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南舍北皆春水》江湖倦客

13、杏仁酪

　　周一一到学校就听见了在人群中口口相传的开学考成绩已经公布出来了。
　　云浔从楼梯口走到教室要经过一整条走廊，正好背着书包就把前五十名的排名看完了。

　　年级第一还是她的便宜姐姐云雯，语文九十，数学九十六，英语九十八，其余副科几乎每一门都没下九十，这第一活该她拿。

　　云浔是见过云雯在家里学习的样子的，明明金融课已经占去她很多时间了，但是她每天都会分给学习很多时间，越循然在周末的时候也会给她讲一些初二的内容。
　　前五十几乎被一二班包圆了，四班还是只冲进去一根独苗苗——越沛然。

　　这货的成绩很平均，每一科都维持在了九十三四左右，因此他的排名也很好看，二十三名。
　　在高手如云的二中这个成绩算很厉害了

　　至于云浔自己，她的成绩虽然没上榜，但是等她到了教室就会发现桌上已经放好了一张完整的成绩单正等待她的眷顾。

　　语文九十四，数学七十三，英语九十三，生物八十二，地理九十二，政治九十一，历史九十二。
　　云浔捏着成绩单仔细看下去，这张单子上不止印了她的，还有全班的。

　　越沛然的成绩真得很端水，每一科看过去差别很小。
　　“同桌，恭喜啊。”
　　越沛然秉持着句句有回复的原则，硬是憋出来一句“同喜”。

　　但前面的林慧和张舒媛就没有那么高兴了，两个原本明媚可爱的小姑娘现在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还簌簌地往下落着雪。

　　司琛脸上带着笑，手里拿着那张成绩单折成的纸飞机用力一掷，纸飞机飘飘荡荡地落在了林慧的桌上。
　　“行了，不就一次开学考，还能吃了你吗？”
　　林慧瞪他：“我追求完美不行吗？”
　　司琛低声下气：“好好好，行行行。”

　　云浔叹了一口气，想到要拿这份成绩给季元罗女士和云天齐先生看，心里就有点没底。
　　毕竟数学只有七十三，不过他们最近忙得几天都没顾得上回家，应该也不会过问成绩吧……

　　云浔本来是这样想的，但今天早上云雯很贴心地告诉她，季女士和云先生再忙也会抽出一点时间来分析她们两个的成绩的——就和分析公司的财务报表一样正式又严肃。
　　啊——夭寿了。

　　“已经很好了，差一点就进了前五十。”
　　“真得很不错了。”
　　越沛然看着云浔凝重的表情，以为她对于自己的成绩很不满意，于是破天荒头一回绞尽脑汁地夸了两句，一张脸都纠结得绷紧了，看起来很不好意思。

　　云浔双手支在桌上，捧着自己那张越长越像季女士的脸，眸光流转间在身边的同桌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她的眼睛清透而明亮，像是十五的月光，清辉落入了水潭，说话时嗓音天真又干净。
　　“哦~谢谢你的夸奖了，同桌。”

　　四班迎来的第一位评讲试卷的老师是陈晓泉的历史，这次的试题比较难，总体的成绩都不是很理想。

　　但是……总有同学勇于挑战老师的底线。
　　云浔本着看热闹的心态大惊失色，跌破眼镜，因为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敢于突破的同学就坐在她旁边。

　　“越沛然，你自己起来说，戊戌变法时在位皇帝是谁？你写的谁？”
　　陈晓泉满脸恨铁不成钢和一副牙疼的狰狞表情，看着越沛然的目光像要把他活撕了。

　　虽然上面的描述有云浔的艺术加工，但是也差不离了。
　　云浔看着她同桌那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平静表情，直觉他要说点什么逆天答案。
　　果然……这位高岭之花没让她失望。

　　“黄庭坚。”
　　“???”

　　云浔的眼睛从来没睁得这么大过，转头看向越沛然时的表情都呆滞了，写什么答案也不能写黄庭坚吧，“荒谬”两个字在她的脑海里横冲直撞，极有存在感。

　　要不是时机和场合都不对，她几乎想给这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同桌竖个大拇指了。

　　果然讲台上的陈晓泉面如菜色，看着越沛然没有一丝波澜的脸色更是气得肝疼。

　　“你还好意思说，怎么？在历史考试里玩儿穿越？”

　　这话一说出口，全班哄堂大笑，一时间教室里像有三百只鸭子在叫唤。
　　但是敢于挑战底线的勇士远不止这一位，这不又有一位勇士被点起来了。

　　“司琛，你笑什么笑，你有脸笑吗？”
　　“看看你答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泽乡起义是谁领导的?这是上学期的知识，结果你给我答的什么？”

