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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他是专门来搜双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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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弃敛下眸中的深色,取出盒中的驱环几番打量,方才弯起嘴角,将自己原先戴的指环取下,换做了这枚温润含香的白玉流水驱环。
“林四的那个酒娘,是个不着调的,俞宁还是少和她接触为好。”
锦念闻言一怔,又顺着孔弃的视线摸上额头,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林四便是阿兄冒充的伍娘的先夫。
“王爷认得伍娘?”听他的语气,应当还和已故的林四公子有些交情……
锦念藏在裘衣下的双手紧紧相扣,努力让自己表现自然些,别被对面的人看出端倪。
“安乐伯府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在雒阳也不算什么密事,”孔弃随手拿起一颗棋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黑眸幽幽,让人看不清。
锦念只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紧,心头的咚咚跳动声也狂敲耳鼓,她像是个等待审判的犯人,僵在远处只待对面男子的判词。
“林四没了后,安乐伯府更是只剩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货,他那个娘子虽是商户出身却也算能入眼的,他们倒是把人赶了出去,”说到这,孔弃眼里明显露出一丝鄙夷的冷意,“旁的不说,人还是有些心气,竟就在永宁街开了一家酒肆。”
永宁街距她的县主府不远,而县主府所在的安仁坊为首的便是安乐伯府,相当于这位被休弃的前四少夫人日日就在酒肆打自诩贵胄的安乐伯的脸。
可,当初被休弃的伍娘自然不可能是阿兄,就是不知定安王究竟多久没见过伍娘,阿兄又是何时来到雒阳冒了伍娘的身份……
锦念心中担心得紧,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试探,孔弃也没在意到对面小娘子心中的紧张,兀然抬手招来远处的石林,命他将桌上的棋子、棋盘归置好。
锦念被这一打断,竟一时呆愣,朱唇微张,半晌发不出一声。
孔弃则无事早已看呆的锦念说道:“双陆这等消磨人意志的玩意,县主还是少玩些。”
说罢便起身,带着身后狼狈抱着用绒毯裹好的双陆棋的石林离开了鹓院。
锦念见那高壮的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院门,疑惑地朝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伊人、阿蛮两人喃喃问道:“他这是专门来搜双陆的?”
伊人自然也不知这位定安王的性子,便愣愣地摇了摇头。
阿蛮依然是那副罕言寡语模样,虽然也轻摇了一下头,但眼神清明,与伊人的茫然无知全然不同,让人一眼便瞧出,她只是不愿多事而已。
锦念伸手接过阿蛮递来的新换的手炉,这次却并不打算放过她,她一手拉住阿蛮欲收回的手,手上暗自用力,面上依然温和含笑:“阿蛮阿姐,我就将欲王爷成亲了,但实在拿不稳王爷的喜好,阿姐你就给我说说,免得今后又惹得王爷不快。”
“县主言重了,王爷爱护县主,又怎会故意为难您。”
其实阿蛮哪里还敢多说一句,方才县主处于背面没瞧见,她站的位置却是瞧得真真的,王爷看枇杷的眼神真是大雪天又掉进了冰窟,刺骨寒凉。
也怪她先前没看住那个多嘴的小丫头,一个没注意就让她在县主面前透露了王爷有入睡之困,没想到今日县主又借之献礼……那丫头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好在之前石林送给她的玉肤膏还剩下许多,毕竟还是个还没及笄的小丫头,平白留下什么疤痕就不好了。
阿蛮心中胡乱想着,无意间抬眸又瞧见眼前的小娘子那双明亮清澈的桃花眼水雾朦朦,竟心中一软脱口道:“县主别担心,这几年双陆棋在雒阳才开始兴盛,就有人用此开盘赌钱,而王爷治军严谨,曾下令严禁军中将士赌彩一掷。”
“想必县主近日也瞧见了王府少人,王爷一直以军纪治王府,所以才……”
听到这,锦念才默默松了一口气,那定安王阴晴不定的,她总共也才和他相处了四次,但次次都让她猜的头昏脑胀,实在难挨。
阿兄此次冒险来到雒阳,只盼他不会正面对上这城府深密的定安王,只是今日两人相见匆匆,阿兄来都究竟是为何?
俞国已灭,阿兄是她世间仅存的亲人,她没有什么大志,只盼阿兄平安,俞民能早日安宁,
“县主?”
