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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南瓜千层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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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刚开学,大家都不认识。但是初三有个学长来找过越沛然,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人直接打起来了,当时那个事儿闹得有点大,几乎全年级都知道了。”
“打起来了?”云浔讶然。
司琛接了一嘴:“这事儿我印象特别深刻,那个来找他的学长好像还是初三的风云人物来着,特别有名。”
“叫什么……宋竺和吗?”
“听说家里特别有钱,不仅在学校混得开,好像在校外也是一呼百应的。”
“我那个时候在旁边听了一耳朵,没敢多听,但也听到了类似什么‘私生子,下贱’之类的话,然后他还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最后反正他俩打起来了。”
“后来就传出来了越沛然是个连自己妈妈都不想多看一眼的私生子。这个谣言在一段时间里喧嚣尘上,大家发现初三有个学长和他的名字很像,叫什么越循然,都猜他们是兄弟呢!那个学长后来虽然否认了这个谣言,但是还是有很多人相信这个传言。毕竟私生子这个名声不好听,平时大家也就不怎么和他说话,他自己也不怎么社交,和透明人差不多。”
“那这个谣言呢?”
“松哥都出面了,肯定是把那群传谣的人请了一遍年级组啊。”
云浔卡了一下:“松哥是……”
司琛振振有词:“刘政松啊,我们松哥,老有魄力了,直接把那个有钱的宋学长都请了一次年级组,还罚他扫了一个星期的林荫道。”
林慧叹气:“所以说啊,谣言害人啊,瞧把人家整的……”
张舒媛点了点头,然后又迟疑道:“但是越沛然好像也不是很想和大家交朋友吧,我和林慧坐他前面坐了一个学期了他也没和我们说过话。”
云浔点了点下巴,咂摸道:“说不定……是他不好意思呢?”
她越想越觉得合理,越想越觉得自己福尔摩斯:“你们看啊,他肯定也是知道这个谣言的,也知道大家很多人都听过且信过这个谣言,那他肯定不好意思和班上同学说话。”
“一呢,是怕同学尴尬,二呢,他自己也有点……”
云浔斟酌了一下用词:“嗯……近乡情怯?”
林慧和张舒媛很认同这番话,司琛倒是怀疑了一下:“啊?近乡情怯?”
然后在三个人炯炯有神的直视下把后面那句“大老爷们情什么怯啊”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司琛扭曲地笑了两声:“上次开学考咱们不也一起吃饭吗?那个时候虽然没和他说上话,但看感觉他人应该不坏。”
林慧翻了个白眼:“比起那些乱传谣言的来说,何止是不坏?”
谣言……云浔觉得越循然应该还不至于蠢到在外面大肆宣扬自己家里有个私生子这件事,但是宋竺和不是和他交好吗?真是很奇怪。
他们四个吃完回教室的时候越沛然已经做完上午留的作业正在预习了,云浔捧着林慧的卷子,期期艾艾地戳了戳越沛然的手臂:“同桌,讲讲吗?”
越沛然转头看了看云浔,又看了看一边讪笑的林慧,深吸一口气说:“好。”
然后他就展开了一张空白的草稿纸,打算把最后一道题从头到尾好好讲一遍。
越沛然讲题的思路很清晰,连云浔这种水平都听得很清楚明白,渐渐地,从后面过的同学都围在了他的座位旁边蹭了一耳朵的解题思路。
然后后门就出现了堪称奇观的景象——透明人且曾经深陷身世谣言的越沛然的周围围了一圈人,最里面是云浔林慧张舒媛司琛他们几个,外面围了不知道多少人,全在听越沛然讲题。
看得班上其他人眼馋,但是看到那么多人围着也就放弃了跑过去听题。
“懂了懂了,谢谢你越沛然。”林慧大概是第一次弄懂压轴题,看向越沛然的眼神敬仰又感激,就像在看数学老师。
“那个,我还有一步没有懂,可以再给我讲讲这一步吗?”外面一圈的纪律委员陈燃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越沛然扫了他一眼,然后感受到了云浔在桌子下面的脚碰了碰自己的鞋,于是颔首:“好。”
然后又听了对方提出的问题又讲了讲,这头一开,后面全是问题的。
“我也有个题想问,越同学你能给我讲讲吗?”