　　司琛眼里带着未散的笑意，显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听这位勇士中气十足气定神闲地念出了自己的答案：“大泽乡乡长啊，没毛病啊？”

　　这下哄笑声更大了，云浔也撑不住笑倒在了桌上，就连越沛然这朵高岭之花也没忍住笑了两声。

　　林慧小声地在前面笑骂一声“这家伙也太能编了”。

　　陈晓泉简直气绝，颤抖着手指一会儿指了指越沛然，一会儿指了指司琛，连气都喘不匀，云浔都怕她一个没缓过来倒下去了。

　　事实证明教师这门职业不是一般人能干的，陈晓泉以极其优异的情绪调整能力硬生生活了过来，甚至还能活蹦乱跳地继续讲卷子。
　　教师真是门神奇又高尚的职业，云浔瞬间对这位老师肃然起敬。

　　后面总算没有小丑……啊不是，勇士挑战底线了，卷子评讲的过程还是比较顺利的，如果云浔没有在一下课就被请到办公室喝茶的话。

　　陈晓泉押了一口茶，拿出了一副和蔼可亲的脸色，跟刚才被气得肝疼一点也不一样。
　　“来，坐啊。”
　　陈晓泉指着旁边的椅子，几乎是热情地在和云浔说话了。

　　“老师，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云浔讪笑道。
　　“啊，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和你聊聊开学考的事情。”

　　云浔笑得有点勉强，说话时声音微不可查地发着抖：“这次考试会有家长会吗？”
　　陈晓泉了然地笑了笑：“你放心，这次没有。但是我们期中考试之后会开一次。”

　　云浔放下了一半的心，没有家长会就好，但幸好她还没有不理智到放下另一半：“那老师想和我聊点什么呢？”

　　终于进入今天的正题了，陈晓泉笑眯眯地说：“我看了你的成绩，还是很不错的，就是生物和数学差点。其实你的生物也还行，就是数学……差得有点多。我算了一下，要是你的数学能上八十你就进前五十了。”

　　然后这位老师给云浔灌输了一通重视数学的鸡汤和学习方法，课间一共十分钟，她讲了九分钟，留了一分钟给云浔回教室。
　　然后云浔就带着满脑子的浆糊和“数学尤其重要”回教室面对数学老师富态喜庆的脸和那张同样遍布红色的喜庆试卷。

　　数学老师评讲卷子的时候主打一个大赦天下，爱听就听不听算了，云浔对他的佛系认知上升了一个高度。
　　这对于云浔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至少不用被当众处刑了，妙啊！

　　“浔儿，快来救我狗命。”
　　“这道题为啥选C，快快快，把你当时的思路说给我。”

　　数学老师一走林慧就以光速转过身来，一张嘴叭叭叭地说话。
　　她问的就是当时在食堂对的那道古诗词鉴赏的选择题，据她说语文老师在这道题上很关注她，因为她基本没对过，一定会抽她起来讲一讲这道题。

　　云浔本着救小伙伴于水火义不容辞的革命精神，同样小嘴叭叭两声飞快地给她说了解题思路，然后获得林慧感激的目光和“大恩大德，今天食堂报答你”。

　　云浔：“……算了吧，我还不一定能抢到饭呢。”
　　“你再跑快点。”旁边一声不吭的人忽然说话，给云浔吓一激灵。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梦话？”

　　越沛然抿了抿唇，偏头笑了一声。
　　云浔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忍不住伸手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你笑什么？”
　　林慧出了个主意：“今天我跑快点，我帮你抢饭。”

　　云浔两眼瞬间锃亮，比天花板上的白炽灯还要亮，看着林慧的目光就像在看财神爷。
　　“行了，还你抢，我帮你抢吧，免得你又和上学期一样摔个好歹出来。”

　　司琛倚在一旁的桌子上，眼角含笑对林慧说话。
　　“欸，我这道题也对了，你怎么不来问我？”
　　“你？”林慧语调扬起。
　　“我还不知道你！这道题你猜对的吧！”
　　司琛不服气地反驳：“林慧，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虽然我确实是猜的，但是你实在太伤我的心了……吧啦吧啦……吧啦吧啦……”

　　这个人才是三百只鸭子吧。
　　林慧及时打断他，才让这一圈人幸免于难：“行了行了，你一会儿去帮我们三个抢饭，知道了不?”
　　“收到上级指示。”

