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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碧潭飘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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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越沛然还是跟着云浔回了家,小区离工作室很近,走路大概十分钟就差不多了,云浔住的是一梯一户的大平层,电梯要指纹或者是密码才能进。
房子布置得很温馨,云浔买了很多很多鲜花来捣腾,落地窗前挂着一串梦幻的闪着奇异色彩的风铃,家具多是实木,很有新中式的风格。
云浔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就进厨房折腾她的新菜谱。
越沛然当然不可能在客厅里坐着,于是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云浔进了厨房。
“你来干什么?很碍手碍脚啊。”
云浔对他不无嫌弃。
越沛然也不恼,反而自荐得很高兴:“择菜洗菜我都可以啊,而且这么多年在国外,说不定我做饭比你好吧。”
云浔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呵呵”两声把菜往他那边一推,越沛然很有眼色地去洗菜了。
“你这个刀工可以啊。”
最后云浔看着越沛然唰唰唰切出来的土豆丝赞赏不已,眼瞅着这人把土豆丝焯水,云浔眼巴巴地问:“你怎么做啊?”
越沛然含笑看她:“爆炒。”
“你帮我剥个蒜。”
云浔点点头,去旁边剥蒜,顺便还问了一句:“你之前都是自己做饭吗?”
越沛然随口回答:“在国外吃不惯,又不可能总是在外面吃,干脆就自己学着做饭了。”
“刚开始那段时间我连饭都煮不熟,盐不是少了就是多了,还做出来很多黑暗料理,什么菠萝炒鸡蛋、白菜配芝士之类的,不过后面慢慢就好了。”
云浔惊悚地“哦”了一声:“那你很厉害啊,很顽强。”
“味觉还好吧?”
越沛然被她逗笑:“不知道欸,等会尝尝就知道了。”
云浔把蒜放在他手边,然后走到另一边去拎起那块去骨草鱼,熟练地打上花刀之后,加盐、胡椒粉、料酒、鸡蛋拌匀,又加了淀粉裹上。
最后的重大难题是要把那块鱼肉下油锅,云浔照着菜谱上的说法并且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准备,鱼肉即将下锅。
越沛然倚在一边的柜门前好整以暇地看过来,嘴角含着一抹恬淡的笑意。
落在云浔眼里就是这厮等着看笑话,秉持着输人不输阵的想法,云浔心一横就把鱼肉放下去了,锅里“哔啵哔啵”一阵猛响。
但是没有油溅出来,云浔稍稍安心,朝越沛然抬了抬眉,以示挑衅。
越沛然看见了却忽然绽出一抹笑颜,凑在云浔身边,看着锅里的鱼,声音低沉迟缓,却说不出的平淡安宁。
“什么时候能吃啊?”
他的声音就在头顶,近在咫尺的距离令云浔不自在地偏了偏头:“还要调糖醋汁,再等等。”
越沛然听话地点点头,然后去旁边做自己的事情了。
最后两个人都带着自己的作品到饭桌上会面了,云浔的糖醋棒子鱼、白菜酿肉,越沛然的酸辣土豆丝、鸡蛋爆豆腐。
两个人没有先品尝自己的成果,反而很有兴致地给对方的菜打分。
云浔从品貌和口味出发,反正都夸了个十成十,越沛然听得要把头埋在桌子下了。
“真得这么好?”
云浔肯定:“很好啊,反正你的刀工我垂涎三尺。”
越沛然无奈地笑了笑:“那你以后要切什么和我说就好了。”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明显微妙地顿住了,于是云浔让他赶紧尝一下自己的创意菜。
“鱼肉炸得刚好,料汁也调得很合适,白菜很鲜,酿肉很细腻。总之很好。”
越沛然认真地夸了夸,于是云浔脸上的笑意更浓,两个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晚饭,聊了一些这些年各自身边发生的事情。
他们还是如此的熟稔,并没有因为这些年的分开而畏惧靠近,仿佛那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天性,不由自主地想要知道对方更多的事情。
饭后洗碗的工作交给了越沛然,云浔窝在沙发上点播了一部电视剧出来看。
越沛然洗过碗之后也坐在了她的旁边,一起看剧,顺便点评一下剧情。
云浔咬了一片薯片在嘴里,看着剧里的情节忍不住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人。
“一见钟情可以持续这么多年啊?”
