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婚》花枝瘦

6、六

　　袁世鲲的不辞而别，让唐心元的心情灰暗到了极点。每天上班，机器人一样，做完事情就坐在那里发呆，到了下班的点就走人，行尸走肉。小雅都看出来唐心元不对劲，这几天也不敢在办公室放肆地嬉笑了。

　　袁世鲲还是没有打电话来。

　　周六唐心元在家浑浑噩噩睡了一天。没去跑步，没整理房间，没吃饭，甚至电视都没开，一个人躺在寂静的房间，胡思乱想，想累了就睡了，睡醒了又想。

　　袁世鲲的突然出现和突然离去，彻底打乱了唐心元的心，伪装了半年的坚强瞬间坍塌。跟朋友和家人说起袁世鲲，她从来都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他外派菲律宾，过一段时间就回来。哪怕是跟最好的朋友凡宝，她都没有提起心中的苦闷和疑虑。凡宝早就看出唐心元心里有事，不过唐心元不说，她也就不问，以唐心元的性格，不想说的事情，打死都不会开口的，想说了，自然会说。

　　睡到下午五点多，唐心元饿得头昏眼花。手机响了。唐心元抓手机，是凡宝。一接通，就听见凡宝在大呼小叫：“唐心元！你死哪去啦，还不快点来！”

　　“去哪里啊？”唐心元还在头昏眼花。

　　“婚礼！婚礼！”凡宝继续喊。她总是喜欢喊电话，把手机放到嘴巴正前方大呼小叫一通，然后再放回耳边听对方说什么，拿手机当对讲机使。

　　婚礼？婚礼！今天是高中同学金大侠的大喜日子。早就通知她了，这几天是发痴发傻了，竟然把这事忘了。唐心元也顾不上挂电话，直接就把手机扔了，蹦到衣柜那边翻衣服。婚礼就穿的明亮一点吧，唐心元挑了件黄色的缎面连衣裙，三下两下套好，头发挽了起来，插根簪子。

　　拿了包想出发，想起红包还没包。翻翻钱包，不够。又返回衣柜拿银行卡，想着等会路上去取。唐心元总是喜欢把银行卡放衣柜里，胡乱扔在衣服堆里，美其名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掏了半天，没有。真是越急越乱，唐心元把衣服全都搬到床上，还是没有！唐心元沉不住气了，把衣服一件件抖开，衣服在床上乱糟糟堆得像座小山，银行卡还是没找到！

　　唐心元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银行，“您的余额为五十元。”机械的声音响起。

　　唐心元不信，拨了一遍又一遍，还是那个声音：“您的余额为五十元。”

　　家里没有被撬过的痕迹，身份证唐心元是随身带的。只有一个可能，是袁世鲲拿走了，还取光了里面的钱，那是唐心元所有的积蓄。他知道唐心元放银行卡的习惯，知道密码。讽刺的是他居然还给唐心元留了五十元！唐心元拿着手机四肢冰凉，一颗心沉到了海底，没有光线，没有温度。

　　电话又响了，是凡宝的。唐心元没接，把手机塞包里任由它去响，拿包穿鞋出门！

　　到了办婚宴的酒楼，唐心元站在楼下给凡宝打了个电话，让凡宝下来一趟，还叮嘱记得要拿上包。

　　“我的大小姐，还要我下来接你呢！”凡宝远远地就看到唐心元脸色不对，说话声音都温柔了不少。

　　“借点钱包红包。”唐心元直奔主题。

　　凡宝二话不说，把钱包掏出来递给唐心元，又从包里摸出一个红包袋，刚才出来的时候接待台上顺的。唐心元从钱包里抽了几张钱，放进红包袋，封好，写上“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然后刷刷签上大名，搞定。

　　“上去吧。”唐心元把钱包还给凡宝，挎上凡宝的手臂就要走。

　　“女人，你……”凡宝顿了顿，改口道：“你今天晚上很漂亮啊！”

