乐曲。
窗纱不经意间扬起,随着马车起起伏伏。那抹模糊又清晰的身影出现在顾眠音的视线里,仿若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边。
耳畔的树叶婆娑声消失,顾眠音心里眼里,仿佛只有那抹丰神俊逸又邪里邪气的身影。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顾眠音才重新收回视线。
她若无其事的摇起团扇,一如既往的淡漠疏离。
周遭熙熙攘攘,笑声不绝,颜梁祺丝毫不受影响。他朝着马车离去方向眯眼望着,没人知道此刻他在想什么。
郑询嬉皮笑脸凑到跟前:“颜兄还没看够?”
颜梁祺收起视线,斜眼往身旁瞟去一眼,完全不似平日的懒散:“你们是会来事的,竟合起伙来算计老子。那马儿要是不长眼,我这条命就交代了。”
刚还热火朝天的氛围,一下子如坠冰窖。众人面面相觑,识趣的退后一步,谁都不想当炮灰。
下一秒,画风突转,颜梁祺是笑非笑道:“到底是我想见还是你们想见?一个个人模人样的,干的尽是狗事。小爷我大度一回,下次真要翻脸了。”
“是是是,我等沾了颜二的光,有幸得见顾家小姐。话说谁让颜兄你颜色最盛的。”见雨过天晴,一个个忙溜须拍马。
一阵秋风袭来,小巷里玩捉迷藏地孩童们,听到大人的叫喊声纷纷露出头。高挂树梢上的太阳早已偏离中心点。
郑询帮手搭在颜梁祺肩上,边走边念叨:“没想到啊没想到,颜兄你出马都不行。”
郑询话音刚落,后面那几位,齐刷刷的跟着暗叹一声。没一会儿郑询也加入叹气行列。
颜梁祺懒得理会,他率先一步进了茶楼。
此间茶楼名曰‘香如故’,店里有一招牌名唤‘饮似醉’,可谓千金难买。据说这‘饮似醉’,出自一神秘人之手。
此人不仅精通茶道且擅长药理。配方至今无人可破,无人能及。神秘人是谁?来自何处?常常听此议论,至今仍无人知晓。
颜梁祺拐了两个弯,径直上了三楼。众人晃到三楼时,他已靠窗坐下,手中已端上茶水。
众人嬉笑打闹一番后,才各自找准位置,一一坐下。
郑询招来随行小二问:“今日可还有那‘饮似醉’?”
小二先赔礼再陪笑:“郑二公子,今儿真对不住,余下八盏,刚被上头那屋点了。”
“可知上头什么来头?”徐谨漫不经心问。
“小的身份低微,只远远瞧上一眼。那人戴着幕篱,看不清容貌,身形像位小姐。”小二一脸难色讷讷出声。
郑询摆摆手,小二识趣离开。
外人只道能上‘香如故’二楼者,已是身份显赫,殊不知内有乾坤。
欢声笑语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这场小聚在不知不觉中接近尾声。
当众人还在肆无忌惮开玩笑时,颜梁祺已如来时那般,率先离开茶间。
其余见状,你推我攘的跟在后头,场面毫不热闹。
颜梁祺步履轻缓的走着一层层楼梯,没发出一丁点脚步声。身后的嬉笑声,自动被他忽略。今天的他,实在没心情凑热闹。
三层楼梯,对于长腿长脚的颜梁祺来说,如履平地。修长笔直的腿,迈向最后一个阶梯。他不准备等那群尚在楼梯处喧嚣的众人。
出口就在眼前,颜梁祺鬼使神差的往身后瞟去一眼。只一眼,他便停了脚步。
只见刚刚走过楼梯口对面,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出口走来。
这群人行色匆匆,表情严肃。中间被围着的那人,戴着幕篱看不清容貌,想来是小二口中的那位贵客。
颜梁祺投去打量的眼神,身子不自觉往边上侧了侧。好巧不巧的郑询带着一众人过来了,出口变成了修罗场,要么走,要么让。
颜梁祺一言不发的往边上挪动步子,其余人见状,心里虽不平,还是跟着照做了。
出口顿时敞亮,两拨人擦身而过。幕篱女子朝颜梁祺看去一眼,脚步停顿一秒,只一秒,便大步离开。
全程双方无任何交流,依旧泯灭不了那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这种莫名其妙的压力,随着这群人的离开而消失,众人顿松口气。
众人沉默的走出茶楼,孙安按捺不住的抱怨:“真他妈憋屈。”
颜梁祺很好心的敲了敲孙安脑门道:“憋屈总比惹事强,想想在家都什么处境。真惹上什么大人物,家里可会保你?别说什么先来后到,世上本就没公平可言。”
这话说的直戳众人心窝,一个个面露苦笑,难掩尴尬,无话可反驳。
“别看平时都吆五喝六的,一个个心里都清楚,在家我们算个屁。我等每天吃好喝好玩好,自然一切都好。”说完,郑询潇洒挥着折扇先离开了。
直到郑询身影消失在茫茫人海,颜梁祺依旧未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