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南舍北皆春水》江湖倦客

17、松子饼

　　越沛然最后还是没有选择参加艺术展，他没有准备作品，书房老师好像早就猜到了结果，最后也没说什么。
　　云浔练了一个星期的字，总算是有了一点点细微的起色，她高兴了一整天，连吃饭的时候都处于一个亢奋状态。

　　“欸，你至于么？练字就这么开心?”司琛扒着饭，看着云浔不解地问。
　　云浔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像你这样从来没练过的人是体会不到我的快乐的。”

　　越沛然在旁边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司琛立马转移战火：“欸，你怎么这次也没参加?字写得这么好，不交幅作品上去多可惜啊！”
　　越沛然抬眼扫了扫他，淡然道：“没兴趣。你怎么不参加？”

　　司琛痛斥：“那是我不参加吗？那是我没有拿得出手的特长好吗？你怎么专挑我的伤口戳我？”

　　越沛然无语凝噎地看了看他，最后选择了低头吃饭，经过两个星期的相处，五个人总算是熟络起来了。

　　林慧拿着手里的老酸奶扔给司琛，没好气道：“你不上进还好意思说，让你和我去上美术课你不去?”

　　司琛正要反驳，张舒媛实在不堪他们像几百只鸭子一样叽叽喳喳，于是张口说：“你们先吃饭吧，才艺特长可以慢慢培养嘛。”

　　司琛于是立马说：“林慧，那你教我画画呗。”
　　“我教你？我自己还没学明白呢就教你？你也真敢说。”
　　“反正我也不要求学得有多好，只要看得过去就好了，而且你画得这么好，我只要学到你一分也够糊弄我爸妈了。”
　　“叔叔阿姨要是听到你这话，估计气得够呛。”林慧嘲笑他。

　　“不过教你也太没有排面了，要教的话大家都来听听，怎么样？”
　　云浔两眼放光：“我我我，我来听。”她甚至举起了手。

　　林慧看向了旁边的张舒媛，张舒媛张目结舌地看着最后的结果，她明明是想让林慧和司琛别斗嘴了安静吃饭，结果最后这俩活宝硬是搞出来一个兴趣课，还是他们五个人自产自销的兴趣课，也是牛的。

　　最后班长还是屈服在了好姐妹的晃手撒娇攻势下，答应了下午去听林慧牌美术课，争取课堂表现超越司琛。

　　于是最后四双眼睛和八束聚光灯一样射向了靠墙吃饭的越沛然。

　　“去吗？越沛然。”司琛挤眉弄眼。
　　云浔眼含期待，林慧和张舒媛也一脸高兴和向往，越沛然说不出来拒绝的话，于是点头说好。
　　于是那天下午他们放学后被林慧带去了美术社团的活动地点。
　　“哇，大气啊！”司琛看着美术活动中心里面琳琅满目的颜料画笔画架画纸，由衷感慨。

　　“所以你现在理解我为什么想要当美术社团社长了吧。管这么个地方看着就有排面。”
　　“理解理解，是小的以前有眼不识泰山了。”司琛讨好一笑。

　　“林慧，这些材料我们可以用吗？”张舒媛问了问。
　　“当然可以啊，学校买这些东西不就是让学生用的吗？”

　　于是最后四个人排排坐，听林慧老师在上面讲课，顺便指导这下面毫无基础的四个人画画。
　　最后也挺有成果的，至少四个人都收获了自己的亲笔画。

　　林慧看着云浔画的熊猫夸赞：“瞧瞧这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太像了。”

　　云浔看着自己略显抽象的画作，默默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然后看到了越沛然垂在身旁的画，含笑的眼眸瞬间凝滞。

　　她刚才没怎么看清楚越沛然画画，现在看见成品不由一怔愣。

　　血色曼珠沙华从黑暗中生长，红光震慑了这张画纸，当然也涤荡了整个画中世界。

　　林慧正在言辞犀利地点评司琛和张舒媛的画：“你这个配色也太土了，整体布局也有点乱……舒媛，你这里太空了……”

　　越沛然垂在手边的画被卷了起来，他极快地说了一句“我先走了”，然后就率先离开。

　　林慧不解：“他今天怎么这么着急？”

