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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素醒酒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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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家里是早前几天就布置好了,剪纸和福字都贴好了,也给家里的阿姨放了几天假。
有赖于云浔和云雯昨天晚上说了一通话,现在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比昨天饭桌上自然了一百倍,云天齐和季元罗也发现了这巧妙的变化,他们当然不会深究里面发生了什么,对于这样的结果很乐见其成。
云雯在楼下摆餐具,看到云浔不紧不慢地下楼,难得刺了一句:“知道现在你是家里起得最晚的一个吗?”
云浔点了点头,理直气壮:“知道啊。”
云雯迟疑了一下,问:“你不会是昨天晚上看笔记看到废寝忘食吧?”
“……我还没有那么爱学习。”云浔一脸黑线。
季元罗从厨房里把煎好的鸡蛋端出来,又催着云天齐把热好的牛奶拿出来,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吃早饭。
之所以说整齐,是因为每个人的早餐都出奇的一致,一样的煎鸡蛋,一样的热牛奶,一样的面包片和番茄酱。
嗯……云浔一直怀疑季元罗女士有比较轻微的强迫症。
自从她回来以来,每天的早饭每个人都是一模一样的,刚才云雯摆餐具也摆得很整齐。
如此种种,只能说云浔的怀疑有理有据,这么多的蛛丝马迹。
吃过饭就要去隔壁过年,云天齐和季元罗去拿早就准备好的礼物,云浔和云雯在下面等着。
两个女孩坐在沙发上刷手机,这场景莫名眼熟。
“欸,你觉不觉得现在很眼熟。”云浔的眼圆润而清透,里面盛着一片冷然。
云雯显然也想起来了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剑拔弩张,想起是自己挑起的矛盾,于是冷笑了一下:“是有点。”
“不过今天我愿意和你说话,现在不像之前那样安静得吓人。”
“哼,你不如想想一会儿到了隔壁怎么应付循然。”云雯面无表情地刷着手机,语气平淡如水。
“难道他要当着长辈的面给我一个下马威?”云浔蓦然笑了笑。
云雯看了看便宜妹妹,善意提醒:“小辈们在一起的时间可和长辈在一起的时间长得多。”
“别怪姐姐没提醒你,说不定今天你可以和那个私生子好好……报团取暖了。”她最后的话说得玩味又迟疑,显然也不确定越循然会怎么做。
云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尽力忽略云雯的话。
云雯却并不打算就此停止:“循然一直很讨厌这个弟弟,从小就不喜欢。这也正常,谁会喜欢这样一个人呢?”
“你觉得很奇怪吧,云浔。同辈里大多和循然交好,当然不会去理那个人了。即便他没有什么不好,没有做错什么,但这个出身就注定了让大家不喜欢。”
“应该不会有人会可怜一个私生子吧。”
“但是你……可真是异类啊。你竟然真得可怜一个私生子。”
云雯说到最后看向她的目光竟然透着可笑的怜悯。
云浔没有说话,转头看向院子里的花房,那天坐在里面的那个淡漠疏离的少年忽然又被她记起来了,她想起了对方抬头看向她的眼,不可置信又掺了些受宠若惊,可能连高岭之花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那时候会那么高兴,但云浔看见了。
也是因为这个眼神,她不忍心把这个怀有期待的人再放到那个角落里面听着人声鼎沸,看着人群热闹,于是她带着这个看起来可怜的少年去了琴房,避开这一切可能会让他觉得难过的事情,也避开了越循然的冷眼。
其实那个时候云浔也不算过得多自在,但是父母还是对她很歉疚的,她比高岭之花过得好点。
“云雯,你知道我见你第一面的感受吗?”
云雯按下了手机旁边的键,做出愿闻其详的样子。
“我那时候觉得你很有贵气,像是课本里天山上的雪莲。”
云雯的冷笑还没来得及出声,那句“你讽刺我白莲啊”也没有说出,在听到云浔接下来的话时,全身都少见地僵住了。
“但你现在让我觉得当初的矜贵已经荡然无存。”
“没错,我觉得高岭之花很惨,但是出身又不可以选。”
云浔脱口而出的话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云雯难得卡了一下,艰难地问了一句:“高岭之花?”
云浔:“就是那个越沛然啊。”
“他比越循然小吗?”
