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南舍北皆春水》江湖倦客

33、莼菜鲈鱼羹

　　下午是司琛的项目先开始，中午吃饭的时候为了让他保持体力，林慧很大发慈悲地免了他今天去排队的任务，让他和云浔去占位置。

　　“云浔，你猜林慧会给我打什么菜？”司琛抱着冰水从小卖部回来。

　　云浔狐疑地看他：“你不会是看到了然后故意来问我吧？”

　　“没啊，就是闲着没事猜一下。”
　　“我不知道啊。”

　　司琛笑得有点收不住，云浔看出来了，这货早就有猜测，他就是想找个人说。

　　“我觉得她会给我打黄焖鸡，她肯定会的。”
　　云浔：“这么确定啊。”
　　司琛：“她知道我喜欢这个菜，而且今天食堂有这个菜，她肯定给我打。”

　　云浔恍然大悟：“哦——”
　　司琛小嘴叭叭不停：“越沛然肯定也给你打糖醋排骨。”

　　云浔挑眉：“你又知道了？”
　　司琛：“只要有这个菜他哪次不给你打？”

　　云浔狐疑地回想：“有吗？”
　　好像还真是。

　　司琛得意洋洋：“我可是火眼金睛。”
　　云浔敷衍地回答：“好吧好吧。”

　　司琛继续絮絮叨叨：“而且他每次给你打的菜你都吃完了，林慧给你打的你都没吃完。”
　　云浔：……？
　　记这么清楚？

　　等到林慧和越沛然把餐盘放下的那一刻，云浔忍不住看向了司琛。
　　我去，神算子啊！

　　司琛眼里倒是挥之不去的得意，林慧看他那副不靠谱的样子就忍不住捶他：“你下午靠谱点。”
　　司琛：……

　　“包的。请组织放心！”
　　组织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云浔看着自己餐盘里的菜，糖醋排骨、红烧茄子、清炒小白菜，确实都是她喜欢吃的，于是看向对面旁边的越沛然的目光都有点一言难尽。

　　越沛然一脸莫名其妙：“你为什么看我的眼神这么奇怪。”

　　云浔：“没事。”你被人算出来了。

　　转念一想，怪不得自己上学期胖了三斤，原来如此啊！

　　云浔看向越沛然的目光不再奇怪，转为了纯粹的愤愤不平。

　　他一定是故意的，想在我跑不动的时候继续嘲笑我！

　　中午午休的时候他们回了一趟教室，想把遮阳伞拿下去，到时候在看台上可以用。

　　云浔伸手在桌洞里去摸自己之前放在里面的伞，伞没摸出来，先摸出来了一封绿色的信封，封口还用了浅色爱心贴纸。

　　“欸，情书啊！”林慧看热闹不嫌事大。

　　越沛然原本松弛的眉眼瞬间绷紧，目光紧盯着云浔，一瞬不移。

　　云浔拿着这封信前后看了看：“没写名字啊。”

　　张舒媛笑了笑：“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云浔皱了皱眉，显然有点为难，司琛立刻凑了过来，很善解人意地想要帮云浔排忧解难。

　　“我来拆。”司琛笑道。

　　云浔手一偏，司琛连那封信的边都没摸到，越沛然的脸色一黑，眼中久违地漫上了一丝难掩的暗沉，原本棱角分明的脸庞变得更冷峻。

　　“可是我不想看，扔了吧。”云浔随手把信封扔在了桌上。

　　林慧和司琛倒是满脸可惜不能吃瓜，张舒媛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老怀安慰的情绪，连说出来的话都有这个意味。

　　“做得好，你这个年龄不是谈恋爱的时候。”

　　林慧笑着打趣：“班长又要管人了。”

　　张舒媛嗔笑地甩了她一眼，作势要去挠她痒痒。

　　越沛然肉眼可见地松懈了下来，眼角含着清浅的笑意，仿佛先前的阴翳没有存在过。

　　“我帮你扔了，我正好要去扔水瓶。”

