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aroseisarose

52、chapter 52 另一面

　　大二那年伊达如约于五月回国，同为日本人，葉月以东道主身份去机场接他。并非这位后辈忽悠本领强，而是落地关西机场出于她就读于京都大学的考虑，对方完全是为她而来。

　　“你比照片上还漂亮，Nanase。”

　　伊达的照片葉月有收到过若干张，长相略显稚气，说是高中生在读也不为过。

　　“我比你大一岁，要用敬语哦。”

　　如有必要，葉月收起手工制作接机牌，面无表情补充道她可以在去京都的一个半小时路上教会他基本社交礼仪。

　　“Relax！我是美国籍啊，你总不能要求我改变母语思考方式吧，come on！”

　　伊达笑声爽朗，伸出手指左右摇摆。

　　“这里是日本，而且你父母都是日本人吧？”

　　葉月一脸严肃，她并非介意对方言语中的鲁莽，日本确实太注重礼节规范，在她的世界里根本不存在敬语简语或是亲密朋友间胡乱打招呼方式混为一谈的可能，而自小生活在美国，连出生地都是纽约某私立医院的伊达从根源追溯是应被谅解。

　　“总之其他我不管，但不能直呼我名字。”

　　她不喜欢被直呼其名，亲密的错觉令人发毛。

　　“Fine。”

　　伊达乖乖就范。

　　无论伊达多少次在邮件中与后续毫无必要的电话里对她不容忽视的外表盛赞，葉月只觉得无聊，与每个同龄女大学生一样的是，她相当在意外表，也为之付出绝大多数学习外的空闲时间用于钻研护肤、美妆、穿搭、体态等，但对一个连真人都没见过的网友，葉月并不买账他丰富的词汇量。

　　“你没男朋友吗？”

　　这个问题他问了不下三次。

　　“没有，你不许打我主意。”

　　葉月直言不讳，在他说些奇怪的话之前先堵上嘴准没错。

　　“Wow，Nan……I mean 葉月酱，你怎么知道我想追你？”

　　真是要吐血了，葉月扶额，面对伊达青春无敌的笑脸她将手举成一把枪的模样对准眉心，生无可恋道：

　　“首先我不谈异地恋，其次也不考虑年下，最后，不准在我姓氏后加‘酱’，非常奇怪！”

　　这人的日语体系看来是没救了，她严词警告再胡乱讲话今日晚餐就只有美国所处可见毫无日本特色的快餐供应，原定的京都地道怀石料理作废。

　　“别啊，别啊～”

　　伊达拖着行李箱，箱子底下的轮子因他的快步几乎擦出火星，葉月甩头要将他丢在机场的架势吓得这位初来乍到的美籍日裔紧紧跟随，生怕一不留神就走散。

　　实际上关西机场出关后到巴士站的路线简单易懂，英文标识明显且距离仅小几百米，两人在站台喝了便利店买来的抹茶饮料后车就来了，伊达惊讶于车到站的时间之精准，葉月反问他美国不这样吗？

　　“Oh，车能来就不错了！所以大家都是有车一族。”

　　这样的话，看来仙道与美国的适配度还挺高，她在心里想。

　　伊达留宿京都住址是夏川的家，葉月三番四次表示不需要他为陌生人提供住所，彻底回归朋友关系的夏川表示自己不放心她将陌生男子送回酒店，他不会干涉她作为地陪的任何动作，但也请求她不要掉以轻心。葉月将其建议转告伊达，不愧是缺根筋的小孩子，天真的以为学姐在日本的后辈们对他真是照顾有加。

　　晚餐过后夏川来餐厅汇合，葉月在路口与之分道扬镳，男生朝着他家去，她回寝室。次日早晨接到来电，三人一起打卡学校后门新开的咖啡店，此时伊达才将带给她的礼物拿出来。

　　“哎哎哎，带的是咖啡，没想到日本的豆子更香啊！”

　　包装精美，葉月问，这是连锁咖啡店品牌吗，伊达一口一个“sorry”表示确实如此，原本也想带小众精品店出品来，可他临走前发现专程前去市中心购买的挂耳咖啡被室友手贱拆开来，临出发只得退而求其次赶紧在学校附近买两盒。

　　“所以这家咖啡店在纽约很多分店是不是？”

　　她不仅没有失落表情，反倒是眼神亮起，满怀期待。

　　“Well，可以这么说！”

　　伊达不解，夏川却读懂了她的疑问。

　　两日后送伊达坐上新干线去东京，葉月问了后续行程有无人接应，岂料他似笑非笑道去东京塔看个夜景，次日就要飞回纽约。

　　五天四晚的日本之行，特意从太平洋另一侧飞来难道仅仅为了和她吃顿饭？葉月难以想象，临别时看了他好几眼还是将疑问咽下去，当她在几日后接到仙道来电催促他将平日里喝的美式咖啡品牌统统拍照传来的同时，打开邮件恰好收到伊达的美式表白。