亭外的雪不知何时下大了,有些竟飘进了放碳的铜盆,阿蛮见锦念还在愣神,便上手轻轻推了推已经有些见凉的手背,“天冷了,还是进屋吧。”
锦念收回思绪,跟着阿蛮起身,一直安静站在不远处的伊人紧跟着上前,快速在锦念身上上下整理一番,先前有些褶皱、散乱的衣裳,又恢复如常。
锦念也习惯了伊人对自己过于精细的照看,她正准备要绕过石桌,下阶梯回暖屋,看着四周除去白茫茫的雪景别无他物,她方才觉得少了什么。
“枇杷呢?”锦念回身朝阿蛮问道。
“小丫头贪嘴,怕是不知跑哪偷食去了。”阿蛮眼底快速闪过一抹异色,很快又垂眉回道,语气如常,甚至带着点纵容的笑意。
锦念想到枇杷在自己身边这几日的性情,便也轻笑点了点头。
枇杷的年纪小,即使长在这沉郁的定安王府,依然保留着可爱的天真情态,别说一直将其视为女弟的阿蛮,就连才认识几日的锦念和伊人两人都忍不住对她宽爱一些。
“对了,居乐她们前几日替我抄书也幸苦了,还要麻烦阿蛮阿姐将今日我们带回来的东西分她们些。”
“我听说诸先生偏喜古籍,我幸得几本,先前伊人已替我选了几册,阿姐此去还麻烦绕道带去给王爷,请王爷帮忙赠予诸先生,也算是替秋生补上拜师礼。”
许是今日见着莫静山,锦念这些年一直紧绷的心稍微放松了些,心中松快许多,脚下的步伐也不似往日谨慎,娥眉舒展,眉下美目星炯,皓齿半露,笑颜倾城,阿蛮此刻才真正意识到眼前的女子便是传说中的俞宝花姬。
难怪王爷宁愿冒着引起皇帝猜忌的风险,也要将俞女纳入王府,就连身为女子的她,也忍不住为县主的美貌心动。
【女公子,你说王爷真不知道州主已潜入雒阳吗?】
阿蛮被锦念打发出去送物,枇杷也不知跑去哪了,此时内室只剩下锦念、伊人两人,伊人关上房门,既隔了寒风,又闭了耳目。
趁着这个空档,伊人问出了困扰自己半日的话。
“应当不知。”锦念从书案上拿起居乐几人抄的《太公六韬》,随意翻看一页,上面写下的字体线条舒雅,字风沉稳,竟比寻常文人还要雅致些。
【那为何王爷没有像上次一样……一样……】伊人动作顿顿,不知该如何将自己的想法比划出来。
上次女公子不过是少吃了一顿旦食,王爷就兴事动众,若不是后来女公子寻了个借口解围,连阿蛮怕是也要跟着受罚。
可这次……又怎会对女公子受伤一事好不过问?
伊人心疼的看了看锦念额上几乎已消散的淤痕,从怀里取出散瘀膏,伸手在锦念额上轻轻抹上。
锦念眉头轻蹙了一下,抬头看了眼先前伊人熬制的舒络汤,深吸一口气后,端起一饮而尽。
“那日你去议事堂见王爷时,就没有发现旁的什么人?”锦念接过伊人递来的手巾在嘴角轻轻擦拭。
【奴好似见着一个粉头白面的……男子?】
伊人比划得犹豫,那日她显然没有旁的心思再去注意其他什么东西,只是那位男子举止实在奇怪,身上又有股难言的香粉味,她才多看了一眼。
如今回想起来,那人确实不像王府中人,倒像女公子曾提起过的大徐宫中的中官。
锦念颔首,眼神落在不远处书案上摆放整齐的三份古籍抄本,“那人我曾在谢家后院见过,既出自宫中,又与谢家有关……”
锦念的话说得很轻,若不是伊人在旁听得认真,她都要以为方才只是屋外偶尔呼啸的冷冽风声混着竹叶飒飒的响动。
“那便是椒风殿的人了。”
锦念的话刚落,伊人还没来得及继续追问,屋外的走廊传来了哒哒脚步声,由远到近,直到熟悉的清冷声从门口传来。
她赶紧趁着阿蛮向锦念禀复没工夫注意到自己的时候,敛了方才还没来得及收回的难看神情,又朝着锦念欠了欠身,悄声离开了内室。
方才女公子的话虽没说完,但她已隐约知道了定安王对女公子前后态度不一的缘由。
只是她原先还天真的以为定安王看着女公子貌美,对女公子多少有几分真情,如今看来,她们真是应了女公子那句话,刚逃了狼窝又误入虎穴……
锦念知道伊人的性子,往日除了和她与之之并不喜与旁人相处,再加上如今知晓了阿蛮几人是定安王派来监视她们二人,更是不喜,便任由伊人在鹓院时可随意自处。
见伊人离开,锦念才又问起了枇杷的情况,枇杷平日性子虽活泼了些,但毕竟是定安王的人,行事应是可靠的,今日怎会平白消失?
阿蛮顿了顿,回道:“回县主,王爷知晓县主喜静,如今杂事已了,未免县主在府中不自在,便命枇杷她们先行撤去,只命奴留在县主身边日常伺候。”
“县主今后若有需要,命奴去办即可。”
锦念心中虽然有些疑虑,但还是点了点头算是知晓了,她们毕竟是定安王的人,她也管不了她们的去处,只是一时搞不懂定安王这般折腾是为何,总不可能是吝啬这几个人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