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南舍北皆春水》江湖倦客

38、灯影牛肉

　　云浔最后以全市文科第一的成绩成功拿到莞城大学历史学专业的录取通知书，林慧、司琛成功拿到莞城中医院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张舒媛也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成功考上莞城政法大学，他们曾经约好的，大学也考在一个城市。

　　陈瑜喜欢的大学和他们并不在一座城市，那是一座海滨城市，她期盼已久的济城大学向她发出了录取通知书。

　　在不在一座城市并不重要，只要大家都是朝着自己的梦想一路前进就够了。

　　云雯也以全市理科第一的成绩成功拿到莞城财经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最高兴的除了家里人就是越循然了。

　　家里的两个女儿高考分别是市里的文理科第一，云天齐和季元罗脸面大增，这段时间看见朋友必然要聊一聊两个女儿，整天红光满面。

　　升学宴是必不可少的，并且按云天齐的话来说就是要大办特办，把熟的也好不熟的也好，反正认识的人全请个遍。

　　那天云浔和云雯两姐妹盛装出席，在所有人眼中是当之无愧的双子星，天之骄女。

　　她们是这次宴会绝对的中心，并且这次宴会的目的远不止明面上的作用。

　　两姐妹曾经选过自己的未来，云天齐此举有意让她们接触更多的人，做出最后的选择。

　　云雯斡旋在长辈之间，谈吐得体，问答合理，谁见了不夸一句聪明伶俐？

　　云浔从侍者手中的托盘里拿了一杯果酒，以前的她是一口啤酒就会醉的人，不过云雯跟她说这次宴会的果酒不会醉人，于是她毫无负担地喝了。

　　宋竺和早就注意到她了，只要云浔在，他的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追随她。

　　高脚杯微微放低，以下位者的姿态与她碰杯，宋竺和听见自己含着笑意的声音。
　　“恭喜。”

　　云浔脸上的浅笑不变，语气平静无波：“谢谢。”

　　宋竺和虐猫的倾向这些年里在家人和医生的共同干预下已经缓解很多，他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了，于是也想起来当初自己因为这件事被越沛然无意得知后所做出的一系列孤立的事情是多么恶劣，不过那个他应该道歉的人已经不在国内了。

　　宋竺和近乎贪婪地注视着云浔，这目光有些逾越，云浔不适地皱了皱眉。

　　正想要离开，宋竺和却突然开口：“云浔，我喜欢你。”

　　云浔顿了顿，目光平淡地扫过宋竺和，直接拒绝：“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宋竺和一点也不惊讶，反而意料之中地笑了笑：“我知道，不过你不喜欢他的时候可以看看我。”

　　云浔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绕开他去找姐姐。

　　宋竺和眼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落寞，旁观已久的盛夏站在了哥哥身边，看着他一直注视着云浔的样子，不由轻声发问。

　　“哥哥，便这么喜欢吗？”

　　宋竺和回答妹妹：“盛夏，你知道为什么我愿意治病吗？因为云浔说，我的身边还有爱。”

　　他回忆着和云浔的初见，在他过去的五年里已经不断回忆过无数次了。

　　盛夏追问过，可宋竺和不舍得把这段记忆告知于人，他独自感悟着那段记忆的快乐与悲伤。
　　或许今天被拒绝了，或许今天喝了一点酒，他忽然愿意对妹妹敞开心扉了。

　　于是在盛夏的再一次追问下，他把那段记忆娓娓道来。

　　“我是在她自己的认亲宴上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个时候她站在人群里，绿色长裙看起来很优雅，她走起路来就像蝴蝶振翅，你见过她的，她真得很美，像芙蓉花一样娇憨可爱，可是她那个时候的眼神很淡漠很冷，像是什么都不在乎。”

　　“我当时觉得奇怪，后来我听见了她在琴房里弹琴，琴声……”

　　宋竺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了笑：“很可爱。”

　　盛夏不解，什么样的琴声可以用可爱来形容？

　　“她在里面教别人弹琴，很耐心很温柔，甚至最后很得意。”

　　盛夏猜想，云浔一定弹的是《小星星》了。

　　“我那个时候就把她记在了心里，直到后来在天台上，她劝我别寻短见，眼里面的淡然变成了慌乱，我当时就觉得这世上还有人在乎我的死活。”

　　“那是我和她说过最多的话，她和我说爸爸妈妈是爱我的。我听她的话，开始自救，我去和爸爸妈妈谈心，去看医生，去努力变得正常，我觉得只有这样，我才配和她站在一起。”

　　宋竺和的情绪稍微有点激动，于是他停了下来，平复了很久的情绪。

　　盛夏抿了抿唇，目光哀伤地注视着宋竺和，声音几不可察：“哥哥……”

　　“妹妹，你知道吗？”
　　“冬天是没有蝴蝶的，而我第一次见到云浔，就是在冬天。”

　　云浔的大学生活很顺利，和同学相处得很好，经常和司琛、林慧、张舒媛他们聚会。

　　司琛在高考完就向林慧告了白，这对青梅竹马最后走在了一起，他们永远都是同路人。

　　云雯在大学期间就开始在云家的公司实习，大学后直接进入集团管理层，云天齐向女儿逐渐放权，股份也渐渐转让给了大女儿，并且留了一部分给小女儿，至于季元罗，她把财产和股份一分为二立好遗嘱，两个女儿一人一半。