　　「如果我明年回国呢？你愿意等我吗？」

　　吓得她差点手抖将刚泡好的咖啡打翻。

　　「……」

　　「？？」

　　「No way！」

　　「You wish！」

　　「……」

　　葉月将编辑的讯息删了写、写了删，仙道在电话那头喊了好几声“收到没”，于是头疼着将邮件页面最小化，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挂断后立刻接到另一则来自美国的越洋电话，伊达直接用地道日语向她示爱，遣词造句明显受过指点，用上了她在意的敬语。

　　“你明年才读到大二结束吧，回来做什么？”

　　难不成反向操作，回日本留学？

　　“那你来美国吗？”

　　伊达满怀期待的口吻。

　　“你疯了？”

　　葉月发现和他讲不通，多少盆冷水泼过去对方仍是不依不饶追着她问理想型，声情并茂的在电话那头念起小作文来，简而概之便是他有信心成为她的不二之选，请务必给他机会尝试。

　　跨国派送的玫瑰花与贺卡在生日那天准时抵达，伊达凭着前学姐在京都大学人脉结实了一些能为他铺平追求道路的朋友，葉月头疼不已，她对美式张扬的浪漫不感冒，图书馆自习时被陌生人送咖啡送早餐并不会令人喜悦，反倒是某种打扰。

　　两人你追我赶几十个回合后，某日伊达不再对她进行邮件轰炸，身边那些为他追求自己出力的甲乙丙丁消失无踪。再次接到他电话已是仙道回国一次日本又去了美国的初秋时节，她忽然读懂了离别前两人的那场对话，他的告诫何其残忍何其真实。

　　“Sorry，葉月桑，我已经有心爱的女孩了，希望能够得到你的祝福。”

　　在她问出这是什么鬼话前，电话秒挂，次日凌晨一封邮件躺在垃圾邮件内被顺手打开，来自于陌生人。

　　「是女朋友叫我打给你的，她还把你在我邮箱里拉黑了，我们以后用这个号码联系吧！」

　　葉月在电脑面前笑出声，室友们纷纷探出头问看见什么搞笑新闻了吗，她撑着脸缓慢摇头，原来这就是男人的话别太当真，穷追猛打三个月说变心就变心，有了女友还背着她注册新邮箱发来信息，这何尝不是一种背叛？

　　同年冬天仙道在黑五血拼前向她征询意见，葉月提问是否会给女朋友买礼物，美国一年到头最重要的节日就是圣诞，交换礼物成为必选项。

　　“是哦，那你有什么的好的建议吗？”

　　仙道声音略疲惫，呼吸声比起从前沉几度。

　　“彩妆吧，你有她照片吗，发给我帮你做参考！”

　　葉月的私心是看一看这位仙道交往过半年的女生相貌如何，西园寺属于外表出众类型，那位大学里短暂交往没见过本人的米仓应该也不错，原本在知道Yuki是接过伊达任务后想着要问问看他，岂料对方就在那两周几近失联。

　　“好啊，我过几天要来发你。”

　　仙道打着哈欠向她请求明天再打来，今日早训实在是累到瘫痪，这会儿该洗洗躺下了。

　　结果并没有收到相片，理由是分手了。原因由异校恋爱、课业繁忙、训练紧张等诸多因素累加，仙道无法抽空陪同其在圣诞假期期间与朋友们结伴自驾，Yuki对他的屡次缺席忍耐到了极限。

　　“什么情况？”

　　一个月后葉月在新的邮件中发现猫腻，仙道穿的是当年Nike轰动时尚界的某款情侣运动鞋，于圣诞节发售，这也就意味着他交往了新的女友。

　　“嗯，最近刚在一起，叫理绘。”

　　葉月心想那也太快了，嘴上没说什么，只是很平常的忠告他要认真对待女孩子，仙道连忙应声说好，仿佛能看见他一脸乖觉点头的模样。

　　大二升大三的寒假与暑假仙道都没回来，葉月本计划在长达两个月放假的夏天飞一次纽约，订机票前才发现仙道分身乏术，这下他像是听进教导似的以要和女友飞美西自驾为由将她的赴美计划推迟到明年。

　　“理绘也会开车吗？”

　　细细想来其实两人原本固定的每周通话近一个月停过两次，热恋中的人忙着陪女友约会倒也合情合理。

　　距离原定出发日一周前，葉月要求他旅程过后记得多发照片分享，鼎鼎有名的美西自驾景点连她个日本人都如数家珍，一号公路、羚羊谷、大峡谷、黄石公园、马蹄湾等。

　　每个都要拍给我看哦，阿彰！

　　是，是，只要去过的地方都会传给你的。

　　旅程结束后葉月确实收到了几十张照片，光是捣鼓记忆卡就耗去了仙道大半个月，然而对于好不容易传来的照片，用她多年学习摄影的眼光看，绝非出自于仙道之手，构图、取景、光阴效果以及照片参数一一指向业余爱好者，手里有台专业设备的那种。