　　“我一直都很漂亮的啊！”唐心元放开凡宝原地转了个圈，冒牌小天鹅舞曲。

　　“走啦走啦，花痴。”凡宝吃不消了，一把扯过还想转圈的唐心元，上楼。

　　婚礼场地布置得很温馨，红地毯，鲜花拱门，五彩气球，新郎新娘笑脸如花，一派幸福美满的场景。唐心元到接待台递上红包，又跟新郎新娘合了影。

　　“恭喜你们！新娘子很漂亮啊！”唐心元很认真地看着新娘子。新娘子说不上漂亮，反正妆一化婚纱一穿，大部分女人都是这个效果，不过从她的眉眼间可以看得出善良和贤惠。

　　“她姓蔡，小蔡。”金大侠伸手搂了搂娇妻，一脸的幸福，然后介绍唐心元，“高中同学，唐心元。”

　　“谢谢你能来，里面坐吧。”新娘子微微颔首。

　　唐心元正想再说点什么，呼啦啦一大堆高中同学涌了出来，一边拽着唐心元就要往里走，一边七嘴八舌：迟到，罚酒，来厦门了都不打电话联系，绝交……唐心元被裹挟着，只得透过人缝朝新娘子笑着点点头，然后就被一群疯子卷走了。

　　金大侠呵呵笑着，见怪不怪。他们这一帮同学，有很多都是初中高中都同班的，一起厮混了六年，一起度过人生中美好的青涩青春，感情很好。用大牛的话来说就是，我把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都给了你，你怎么舍得忘记我？说这话时还得带点怨妇情绪。

　　一落座，话题就都冲着唐心元来了。唐心元回来厦门半年了，除了偶尔去找凡宝消磨时光，其他同学都没联系过。

　　“心元，回来了都不吭声，我要跟你绝交！”

　　“啊，潜伏，悄悄地进村，打枪地不要。”唐心元有点心虚，真的是太长时间没联系他们了。

　　“漂亮了，越来越漂亮了！”大牛肆无忌惮地盯着唐心元看。大牛和唐心元同学六年，同桌可能差不多有五年时间。奇怪的是，在纯情绯闻满天飞的中学时代，他们这对异性同桌却从来没有引起过任何朦胧话题，今天当然也一样。

　　“去去去，只可远观。”凡宝伸出手在大牛面前虚晃一下。

　　“心元，你迟到了，等会儿自觉点啊，至少三杯。”那帮男生又起哄。

　　“好好好。”唐心元满口答应。

　　她没有迟到，不过确实是到得有些迟了。刚坐下那么几分钟，这边婚礼马上就开始了，所有的宾客全都安静了下来。

　　结婚进行曲响起，一对打扮成花仙子摸样的少男少女手执点燃的红烛，走在前面引路，新郎新娘他挽着她，她挽着他，在红地毯上走得很慢，还时不时对望一眼，那甜蜜劲！新娘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小朋友，小天使一样，轻轻扯着新娘的拖地婚纱。红地毯两旁负责撒花的甲乙丙丁把大捧大捧得花瓣挥洒到空中，花瓣轻轻打着转，落在新人头上，落在新娘雪白的婚纱上。

　　唐心元看得有些出神了。

　　台上司仪问新郎：“你会永远爱你的妻子，无论富贵还是平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永远守护在她的身边吗？”

　　“会！”

　　会！我会一辈子守护你的。曾经袁世鲲也给过唐心元这样的承诺，不过承诺也就只是承诺而已，现在的袁世鲲大概已经想不起自己曾经说过这话了吧。

　　“来啦，一！二！三！”三大杯啤酒摆在了唐心元面前。这帮人早就按捺不住了，仪式一结束，就又拾起罚酒的话头。

　　“喝白的吧。”唐心元推开啤酒，抓过一瓶五粮液婚宴特供，三下两下打开。早有人在唐心元桌前摆了三个小玻璃杯，还算厚道，没摆上大杯，唐心元一一倒满。

　　“先吃点东西再喝吧。”凡宝扯了扯唐心元的裙子。唐心元不理。

　　“这一杯，为我来厦门了没告诉你们，自罚。”一仰脖，一杯酒下肚。

　　“这一杯，为我今天迟到，自罚。”又是一口喝掉。

　　“这一杯，为了大家今天能聚在一起，开心！”第三杯酒下肚。唐心元喝酒一贯干脆利落。

　　众人拍手叫好起哄。

　　凡宝忙给唐心元夹了几片豆腐放碗里。她知道唐心元酒量很好，但是这么个喝法，太伤了。唐心元这死女人，遇到什么麻烦了，要这么自虐！刚好上了一道汤，凡宝又要给唐心元打汤。