　　越沛然特别积极地把云浔桌上的信封拿起来，云浔还没来得及说让他顺便把自己的空水瓶一起扔了，人就已经冲出教室了。

　　云浔一脸问号：“扔垃圾这么着急吗？”
　　其余三个人看着云浔满脸问号也只能摇头。

　　每层楼的办公室旁边都会有一个很大的垃圾桶，学生平时会在那里扔一些用完的草稿纸和空水瓶。

　　这个时间段大家都在下面等着看下去的比赛项目，整层楼都没什么人。

　　云浔他们也很快下去找自己班级的看台，教学楼就更安静了。

　　等到司琛的项目开始检录的时候，林慧灵感迸发地写了一段加油稿，拿到主席台那里让播音员念了。

　　简直极尽吹捧之能事，云浔他们听得肩膀一颤一颤地闷笑。

　　司琛听得牙疼，忍不住问林慧：“要是我没拿到好名次你是不是就要打死我？”

　　林慧高傲地睨了他一眼，轻飘飘：“不至于。”
　　司琛刚要笑，下一句话就来了。

　　“顶多断你一条腿。”
　　司琛：……不敢笑。

　　云浔站在旁边，心里都快要笑疯了，偏偏脸上忍住了，只不过肩膀的轻颤暴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越沛然悄然侧目看她，女孩子高高扎起来的马尾，阳光又朝气，看起来很有生命力。

　　云浔眼眸弯弯，原本黑曜石一样的瞳孔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有点像琉璃。

　　云浔稍微一动，越沛然就迅速地把目光放正，不敢侧目。

　　张舒媛倒是把他们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迟钝地摸了摸下巴，没说话。

　　司琛跳远的初赛发挥得很好，排在第二，成功闯入决赛，林慧朝他抬了抬眉。

　　“可以啊，加油！”
　　“大小姐都给我加油了，可不得卯足了劲儿？”

　　司琛笑着高抬腿，活动热身，眼角眉梢都含着凌厉的飞扬，一张脸泛着运动后的红晕。

　　云浔在旁边懒洋洋地开口：“我们三个也给你加油了啊？怎么？选择性闭耳？”

　　司琛张扬一笑：“听到了，谢啦！”

　　决赛接踵而至，林慧领着班里其他来看比赛的同学一起喊加油，颇有一点千军万马的气势在。

　　司琛快速助跑，起跳时毫不犹豫，落地很稳，最后没有辜负他体育委员的名声，拿到了第一的好成绩。

　　四班的同学都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林慧第一个冲上去抓着司琛的肩膀晃，心情极其激荡：“你赢了啊！第一诶！长这么大我第一次看见你第一！”

　　司琛笑着看她闹，开口时颇有一点无奈和宠溺的意味在。

　　“祖宗，给口水喝行吗？”

　　林慧笑着放开扒拉他肩膀的手，从越沛然抱着的几瓶冰水里抽了一瓶递给他：“喏。”

　　司琛倒是接得很高兴：“下面的跳高你还看吗？”

　　“看啊。”林慧理所当然。

　　司琛捏着水瓶的手顿了顿，无所谓地笑了笑：“要是没有拿到第一怎么办？”

　　林慧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那就算了啊。”

　　司琛的笑容还没挂稳，就被下一句话打得措不及防。

　　“乖乖让我刮了你的皮就是了。”

　　林慧轻描淡写地看着司琛说了这句话，司琛低声笑了笑，然后双手抱胸，头微微后仰，露出了一个张扬恣意的笑容。

　　“放心吧，小姑奶奶。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云浔笑呵呵地接话：“你们感情真好。”

　　张舒媛在一边补刀：“对啊，好到连我们在旁边都视而不见了。”

　　越沛然：“……”

　　林慧红着脸颊往云浔肩上扑：“云浔……”