　　云浔笑着打圆场：“他快错过这趟公交车了，可能有点着急吧。”

　　“啊——我拖太久了，下次我肯定注意。”林慧恍然。

　　云浔很快追了上去，劈手夺过了越沛然的画，在这一刻她知道，越沛然不排斥她知道他的事情，不然她抢不过来这幅画。

　　越沛然垂眸看她，然后嗓音低沉淡然：“云浔，怎么了？”
　　云浔浅笑着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了之前买的彩票，递了过去：“你不是说上次的没中奖?我又买了一张，这次看看中没中奖。”

　　越沛然接过彩票，觉得好笑又无奈：“还信这个啊？”
　　“碰碰运气啊。”

　　“作为谢礼，这幅画送我吧。”云浔摇了摇手中卷着的画。
　　“你不是有自己的画吗？”

　　“而且，这幅画不好看，我明天再重新画一幅给你吧。”
　　云浔摇了摇头，狡黠一笑：“不不不，这幅画我要，明天那幅我也要。”

　　越沛然抱臂看她，一边走路一边笑，难得有点促狭高兴：“你这么贪心啊？”
　　“对啊对啊，你就说你给不给吧。”云浔坦然承认，双眼微弯，明亮清透。

　　越沛然觉得自己沉在了那双眼中，于是他口不对心：“给你。”

　　由于是口不对心，所以他说完立马后悔了，但是又不好意思再要回来，于是只能看着云浔把那幅画塞进了书包里。

　　今天下午听了林慧讲课，作业还没来得及写，云浔到校门口的时候云雯已经在了。

　　“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云雯运气平淡，连眼角都没动一下。
　　“有点事情耽误了。”云浔把作业抽出来做。

　　云雯这时皱了皱眉：“来得这么晚作业还没做完?”
　　云浔正做着今天的语文作业，听到云雯的问话头也没抬：“和朋友去美术社团画画了。”

　　云雯嗤笑了一声，抽出了云浔书包里卷起来的画纸：“画画?我看看。”
　　“随便。”

　　云雯好整以暇地将画纸摊开，正想看看便宜妹妹能画出个什么来，就看见了极富暗黑系的色彩搭配，刚刚舒展开的眉眼又凝固了起来，她转头看了看埋头写作业的云浔，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把画放回了原位。
　　随后车里又沉寂了下去，只听得到云浔落笔的沙沙声。

　　大概是忙过了一阵，这几天季元罗和云天齐都能在晚上回家吃饭。
　　云浔和云雯在他们面前向来会表现得比较和谐，但今天晚上有点……怎么说呢……云浔觉得云雯有点过分和谐了。

　　云浔刚夹了一筷子辣椒，云雯就说：“这个太辣了，你还是少吃点。”
　　云浔很给面子得同意了，表示自己吃最后一筷子。

　　“你平时基本不吃清火的蔬菜，我今天让阿姨给你做了苦瓜，你吃点。”
　　云浔差点没握稳筷子，手颤了颤，眼睛都瞪大了，声音错愕不止：“啊？”

　　我惹到你了吗？云浔用眼神问她。
　　云雯抿了抿唇：“还是均衡点对身体好。”

　　季元罗和云天齐和乐意看到她们其乐融融的样子，于是劝云浔多吃点苦瓜。

　　“我不喜欢吃这个。”云浔的脸快变成苦瓜了。
　　云雯眼神闪了闪：“那就算了，多吃点青菜也是一样的。”

　　云浔狐疑地看了看她，然后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着。
　　季元罗看着小女儿的样子笑了笑，然后给大女儿夹了一筷子青菜：“别光说妹妹，你自己也要多吃点。最近学习怎么样？压力大吗？”

　　云雯温和地笑说：“这都没什么，妈妈，我觉得可以把金融课加在周末。”

　　云天齐皱了皱眉头，不赞同道：“原本是半个月一次课，每个星期都上课你吃得消吗？你们学校本来就学业比较重。”

　　季元罗看了看丈夫不赞同的神色，又明显看到大女儿眼中的落寞和隐忧，心中一叹，于是劝说丈夫：“你别这么武断，好歹听听女儿的想法。”