　　“我来我来，照顾美女的事我最在行了。”大牛接过碗，给唐心元打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

　　唐心元倒不客气，谢过了就接过碗享用美味。

　　“心元，我记得你做的汤可是一绝，什么时候请我们去你家喝汤？”大牛还记得唐心元做的汤。唐心元做的汤确实好喝，她自己喜欢喝汤，袁世鲲也喜欢喝汤，结婚后唐心元炖的汤更是登峰造极的美味，喝过的人就惦记上了。

　　“没问题，喝汤改天，今天喝酒。”唐心元笑意盈盈，开始满桌子敬酒。

　　都是同学，有些很久没见了，从唐心元的婚礼之后就没再见面，算起来也有两年多了。大家都有很多话要说，很多故事要讲，很多感慨要发，很多旧情要怀念，很多旧账要清算，酒就搭着那些话，一杯一杯喝下去。大家你一轮，我一轮，你来我往，喝得很是尽兴，整个婚宴这一桌最热闹。金大侠小夫妻俩过来敬酒，被缠着喝了N杯还不能脱身，最后只能乘乱逃走。

　　一直喝到其他桌都散了，唐心元这一桌才意犹未尽地收兵。有几个已经喝趴下了，剩下的也大都摇摇晃晃站不稳了。唐心元倒还好，只觉得微微有些发晕，面色酡红。她喝了酒就会这样，两颊泛起两抹红晕。金大侠过来指挥谁负责送谁回家，凡宝把大牛推到唐心元身边，交代他一定要把唐心元护送到家。

　　唐心元看着醉醺醺的大牛，哭笑不得，凡宝你也醉得太离谱了吧，他这样，谁送谁回家啊到底！

　　同学大都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地地走了，唐心元无奈，只得拖起大牛，打算送他回家，还好大牛醉归醉，路还能走，不然唐心元怎么搬得动他。

　　唐心元扯着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大牛，来到了路口，把大牛安置在路边花坛边沿上坐好，自己就站到马路边等出租车。

　　马路对面一辆黑色越野车驶过，又停下，缓缓地倒回来，在正对唐心元的地方停下。唐心元专心致志地看着出租车可能回来的方向，没注意到。

　　是她。真的是她。虽然今天跟前一段时间平底鞋、休闲装、马尾辫的她天差地别，但真的是她。黄色的缎面裙子在微风里轻轻摇曳，很醒目。她面色微红，面若桃花，松松地挽着的头发上插着根簪子，那坠子在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摇荡，风情万种。

　　王川在车里看得痴了。这个女人，莫名其妙地消失，在自己被若有若无的情愫温柔地折磨的时候，她又出现了，远远地站在那里。

　　王川把车靠边停好，下车翻过绿化隔离带，径直朝唐心元走去。

　　“嗨。借你手机用一下可以吗？”

　　唐心元吓了一跳，本能地把包紧紧抱在胸前，定了定神才看清眼前的这个人。

　　“王总？可以啊。”唐心元惊魂未定，加上酒的后劲，已经没有能力去思考王川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为什么要问她借手机。她在包里掏了很久才把手机找到，拿出来递给王川。

　　王川接过手机，迅速地拨了一串号码，一接通，却又马上挂了。然后拿出一张名片，连同手机一起给了唐心元。唐心元没细看，一起接过来就扔包里了。

　　王川正想跟唐心元说什么，大牛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站不稳，一只手就搭在了唐心元肩上。大牛人高马大，这一搭让唐心元重心不稳，踉跄了一下，又怕他摔倒，连忙搀住他。

　　这家伙是真喝醉了，嘴里嘟嘟囔囔，“心元，去你家还是去我家？”

　　“你家。”唐心元没好气。

　　正好一辆出租车来了，唐心元连忙拦住车，费力地把大牛塞进车里，还不忘跟王总说了再见，才上车。

　　出租车一溜烟走了。

　　她叫心元。他是谁？是她的谁？去你家还是我家？王川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