“女主一见钟情我已经觉得概率很小了,男主竟然也是?”
“啊这……好吧。小甜剧不能带脑子嘛,随便看看吧。”
云浔叹了口气继续看,顺便让越沛然去厨房的柜子里面帮她拿一瓶气泡水。
越沛然打开之后递给她,重新坐下的时候冷不丁说了一句话。
“一见钟情可以持续很多年。”
云浔迟缓地转头看他,“啊”了一声,明显愣住了,然后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把气泡水往茶几一放,薯片也往旁边一放,越沛然以为她要说点什么话,心跳得七上八下。
没想到云浔叹了口气,摊开手就开始吧啦吧啦:“一见钟情起源于那一瞬间的怦然心动,爱情激素在这里面起了很大的作用,但是激素只能在体内持续那一段时间,实在太短了,它无法延续一段漫长的感情。”
越沛然认真听着女孩子说话,一垂眸就能看清她翕动的纤长如蝶翼的睫毛,心里像是被猫挠了一样痒。
“但这都是很浅层的研究,文科学霸。我以为你会更偏向浪漫的解读。”
越沛然在她耳畔低笑,每一声都像响在了云浔心里,于是一颗心在胸膛里怦然作响,云浔偏过头不看他,绷着脸开口。
“可是现实并没有那么多浪漫啊。”
越沛然点了点头:“那你要听听理科生的看法吗?”
云浔挑了挑眉:“愿闻其详。”
“或许一瞬间的怦然心动不能持续太久,但正确的人会在漫长的生命中一次又一次重新爱上对方。”
“一见钟情并非不能长久。”
越沛然嗓音里含着清浅的笑意,神情柔和微妙,一双眼睛像一汪深不可测的水潭,直直地看进了云浔的眼眸。
他在过去很多时候都不敢这样做,因此云浔一直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的少年时代,越沛然曾无数次地将目光投向她,却总在她回望时收敛。
云浔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却不肯去打破那一层障壁,于是重新把薯片抱在怀里,咯吱咯吱地嚼着。
越沛然用一种极度放松的状态陷在沙发里,这是他过往很多年都没有的一种松弛状态。
“云浔,我们之前说好到了莞城之后我给你解释。”
云浔往嘴里塞薯片的动作慢了下来,目光紧盯着电视剧,说话时也不肯看越沛然,因此她并不知道,那个人的目光始终落在了自己身上。
“你说,我在听。”
“呃,其实我当时是太生气了,如果你实在不能说我不勉强的。”
毕竟当初越循然也是三缄其口,可能确实有不能说的原因,现在想起来自己之前好像很无理取闹……
越沛然闷声笑:“没有,是我之前魔怔了,那些事和我又有什么影响呢?我有什么不能告诉你?”
“我当初离开,是因为我的亲生父亲找来了。”
云浔塞薯片的动作顿住了,视线也终于从电视剧移到了越沛然身上,眼睛瞪得像铜铃,愕然地从嗓子眼里发出来一声情真意切的“啊”。
亲生父亲……越沛然不是越松的儿子吗?他们长得那么相像。
“我是私生子,但我是越笙的儿子。”
“真可笑,兜兜转转我还是个私生子。”
云浔灌了一口气泡水进去把薯片咽下去,然后揪着越沛然的衣袖,显然还没缓过神来。
“你、你当初是被他们送走的,越笙姑姑知道吗?”