　　云浔用自己放在桌上的手肘怼了怼越沛然，小声说：“你和他一起去吗？有个伴。”
　　越沛然面色沉寂如山，吐出一个冷淡的字眼：“不。”
　　好吧……云浔在心里叹气。

　　话是这么说，但是中午越沛然还是和他们坐在了一桌吃饭，和上次的排位一模一样。

　　云浔坐下来的时候收到了越沛然飘过来的指责目光，唉——其实也不用这么感谢她，她也只是做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事情。
　　她之前让司琛抢饭的时候要是可以就把越沛然也按在那里和他们一起吃饭。

　　司琛当时是觉得有点勉强的，但是在云浔的威逼利诱下表示使命必达，于是就有了现在的一幕，越沛然坐在那里，一会儿看看云浔，一会儿瞪着司琛。

　　其实如果你真得想走早就走了，难道还能真得把你拦下来吗？

　　承认吧，越沛然。你也是喜欢这样的热闹的，你也是渴望朋友的。

　　云浔夹起来一筷子菜，笑眯眯地放进了嘴里。
　　林慧拿着从小卖部买来的烧酸奶报答云浔的救命之恩，一人一袋，越沛然也有。

　　越沛然冷冰冰地在吃饭，安静的气氛明显不适合现在的状况，于是司琛努力挑起话头，想要活跃气氛。

　　但他好像和越沛然真得不熟，说了好半天才问了一句：“话说兄弟你填那个黄庭坚是怎么想的啊？”
　　越沛然淡淡然回答：“穿越。”
　　“噗嗤。”

　　这下几个人都没忍住笑了，神一样的“穿越”，太秀了。
　　“欸，你们小时候看过那些穿越剧没，我以前特别喜欢那些，觉得穿越一定是存在的，还老爱拿家里的被子当披风。”

　　张舒媛笑着说自己以前的事情，林慧也附和了两句。

　　“我也是，我刚学画画的时候还老爱画一些古人和现代人相遇的场景，被我当时的美术老师告诉我爸妈，他们还以为我得妄想症了。。”

　　司琛笑了两声：“你们这都不算啥，知道小爷以前干过什么吗？我之前学着电视机里的广告许愿，希望魔仙女王赐予我魔法，现在想起来是真傻逼，太神经了。”
　　这下几个人笑得更欢了，越沛然也笑得用手支着额头。

　　云浔正吃着饭，然后就看到林慧虎视眈眈地看着她盘子里的排骨，云浔笑了笑：“你要吗？”
　　林慧有点不好意思：“可以吗？”
　　“反正我也吃不完。”
　　“怎会有如此烦恼?”林慧大惊失色，然后笑得软和“我帮你。”

　　云浔夹了一半的排骨给她，林慧心满意足地啃起来，甚至还闲情逸致地问：“欸，那个数学的最后一道题你们谁会啊？我上课那个时候走了下神。”
　　张舒媛摇了摇头：“我没走神，但是也没听懂。”
　　司琛更是笑得没脸没皮：“你是知道我的。”
　　林慧送了他一对白眼，然后眨巴着眼睛看向了云浔。

　　云浔夹菜的手一顿，好心地提醒她：“我数学七十三。”

　　林慧瞬间如泄了气的皮球，瘪了下去好像再也鼓不起来了。

　　云浔“嗯——”了一声：“但是越沛然会啊，回去让他给你讲吧。”

　　越沛然默然吃饭，然后猛地抬头看向云浔，眼中的问号要蔓延出来了。

　　“我看到你写这道题了。”云浔朝他笑得灿烂，怎么看怎么没安好意。
　　越沛然无奈地歪了下头。

　　林慧“啊”了一声，又有点不确定：“可……可以吗？”

　　越沛然已经吃完饭了，他把餐盘端起来就要走，但在起身时看见了云浔暗含期待的那双眼，竟然又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可以。”

　　他用了两个字惊讶了三个人，然后不带走一片云彩。

　　云浔觉得他们的反应好笑：“怎么了你们?”
　　林慧咽了下口水，显然没反应过来：“越沛然……人还不错啊，挺……乐于助人的。”

　　司琛“嘿嘿”傻笑：“之前还觉得他是个挺不近人情的人呢，现在看看也不是传言中那个样子啊。”
　　“越沛然，他不是你们同学吗？”云浔不解。

　　张舒媛给她解答：“你才来我们班，不知道也很正常。”

　　“越沛然虽然和我们是一个班的同学，但是一直以来都不肯和我们多说话，一个学期以来除了回答问题好像就没听他说过话，就连选位置也不要同桌。当然了，大家都和他不熟也就都不怎么想挨着他坐。而且要不是他是班上唯一一个进前五十的人，大家几乎都要忘记还有这么个人存在了，除了成绩，他好像就没什么存在感了。”

　　“他为什么不和大家说话？”

　　“这个就难说了，但是我觉得和初一刚开学时候的一件事有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