　　虽然这些还为时过早，但他们很乐意把事情都安排好，以免夜长梦多。

　　林慧追逐艺术，开了属于自己的画廊，并且凭借过硬的实力和奇幻的想象很快扬名。
　　司琛接手了家里的部分生意，正好和专业对口，是做的医疗器械。

　　张舒媛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律师，进入了一家很不错的律所。

　　至于云浔，她曾经随口搪塞季元罗女士的话变成了现实，她进入历史系，在大二时的投稿被制片人看中，买下了版权请云浔作为编剧，拍成了电视剧，结果成为了那一年的大爆剧，云浔也因此得到了年度最佳编剧奖。

　　后来云浔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和一家国内数一数二的游戏公司合作，编写了一本侠骨柔肠的仙侠剧本，游戏公司涉及的玩法时兴，云浔的剧本优异，令无数人为游戏剧情中的爱恨嗔痴而感动，当时游戏的下载量高居榜首，合作极其成功。

　　云浔在业内的名声大噪，她的工作室也签约了很多有能力的小编剧，很多合作机会找上门。

　　在大学毕业的第一年，云浔再次创作出一部大热门的剧本，再度拿下最佳编剧奖，好友纷纷发来庆贺。

　　［爸爸：恭喜咱们家的大编剧再度拿奖啊。］
　　［妈妈：小浔真棒！］
　　［姐姐：还可以吧。］
　　［越循然：恭喜啊，过年回来有惊喜。］

　　越循然在和云雯在一起之后对她一直很照顾，有惊喜估计是和云雯的事有了重大进展。

　　［司琛：云浔，厉害啊！牛逼，快回婺城，咱们好好庆祝！］
　　［张舒媛：恭喜我们云大编剧再创佳绩！］
　　［林慧：浔儿，快回来请吃饭！］

　　工作室成立在莞城，但是云浔要回婺城过年，她一向对工作室里的员工很宽容，年假也很长，如果有需要的话，工作可以带回家做。

　　云浔飞机落地后是云雯来接的，一边并肩往外面走一边被数落。

　　“妈妈上次给你推荐的那个人你没加，母上大人震怒，你回去准备迎接她的满腔怒火和柔情。”

　　云雯颇有点幸灾乐祸，云浔却长叹一声：“我才二十三岁，有这么着急吗？”

　　“妈妈推过来的人我都不认识，有什么好聊的吗？”

　　云雯看着妹妹的苦瓜脸笑出了声：“行了骗你的。妈妈没生气，不过今年相亲你应该是逃不了了。”

　　“你要理解，妈妈现在工作松散了很多，没事做就爱折腾咱们，光是这个月她就问了我百八十遍什么时候和越循然结婚。”

　　云浔幽幽地看向了云雯，语气埋怨：“都怪你，把工作都抢了。”

　　云雯得意洋洋：“谢谢夸奖。”

　　云浔调侃地“啧”了一声，姐妹两个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回婺城之后，云浔先是在家里扮演了两天乖女儿，然后陪着父母参加各种聚会，在见了第三个所谓至交好友的儿子之后品出来不对劲儿，后来这种聚会去的也少了，逐渐和林慧他们约着出来聚餐。

　　司琛和林慧这对小情侣每每看得云浔和张舒媛在一边牙酸，并且在最近这对活宝要去附近的古镇游完，说白了就是要二人世界。

　　云浔和张舒媛一边谴责他们重色轻友，一边订了云台寺附近的酒店，打算去云台寺玩两天。

　　这座寺庙他们中考之前来过，只是那个时候匆匆忙忙拜了佛就赶回去考周考了，根本没时间玩，后来高中的学习任务越来越重，他们也就没来过这里了，近几年云台寺被重点宣传、翻新，又成为了一个著名的景点。

　　不过天有不测风云，张舒媛那边有个案子临时出了问题，于是只能云浔自己去了。

　　［张舒媛：宝，我下次一定陪你，我陪两次。］
　　［云浔：包的。］

　　云浔没开车，是买的高铁票过去的，在酒店临时休息了几个小时云浔才上山。

　　那座寺庙建在山上，要去拜佛就要沿着山路上的阶梯爬上去，不过这山也不怎么高，爬个一个小时也就到了。

　　云浔一如既往地先去佛前拜了拜，许下了多年不变的愿望——希望家人朋友平安喜乐。

　　寺庙里人很多，越到年节来拜佛的人就越多，云浔在比较出名的景点都看了看，夜幕降临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小雪，冰冰凉凉的沁人心脾。
　　这是今年的初雪。

　　云浔笑了笑，然后就想起来自己没带伞，反正最有名的都看过了，云浔打算其他的明天再来，就转身准备下山。

　　还没走两步，云浔就定在了原地，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一样重，她不知为什么，竟然在人群中捕捉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冷淡疏离，清凌凌的眼眸看向她时平白多了一丝温度。

　　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几米开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伞面上积攒着薄雪。

　　越沛然已经长开了，肩膀更加宽阔，曾经青涩的脸庞褪去了一些少年气，多了几分成熟，五官更加深邃，明明已经很多年没见了，可云浔就是一眼就认出他了。

　　或许是因为那双眼睛从未变过，实在太过熟悉，或许是因为他的长相和以前有太多的相似之处。

　　云浔紧紧盯着他，牙齿咬住了唇瓣，像是在试探是否是做梦。

　　她不敢动，其实现在一步也动不了，眼尾发红的同时眼睛也莫名地酸痛。

　　人潮在他们之间涌动，灯花停滞在两边，越沛然撑着伞一步一步走过来，伞面倾斜在云浔头顶时她才缓慢地眨了眨眼，注意到面前的男人正喘着气，像是跑了很久。

　　越沛然率先出声，嗓音发紧：“云浔，好久不见了。”

　　云浔静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越沛然就耐心地等着她看，直到她也说出了同样的话，声音干涩。

　　“越沛然，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