“谢谢。”
“还有个问题……”
“还有这个……”
幸好没几分钟就响午休铃了,大家只能揣着自己的问题回座位午休。
越沛然如蒙大赦,看向云浔的目光有点无奈:“开心了?同桌。”
云浔捧着脸颊笑:“感觉怎么样啊?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特别热闹?”
越沛然垂下了眼眸,浓密纤长的睫毛几乎把整个眼睛的神采都遮住了。
“还好。”
云浔朝他眨了眨眼:“那同桌可以先给我开个小灶吗?我好多题不会,你讲讲呗。”
越沛然抿了抿唇,然后把云浔推过来的卷子捏起来,淡声说:“那你好好听。”
云浔坐得端正,庄严道:“我保证。”
越沛然扫了她一眼,短促地笑了两声,然后就开始讲试卷上的每一道错题,认真细致到每一个思路,每一个公式都没有跳过,云浔听得连连点头,最后来了一句“师父,我悟了”。
越沛然面无表情地偏头看她,云浔从这个表情和眼神里读出了不信任,当即不服:“你干嘛这个眼神?”
越沛然:“我太相信你了。”
云浔狐疑:“真的?”
越沛然一本正经地点头,然后云浔才把自己的怀疑放进了肚子。还没放安稳呢,这朵高岭之花就口出狂言。
“我相信你下回还能错。”
云浔“……?!”你真会说话。
下午的第一节课就是被林慧宣扬过的春燕的语文课,云浔在这节课上可谓是风生水起。
春燕第一句话就是夸奖她的作文写得好,在全年级里面都是排得上号的,阅读理解也做得很完美,就是那个字比较差强人意,建议她去学校周三下午的书法课听几次,好歹能多赚点卷面分。
云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字,也不难看啊。
后来林慧告诉她,春燕对字的要求比较高,但凡不赏心悦目的都会被她扣卷面分。
好吧,看来春燕和季元罗女士有点像,都在某一方面有自己的强迫症。
然后林慧就不负众望地被点起来了。
“林慧,我说过你多少遍了。诗词鉴赏题要把握全诗,你不要拿着半截就跑。看看你这次的答案,选择题错了也就算了,鉴赏题竟然一半的分都没拿到,你想气死我然后继承我的棺材吗?”
春燕批评人的时候竟然还玩梗,林慧虽然被点了起来,但是也忍不住跟着大家一起笑。
春燕恨铁不成钢:“你还笑?反正云浔就坐在你后面,平时不懂的多问问人家。”
然后果然如林慧所料地让她讲了一下诗词鉴赏的做法和正确思路,幸好之前已经听云浔讲过一遍了,这次总算是顺利过关。
林慧坐下来之后特地转头抛给了云浔一个感激不尽的眼神,云浔哑然失笑。
今天下午和开学第一天有点像,教室里的人最后就剩云浔和越沛然还在写作业。
其实越沛然早写完了,云浔拽着他继续讲题,今天数学老师留的作业她有几道不会。
“欸,我最近新学了一首曲子,你想听听吗?”
云浔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探头问。
越沛然把数学书放进书包,不知想起什么,蓦地笑了一声:“《悲怆奏鸣曲》?”
云浔前两天就是在家里练这首曲子,硬生生给人家弹欢快了,不用想都知道她的钢琴老师有多么崩溃。
云浔神秘一些:“当然不是啊!在学校干什么要弹这么没意思的曲子?”
越沛然向她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目光,云浔那双圆润而清透的眼睛一眨一眨,语气中带着点俏皮。
“想知道啊?那你和我去音乐教室。”
越沛然习惯性拒绝:“不用了,我先回去了。”
然后被云浔不由分说地把他拽去了音乐教室。
二中有好几间音乐教室,但是只有一间是常年不锁门的,因为这间教室分给了音乐社团平时举办活动,里面还有一些乐器供学生使用。
越沛然再次坐在了琴凳上,旁边是明眸皓齿、眼角含笑的云浔。
女孩子再次抬手,在他眼中按下琴键,舒缓柔和的音调慢慢溢出,充盈了整个教室,随后曲调慢慢上扬,云浔的笑容绽开在热烈潇洒的少年时光中,像是再平凡不过的少女,在最轰轰烈烈的青春岁月中涤荡而出。
本就温和的太阳光从玻璃窗淌进来,穿过蓝色窗帘,剩下那微弱的光影落在了云浔身上,越沛然第一次觉得二中的蓝白校服好看。
云浔弹到一半时,笑着转头看他一眼,然后问:“听出来了吗?”