云浔语无伦次:“等等,她肯定知道,我曾经感知到过的,她很不对劲儿。不不不,他们为什么这样对你,这么多年好不公平。”
越沛然安抚地握住了云浔的手,曾经的那些在云浔看不到的地方发生的事情渐渐明晰,有些解释不通的地方也说清楚了。
越笙曾经和自己喜欢的人私奔,两个人瞒着家里偷了户口本登记结婚,可那个人吃不了苦并非良人,越笙离婚后带着孩子过了三年实在撑不下去,就回了家里,越松向来疼爱妹妹,见状虽然怒气冲天但还是为妹妹好好筹谋未来。
她曾经的竹马始终在等她,并不在意她是否结过婚,但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越松为了名声将年幼的越沛然送进了福利院,隔了一年又重新收养,对外说是养子,但外甥肖舅,渐渐的就有人猜测这个孩子是他的私生子,风言风语乱传。
越笙本应该有更好的未来,越松不愿意对妹妹发泄怒火,就将心里的不满表露在了越沛然面前,实则他也知道这样不好。
可这个孩子是个私生子,能活下来就算他们发善心了,即便有时候会闪过一丝怜悯,但心中更多的是厌恶。
越沛然是在去学校的路上遇见的亲生父亲,那个时候他已经病得很重了,缠着越沛然要钱,越沛然当即报了警,在警局里面和越松对峙才知道真相。
未免事情败露连累越笙,越松当机立断将越沛然送出了国,只给他勉强可以生活的钱财,和一部用来监视他的手机,不允许他联系国内的人,后来他十八岁之后也不再给他汇钱,颇有点令他自生自灭的意味在。
听说他出国后没多久那个人就被越家以敲诈勒索的罪名送进了监狱,在越沛然十八岁那年就病死了。
所以越循然已经知道了,怪不得他后来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好了,怕是愧疚心作祟吧。云浔想。
越沛然平淡地诉说着这些事情,像是一个不关己身的局外人,他知道这样会让云浔觉得他惨。
十四岁的越沛然拥有着一生最强的自尊心,不肯在云浔面前透露太多可怜。可是二十四岁的越沛然希望云浔再多可怜他一点再多一点。
云浔听得心里发酸,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什么,永远在被放弃。
“你后面为什么突然消失?”云浔突然问。
“因为身世必须走,来不及告别,他们监视你不能联系我,这我明白。”
“可是你后来为什么突然消失?那时候你十八岁了。”云浔颤着声线说话,心中竟然罕见地冒出来一点惧意。
越沛然明显迟疑了一下,眉间不明显地皱了皱:“那次,我……”
“我那个时候正上大一……”
“啊?你跳级啦?”云浔注意力又偏了。
越沛然一言难尽地点了点头,云浔赞叹:“好厉害。”
“我后来看见你中考的成绩单了,全市第一,特别厉害。”
越沛然显然没想到这件事情,怔愣地看向了云浔,心里某一处塌陷得不成样子。
“啊,你接着说。”
“我那时候生活很拮据,过得也不尽如人意,你那时前途似锦、未来可期,我不想拖累你。”
云浔疑惑:“你不会拖累我啊?”
“你怎么会拖累我呢?”
她诚心发问,显然是不明白。
“云浔,小时候我们可以不在乎这些当朋友。可是长大了呢?在名利场里斡旋,在社会中平衡,我在很多你父母亲的朋友面前都是个私生子,等你长大了,就知道越沛然只会给你带来污点。或许你不会和那些人打交道,可是我们一直联系,总会有给你添麻烦的一天,我怎么配呢?”
越沛然含笑说出这些残忍直接的话,云浔听得眉头紧皱,最后气得笑出了声,她明显听出来了这理由的拙劣和勉强。
“你配的,没有什么不配。”
云浔压着怒气开口,最后气得呼吸都在轻颤。
“越沛然,我看起来很蠢吗?”
“这理由太拙劣,我不接受。你重新想一个再说吧。”
云浔歪头瞧他,电视剧已经播到末尾,越沛然陡然生出一种出于危险之中的警惕来。
云浔的目光坦率直白,扫荡在越沛然脸上的每一个角落,像是要将这张脸上的每一个纹理,每一寸皮肤都刻进心里。
云浔倏尔弯唇,说出的话石破天惊。
“越沛然,你喜欢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