云雯应该是被那个“高岭之花”哽了一下,这次难得没嘲讽什么:“好像小一岁吧。”
“明明是我被你为难,为什么你要觉得自己比我痛苦?”云浔发问的态度堪称无比诚恳。
云雯一听就知道她问的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于是冷笑了一声:“你觉得呢?所有你开心的事情我都会觉得痛苦。”
云浔淡淡地“啊”了一声,然后依旧很诚恳地回答了一句:“那你活得可真不容易。”
云雯默然,随后轻声道:“但以后应该不会了。”
云浔立刻转头看她,眼里的疑惑就要溢出来了,然后得到了云雯一个冷眼和一声冷笑。
在看到越循然的时候云浔提起了戒心,虽然现在这个人看起来正常又热情,但这肯定是在长辈们面前做出的假象,这个张扬的富二代眼里还是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越沛然还是站在离人群几步远的地方,就像认亲宴那天隔着几步远跟在越家三口后面一样,也像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样子。
明明只见了三面,云浔却觉得他格外孤独……也格外痛苦。
越家的那位叫越笙的姑姑也在,云浔姐妹跟着越循然一样叫姑姑。
这位姑姑和季家的那位姑姑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她们都有一个长得很不错的丈夫。
不过季青沅是自由恋爱,这位越笙姑姑是商业联姻。
虽然是商业联姻,但看得出来她的丈夫对她很好,既尊重又爱重。
进门的时候一直牵着她的手,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满满的爱意与十足的耐心。
云浔不由把视线转向自己的父母,在心里默默比较了一番,好像比云先生和季女士恩爱欸。
由于明天春节各自在各自家过,今天聚在一起就提前把年拜了,四个小辈都领到了红包。
云浔今年领到的红包格外厚,据长辈们说是因为她年龄最小又是第一次大家一起过年,理应照顾一些。
既然这样说了,云浔倒是收得毫无负担。
后面长辈们要聊天打牌,就让越循然带着他们玩,云浔根本不知道能玩什么,全权由云雯做主。
一转眼就看见越沛然打算上楼,云浔嘴比脑子快:“你去哪儿啊?不玩了吗?”
这话一出,长辈们那边倒没注意到,小辈这边就炸开了——其实只有越循然炸开了。
“云浔妹妹,你对这个人很关心啊?”越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眼底的恶意几乎占满了那一双眼睛。
就连云雯也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于是云浔自己给自己找补:“可是我们要玩的游戏人不够怎么办?”
越循然冷嗤一声,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还真把越沛然叫住了:“既然客人让你留下来,那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云浔一下子想起来了云雯今天早上的提醒,但越循然能做什么呢?又不能打她,也不能打高岭之花吧,毕竟今天有那么多长辈在呢!难道又是像之前的羞辱或者觉得把她和越沛然放在一起是相互恶心?
说实话,这个想法就很幼稚。
“楼下有游戏机,我们去玩这个。”越循然总算还有一点理智,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云雯点头答应了,越沛然竟然也真得留下来了,或许是不想等之后被越循然抓着这件事找麻烦,四个人跑到游戏房打起了游戏。
云浔是新手,最开始让云雯教了几下,这种拳击游戏不是很难,很快就上手了。
可能是新手保护期吧,云浔连赢了四五局。
越循然一脸怀疑:“你真是第一次玩?”
云浔忙着打游戏,只能百忙之中反问了一句“我不是你是?”
云雯再次败北,自此云雯和越循然每一人输给了云浔四局。
云浔干脆地伸出手,话语中都透着轻快:“愿赌服输,现金还是微信?”
是的,他们之前说好了赢一局给一百块钱,正好都领了红包,两个人都从压岁钱里抽了四百递给云浔。
“谢谢惠顾,再来啊!”