越沛然同样偏头注视她,嗓音低沉:“嗯。”
是《未闻花名》。
三月初的时节,春天还没有真正降临婺城,越沛然却在这仍然寒风料峭的天气里觉得春暖花开。
弹完这一曲越沛然就准备去公交车站了,云浔在他临走前问他:“所以,你喜欢现在的感觉吗?”
“什么感觉?”
“有朋友的感觉。”
越沛然垂在校裤一侧的手微微一蜷,随后又放松自然垂下,他很静很静地抬眼,看向云浔的眼神很淡。
心中一种陌生且令他一阵酸软的可怕情绪翻涌而来,少年身形微滞,说话时嗓音低哑而茫然。
“云浔。”
“你为什么非要这样?”
“一定要成为我的朋友吗?”
“还是觉得自己是救世主?可以温暖我这个私生子?”
越沛然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些尖锐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很喜欢云浔的靠近,明明不讨厌现在的样子,可是只要一想到……一想到现在因为云浔拥有的一切,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全部失去,那么他宁愿从未拥抱过友谊。
云浔这样好一个女孩,怎么会真得成为他的朋友呢?
她长得漂亮,性格好,人缘好,班上同学对她印象都不错,老师也喜欢她,更是在短短几天就和林慧她们交好,一起吃午饭,一起聊天,还约好周末一起出去玩。
她不缺朋友的,一旦交到了真正的朋友,还会想要越沛然这样一个被人厌恶的朋友吗?
云浔迟早有一天会明白的,和越沛然成为朋友只会是她人生中的污点。
越沛然在这一瞬间想了很多,想得越深,双手就越忍不住发抖,他纤长的睫毛也在微微颤抖,那双冷淡疏离的眼眸里像是被打碎了的镜子,晃着满池的碎刃,闪着数点寒光。
云浔也站了起来,声音柔和而落寞,眼神始终看着那个腰背挺得笔直,直到倔强如松的少年:“你为什么总是要想这么多呢?”
她轻声叹,仿佛真得不明白。
其实她再清楚不过了,越沛然心想。
“为什么就不能是我真得很欣赏你,很想和你交朋友呢?”
“不,你是在可怜我,也是在为了除夕那天打架的事情在怜悯我感激我。”
“可我不需要。”
越沛然冷着声音说话,少年时期的自尊心总是很强,觉得被怜悯是一件羞耻的事情。
“越沛然,你太多刺了,像个刺猬。”
“那我就当苏妲己好了。”
云浔再次展颜,双眼的弧度圆而润,眼尾迤逦出一抹温柔的天真娇憨。
她说,她要当狐狸,做刺猬的克星。
她说,越沛然,别拒绝和她成为朋友了。
“越沛然,我不知道是哪里给了你错觉觉得我是在可怜你,但是我的身份你也是清楚的,上面还有个便宜姐姐在压迫我,你真的觉得我会可怜你?我可怜自己都可怜不过来。”
云浔真心发问,忽略了自己瞎编乱造和故意夸大的地方。
其实她在云家混得风生水起,云雯对她的态度从除夕那天开始就好了很多,父母也因为愧疚一直对她很好很包容,就连之前一直看她不顺眼的越循然最近态度也还不错,总而言之,她最近很舒坦——可是,这些越沛然又不知道。
他的认知还停留在除夕那天越循然对她恶言相向,云雯偏帮外人,在心里给云浔的定位还是个小可怜,全然忘记了小可怜当时趁乱踹了越循然两脚,又怎么会后面哭得那么伤心。
于是越沛然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所以……“你觉得自己和我同病相怜,觉得我们可以报团取暖?呵,云浔,你还是在可怜我。”
云浔:?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啊!
越沛然根本不想听云浔狡辩,背着书包头也不回地往校门口走,徒留云浔一人在原地尔康手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