　　司琛乐呵呵地打招呼：“这不是看见你们了吗？”
　　某些人啊，眼睛都没转过。

　　林慧没看成跳高，因为四百米接力临时换了时间，和跳高的时间撞了。

　　最后就是司琛自己跳高，三个女孩子去跑接力，越沛然负责她们的后勤。

　　班里的文艺委员是第一棒，她跑步的速度还可以，和其他班的第一棒几乎是平齐的。

　　云浔是第二棒，在这个时刻她平时的锻炼结果才显露出来，拉开了一点微小的优势，她的要求不高，只要没有拖后腿就好，使出比平时冲食堂还要努力一百倍的力气，好不容易把接力棒交给了林慧，云浔向前跑了几步缓冲，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没这么严重。”

　　越沛然把水拧开递给云浔，云浔想也不想就接过去喝了几口，然后扯着越沛然到外围去看前面的情况。

　　林慧保持住了和其他班的优势，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更神的是张舒媛的表现。

　　看起来文静淑女的人跑起步来犹如杀神降世，跑步时带起了阵阵风声，脸上的表情一丝不苟，像做数学题一样冷静。

　　最后张舒媛以绝对的优势战胜了其他班的第四棒，帮助四班拿到了女子四百米接力的第一。

　　四个女孩子抱在一起欢呼，班上同学高兴得呐喊声都要响彻云霄了，连班主任都按耐不住跑过来夸她们，还说要请全班吃冰淇淋。

　　操场中间的司琛也拿到了跳高第二的好成绩，林慧说的扒皮是假话，但司琛自己失落是真的。

　　四个人围着他安慰，最后还是林慧一句“再这副样子我捶你”，他才和变脸一样把那些沮丧的表情收起来。

　　张舒媛悄悄和云浔越沛然说：“从小到大司琛最听林慧的话。”

　　原来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了，云浔了然。

　　“这下只剩你一个人还有项目了，明天我们全去给你加油。少侠，一千五是块难啃的骨头，加油！”

　　云浔侧头对越沛然说话，旁边的林慧他们也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要给越沛然怎么样的加油排面。

　　“行了，人来了就可以。”
　　高岭之花浅浅笑。
　　乱花渐欲迷人眼，云浔就被迷了眼，小声咕哝了一句“人肯定来啊”。

　　越沛然侧耳听着她的话，眼里的笑意闪闪发光，嘴角的弧度更明显。

　　下午回去的时候云浔亢奋的心情还是很亢奋，有时候看一眼云雯，眼里都是藏不住的高兴。

　　云雯觉得自己的妹妹总是很容易高兴，这让她想起来云浔刚刚回来的时候，那个时候她也很容易满足，只是高兴不起来，或许是因为那个时候太敏感。

　　“你今天捡钱了？”

　　云雯看着窗外，话却是冲着云浔问的。

　　云浔：“没有啊。”

　　“但是我今天四百米接力拿第一了欸。”

　　“不值得高兴吗？”

　　云浔反问一句，于是云雯浅笑了一阵：“值得高兴，但我觉得你的钢琴现在弹得很好，比起那个，这个更让我高兴。”

　　“没辜负这几天的苦练。”
　　“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用魔音折磨我的耳朵。”

　　云雯微笑着调侃，还像当初一样，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云浔红着脸颊反驳：“哪里折磨了？”

　　云雯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也不搭话了。

　　窗外夕阳揉碎了火烧云，霞光降临人间，云浔的目光被吸引。

　　车辆因为红灯停下，而云浔看清了旁边公交车上的男生，彩霞散落在他的眉眼间，而他轻阖双眸，像是无意间掉落凡尘的精灵。

　　越、沛、然。

　　这是一个充满了朝气与期盼的名字，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美好。

　　红灯变成绿灯，车辆疾驰而过，在空间的意义上，而那个少年距离云浔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