　　「你拍的照呢？」

　　葉月发送邮件。

　　「哎呀，哎呀，原来看得出不是我拍的呀。」

　　仙道在几天后传来普通游客视角景点照若干张，比起上一封差了不止零星半点，葉月感叹他个笨蛋还真以为那些能糊弄过她的眼睛？

　　「鞋子进沙了吗要拿起来拍？」

　　加上翻白眼表情发送，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以羚羊谷为背景，手里抓着鞋带整个运动鞋倒挂在镜头中央，这种照片存在的意义在她看来毫无意义，唯一值得关注的是。

　　「暗示你一下？」

　　仙道在这句话下面加了一整行噘嘴戳手指表情，好吧，葉月拿他没辙，这双鞋是她送的生日礼物，经磨损差不多该光荣退休了，也就意味着仙道需要一双她送的新鞋，这便是他拍下这张照片的初衷？

　　“那你用合照来换。”

　　电话中，葉月让他发来美西之旅与理绘的合影。

　　“理绘？”

　　仙道像是失忆似的复述一遍，音调上扬。

　　“阿彰……你不会……你不是和……”

　　她记得他是说带女友去的呀，不会又换人了吧！

　　“那个……回来前分手了，她把合照全都删了。”

　　仙道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分手的悲伤，原因她大概已经猜到了。

　　“有新人是不是，上上周你发的吃饭照片里我明明有看见坐你对面的是女生，头发长长散在桌面。”

　　面对葉月的发难，仙道长长叹了一口气。

　　“小仓，最近交往的。”

　　他以寻常无比的口吻告诉了她一个新名字，没有新恋情应带来的喜悦。

　　“晚安！”

　　这下葉月真生气了，所谓女友随时能换竟被不断践行，美国是什么恋爱风气很差劲的地方吗，她气急败坏挂断电话后跑去由美家哭诉，不该支持仙道出国的。

　　八月底的东京走在路上像是活在蒸笼里，没几步路汗流满面，葉月按门铃时才意识到自己是临时拜访，极有可能落个空。等待的半分钟里心情跌入谷底，她想着若是由美家没人那就蹲在地上等她回来，或者跑去楼下便利店吃冰棍吹空调，眼睛死死盯着公寓出入口，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便衣警察。

　　听到这些心路历程，由美在开门后倒水时没忍住大笑，转身将葉月摁沙发上，一只手擒住她手腕另一只抓起电视遥控器转台。葉月是有能耐反抗的，只不过眼下沮丧过头浑身无力，也就这么心甘情愿倒在由美家的柔软沙发上任她处置了。

　　“七濑酱，你才是奇葩！”

　　细数自己自国中起的交往对象，由美的初夜发生在国中升高中那年暑假，15岁一直到20岁，短短五年里至少换过六任男友，并且每一任都有过亲密关系。

　　“光是大学这两年我已经有过三个男朋友咯，这没什么吧？”

　　事实上，葉月眼中的由美对待感情认真，分手理由不外乎男方出轨或她受不了对方的臭脾气等等，总之一方有不满，在血气方刚的年纪谁都不愿屈就，索性换人。

　　知己好友的每一任她都知晓，从未数过一二三四五六，认为勇于表白与提出分手的由美敢爱敢恨，为什么同样是一任接一任，到她眼里仙道就那么可恶了？

　　“别说是对感情更开放的老美啦，以仙道的资质没有周抛女友已经很不错了！”

　　由美语出惊人，却摆出讲道理表情。

　　“但他短短大学几年已经换了好几个了，我以为恋爱都是以年为单位嘛。”

　　葉月说着说着心虚，果然被由美点破道：

　　“是哦，那你和夏川君怎么半年不到就分手了？”

　　这个由美究竟帮谁的，葉月后悔找她来哭诉，脑袋撞向抱枕表抗议。

　　“可是由美酱，不是换人的频率问题。交往时我和青木都是认真的，虽然这么讲好像在为自己辩解……”

　　葉月不甘心，继续说道：

　　“阿彰有他自己的想法与处世模式，我认识他快二十年，从未想过他会这么对女生。”

　　由美从冰箱里取出前日买的芝士蛋糕，拆去包装移入餐盘，手冲热咖啡传来香气，回答她的问题前先问要不要加奶做拿铁，家里没冰块如果想喝冰的得跑一次便利店，葉月怕麻烦选择就喝热的纯美式咖啡，冷气早已吹干她鬓角汗淋淋的肌肤，这会儿正好觉得有点凉。

　　“你太主观了，七濑酱。”

　　将全套下午茶托盘端到茶几上，由美盘腿而坐。

　　“和他交往的人不是你，你又怎么知道他对女朋友不好呢？”

　　葉月被她问蒙了，话题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