　　“雯雯，你自己怎么想的？给爸爸妈妈说说。”
　　云雯放下了筷子，坐得端正：“半个月一次课间隔太久了，知识会生疏，而且我能够平衡学校的课业。”

　　云天齐的视线注视在她脸上，然后极富威严地开口：“雯雯，你太着急了。”
　　这句话一出，云雯的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栗了一下。

　　但是云天齐好像没有注意到，反而继续说话。

　　“你这个年龄学习金融本来就操之过急，以前让你假期的时候上课，就算是提前了解，但是最近你的心态上出了问题。”

　　“不仅把这堂课放在了上学的时候，还想要这样高频率地学习。我不是反对你上进，只是什么事情都讲究一个张弛有度。”
　　“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云天齐的话每多说一句，云雯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季元罗的手搭上女儿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
　　云雯茫然抬头：“妈妈?”

　　“妈妈和爸爸是一样的想法，还是希望你现在以学习为重，不要本末倒置了。”
　　云雯还想说点什么来争取，云天齐却已经打定主意了：“吃饭。”

　　“小浔，你的钢琴课怎么样？”云天齐斟酌了一下。

　　云浔握筷的手一顿：“还好。我跟得上学习，不用停课。而且，爸爸妈妈给老师说的要求也很低不是吗？就当是学习以外的放松好了。”
　　云天齐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季元罗眼见家里的氛围陡然下降，一时间有些低落，云浔反而笑着调节了一下：“啊对了，我下午画了一幅画，我拿给你们看。”

　　云雯眼睛微微睁大，有点没反应过来，云浔已经手脚麻利地把画拿过来了。

　　画纸在父母面前慢慢展开，映入眼帘的是熊猫家族，云浔笑得眉眼弯弯，指着上面最小的熊猫说：“这是我画的熊猫宝宝，这是他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反正都是他的家人啦。”

　　云浔顿了顿，然后扬了扬眉，雀跃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才华？”

　　季元罗指着上面的小黑点问：“这个是?”
　　“尾巴啊。”云浔理直气壮。

　　众人齐齐一噎，云天齐有点担忧地抬起了手：“那这条线?”
　　“眼睛啊。”

　　云雯歪了下头，看着云浔的眼神奇怪：“那今天下午那朵花呢？”
　　云浔反应了一下，然后想清楚了：“那个是同学画的，他送给我了。”

　　云雯拧了一下眉，然后也没再问了。
　　“已经交到好朋友了啊。”季元罗颇有一点欣慰。

　　云浔乖巧地点了点头，眼睛里明亮一片。
　　季元罗和云天齐看着这张与自己相像的脸庞，和女儿乖巧可爱的神色，心中软成一片。

　　云天齐和蔼地问：“同学都还好吗？”
　　这是开学一个月以来他第一次问这些事情，云浔笑着答：“都很好。”

　　“朋友们也很好。”云浔笑着补充，然后在心里加了一句，尤其是某个姓越的朋友最好玩了。
　　“那就好，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爸爸妈妈说知道吗？”季元罗慈爱地摸了摸小女儿柔顺的头发。

　　云浔点了点头，然后说：“对了，爸爸妈妈。我这周末想回福利院看看。”

　　云天齐点点头：“应该的。你之前说的想让爸爸资助福利院的事情也已经开始着手了，你回去的时候有什么需要就和爸爸说。”
　　“最近零花钱还够用吗？”

　　云浔和云雯都有一张卡，云天齐每个月都会往里面打三十万，用多少全看她们自己。
　　云浔其实没怎么用过，因为她几乎没什么要用钱的地方。

　　每天有家里司机接送，早饭晚饭在家，白天在学校用校园卡，而且校园卡里面的钱也是云天齐和季元罗在开学的时候就充了一个学期的，其实云浔觉得一个学期未必能花完。

　　她也不买什么其他的东西，现在用的都是假期的时候云天齐和季元罗帮她准备好的。
　　那张卡她几乎没动过，更不要说什么零花钱不够了。
　　其实她很好奇云雯是怎么花零花钱来着的。

　　“够的。”
　　“要司机送你去吗？”
　　“我想自己回去。”

　　云天齐默认了她的想法，季元罗也没有什么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