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成熟时》李七月

48、带你看日出

　　这是一个可以打满分的暗恋故事。

　　没有我们，没有过程，没有结局，只有我一个人的开场散场。

　　我没有跟任何人讲过这段暗恋带给我的感受，事实上，也鲜少有人知道这件事。当时，是把这份悸动小心翼翼的藏起，害怕有人知道，后来，是因为身边的人换了一轮又一轮，不舍得将这份悸动拿出来当作谈资。

　　于我而言，它太珍贵，是满池的春水，我甚至舍不得它荡起任何涟漪。

　　我一直以为我藏得很好，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但是其实后来快毕业的时候，朋友们都跟我讲，我太明显了，他们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是因为顾及我的感受所以一直装不知道。

　　爱人的眼里有星星，喜欢一个人也是。

　　今年是我遇见他的整十年，曾经以为“十年”是一个宏大的时间跨度，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直到刚刚，我突然意识到，距离我第一次遇见他的那个夏天，竟然整整过去了十年。

　　我特别希望我能想起点和他之间的片段，然后写下来，可是我发现，没有，真的没有。三年高中里，和他说话的次数寥寥无几，更多的时候，是我远远的站在一边看着他，极少数时候，他会在路过我时因为各种原因恰巧会在我身边驻足一小会。但这样的时刻很少，印象只和他肩膀挨着肩膀看过一场雪，这已经过去很多年了，那时候每个冬天都还会下雪，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我穿了一件绿色的棉袄，也清楚的记得那天的雪虽然不大，但很美。

　　关于他的这些片段都是散乱的，无序的，根本连贯不起来。甚至，有一些片段可能是我梦里的，但我其实已经有点分辨不清了。我曾经试图把所有的这些片段整理好写下来，但一拖再拖，回过头的时候，发现已经记不清了。

　　我以前总悲观的觉得，既然走不到他身边，那就守着点关于他的“片段”也好。毫不夸张的说，那些课间放空的日子，那些辗转辗转难眠的夜晚，我总是会反复地想到一个画面：

　　一个傍晚，夕阳铺满天，小河边，他牵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走在路上，而我站在他后面远远的看着。

　　我希望我是那个可以走在他身边的人，但我知道我不是，那是别人的“一家三口”。

　　无论是在现实还是在想象里，我好像总是把自己放在一个远远观望的位置上。始终把持着分寸，没有做过让他难堪的事。这或许是这段暗恋里我唯一拿得出手的，我总觉得，暗恋就是暗恋，是一个人的事，既然要把一颗心偷偷拴在一个人身上，那就要做好不被看见的准备。他不是必须要知晓，也不是必须要选择回应。

　　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根本不知道会喜欢他多久，可是，十年一晃而过，即便到今天，也许这份“喜欢”不似当年，但我依旧没能喜欢上别的人。

　　我好像失去了心动的能力。

　　前两年春节，和两个好朋友聚在一起聊天，聊起这件事，一个朋友问我：喜欢他这么多年，又没个结果，不辛苦吗？

　　辛苦吗？

　　我很认真的想了想，其实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反而觉得很感恩。

　　这么多年的执着，在他们看来，从一开始就注定没结果的事，我就不应该动心。

　　但是遇见他，根本扛不住会心动这件事。越是克制越是动心。所以我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想做的事情就会去做，想喜欢的人就会去喜欢，不管有没有结果。反而，因为一早就知道没结果，所以我不会对结局抱有什么期待，我只盯着这个过程。

　　细细回想那几年，虽然有些时候会有一些伤心难过，但是喜欢他的绝大多数时候，我都是愉悦的、快乐的。会因为到教室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他就开心一整天，也会因为转角碰到他开心一整天；会因为作业本跟他的叠放在一起而开心一整天，也会因为考试座位是前后桌而开心一整天。

　　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开心和难过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只关于他就行。

　　但我后来很多年再也没有碰到过这种情绪自如的状态，一直不明白到底是我的情绪阈值更高了，还是这种本能的情绪已经被消磨了。总之就是我感受不到自己的活力了，生活中很少有什么能让我难过，但也没有什么能让我开心，一切都是平淡的，说不上坏但也说不上好。所以我总是会想起那段时间的我自己，是生动的、鲜活的、会笑的、会哭的我自己。

　　其实我真的很感恩这段经历，真的一点都不辛苦。他赠予我一个鲜活的人格和青春，这就是最好的收获。

　　我跟他有七年没见了，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不知道他现在还打不打篮球。如果再见到他只能跟他说一句话，我觉得比起“我喜欢你”，我会更想对他说“谢谢你”。

　　我那么一个向往自由的人，唯独只愿意为他让步。我到现在依旧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可能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他没有给我“让步”的机会，所以，我可以无所顾虑的去追寻自由。这么一想，其实不全部是心酸，也有一点浪漫吧。自由和他，左右我都能抓住一个。

　　我老家有一个看云海和日出都绝佳的风车基地，曾经我幻想着，如果有一天能开车带他去看一场日出就好了。后来我又想，一个人去也可以，景色也不会打折扣。现在我想的是，希望以后还能有一个人，让我产生带他去看日出的念头。

　　始终没有办法用具体的文字描绘心动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是我记得那种感觉——当”他”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当我想带“他”去看日出时——这就是心动。

　　虽然，现在的我已经过了“爱情最大”的阶段，但是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能够滋养我的人出现，我没有理由拒绝，我也不会拒绝。我足够勇敢，我不会因为害怕伤害就拒绝开始，所以老天十年前给了我奖励，让我遇到一个心动的人。如今，我也相信，在未来，我依旧会碰到一个新的人，一个让我心动的人。

　　真的是生命里每一个出现的人都绝非偶然，我真的真的谢谢那个橘子味的少年，谢谢那段酸甜的时光。

　　遥祝他平安，顺遂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