越循然输得不信邪,非要和云浔再来几局,势要在云雯面前把丢的脸面和输的钱都赢回来。
然后……越大少爷就又迅速并且水灵地输了四局,并且又赔出去四百。
云浔赢钱赢得手软,意犹未尽地问了一句:“还来吗?”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把越大少气得仰倒,咬牙切齿地说了最怂的一句话:“不来了。”
再输下去就真得太丢脸了。
于是志得意满的东方不败大发慈悲地放过了输得怀疑人生的令狐冲和任盈盈。
云浔让他们先玩,自己要去外面倒杯水,越循然求之不得,连忙说:“多喝会儿水,最好暂时先别回来了。”
云雯持相同意见。
由于胜率百分之百而惨遭嫌弃的云浔:……好吧。
云浔无奈摊手,被一直在旁边观看战况的越沛然带去倒水,然后在茶水间里多喝了一杯热水。
“你为什么不玩啊?”刚才高岭之花一直在看,都没有上手玩,杵在旁边应该不会觉得高兴吧。
“如果赢了才麻烦,干脆不玩。”越沛然刚一说完就觉得有点奇怪,自己对着这个没见过几面的人就这样把真心话说出来了,一时间觉得又无措又忍不住去观察云浔的反应。
云浔却恍然不觉,了然地点了点头又灌下去一杯水。
长辈们大部分都去了棋牌室打牌,现在客厅里剩的人不多,就只有越笙姑姑一个人在看电视剧。
云浔闲着没事就拉着越沛然一起坐在沙发上陪看,三个都不怎么熟的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与和谐。
中间越笙倒是提起过几次话头,但都没坚持到最后。
比如,这位姑姑态度比较温和,其实云浔觉得算得上是小心地问越沛然:“沛然,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然后这位高岭之花淡淡然回复一句:“还好。”
话题就此终结,三个人继续沉默。
电视上播的是部狗血爱情片,还是很应云家的景的真假千金剧情,云浔看得一脸尴尬,满头黑线。
越笙姑姑可能也是想到了这件事,于是赶紧换了一部动画片。
这片子还挺有名——超能陆战队。
前面挺搞笑的,云浔和越笙姑姑都被逗得乐不可支,只有高岭之花不负高冷之名,硬是没笑。
云浔戳了戳他胳膊:“你笑点好高。”
越沛然低头和她对视一眼,然后忍不住笑了一下。
云浔:?难道她的脸是什么笑点吗?
云浔不想和他说话了,干脆专心看电影。
这片子前面好玩,后面还挺催泪的,云浔哭湿了三张纸巾,越笙姑姑更吓人,直接哭湿了六张纸巾,越沛然在旁边充当一个无情的递纸巾工具人。
到最后已经麻木地只知道回应云浔:“大白还能回来。”
因为云浔一直问“是不是还可以造一个大白,是不是是不是?”疯魔程度直逼认亲宴当天的越循然,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越沛然被她问怕了,后面的问题一律往好的方向回答。
越笙虽然也看得大哭,但到底是三四十岁的人,当然不可能和云浔一样非要追着问那些幼稚的问题。现在冷不丁看到云浔这样一边哭一边激动地问这个在越家从来不受待见的孩子,一时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这场景实在是好笑,无论是少女狰狞的哭相和激动的语气还是少年无奈但是仍然耐心地回答的样子,都值得一笑。
于是越笙在旁边笑出了声。
云浔追问的声音瞬间落了地,当下立马清醒了过来,马上不哭也不闹了,板正地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和没事人一样。
越沛然看得好笑又好气,于是学着她的样子端端正正地坐好。
嗯……在越笙的眼里就是两个刚才还没有坐相的人只用了三秒钟就正襟危坐了。
这个云家的小女儿倒是个可爱的女孩,连越家这个活得差点没气的孩子都被她带得有人气了,越笙看云浔的目光越发好奇,同时也越发温柔。
“云浔是吗?你喜欢吃点什么?和姑姑说说?”越笙放柔了嗓音,朝云浔小幅度地招了招手。
云浔露出了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然后给出了一个宽泛的回答:“喜欢吃的可多了。”
越笙被她逗笑,于是大手一挥,豪情万丈:“那就都和姑姑说说。”
云浔瞬间幻视“这都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然后老老实实地回答:“可多了,我喜欢鱼香肉丝、鲜椒炒肉,还有油焖大虾,小炒黄牛肉,腌笃鲜……”
越沛然在旁边听着这姑娘跟报菜名一样地说话,不由浅浅一笑。
然后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
“你喜欢什么啊?”
云浔看越沛然在旁边一直没插上话,于是很贴心很给力地抛出了话头。
越沛然: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越笙是越家少有的对他还算不错的长辈,越沛然一向很尊重她,总不好不回答:“没有什么很喜欢的。”
这回答和没回答一样。云浔在心中腹诽了一下,面上不显,然后又问了一句:“那酸甜苦辣咸喜欢哪个味道啊?”
越沛然:……你可真会问。
云浔:不用谢,应该的。
越沛然随便选了一个:“甜吧。”
云浔终于放过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也有好多喜欢的甜口菜。”
然后又是新一轮报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