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南舍北皆春水》江湖倦客

11、玉露团

　　毕竟是开学第一天，今天课程分布还挺均匀，各科老师云浔都在今天一一见过了，也没什么特别的。
　　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的历史。陈晓泉满面笑容，看着下面的学生若无其事地宣布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后面三天开学考。

　　底下一阵又一阵哀嚎此起彼伏，陈晓泉“诶”了好几声才停下来。

　　“这次开学考一半考上学期的知识，一半考这学期的知识，就看你们寒假有没有在家预习了。”

　　于是又是新一轮更高昂的哀嚎。

　　陈晓泉无情地告知了她亲爱的学生们这天杀的考试范围，然后开始上她的历史课。

　　老实说，这位老师的历史课上得挺有意思的，她的知识面覆盖很广，说话也妙趣横生，学生听起来也不会觉得无聊。
　　但课上得再有意思也拦不住开学考的愁云惨雾，整个教室一节课都是凄风楚雨。

　　由于明天考试，今天没有哪个老师留堂，一个班的学生犹如猴子出笼一样窜出了教室，没几分钟教室里就只剩几个学生了。

　　介于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云浔打算听云天齐和季元罗的话，等着云雯一起坐车回去。

　　其实按照季元罗女士的想法是她们姐妹两个每天都一起坐车回去最好了，反正都是一个学校。

　　但是云雯她们班比普通班每天多上一节课，也就是说云浔每天都要等她。

　　今天是第一天，她不想违背季元罗和云天齐的意愿，先等着吧。

　　很快班里同学都走完了，就剩她和她那位今天说话一共就说了四个字的同桌。

　　那四个字还是历史老师抽问，然后他回答的“一八四零”这四个字。
　　惜字如金说的就是他了。
　　云浔写了一会儿作业，然后忍不住偏头问了一句：“你怎么了？我惹到你了吗？”

　　明明除夕那天还说话说得有来有回的，今天就装不认识，难道和她认识很丢人吗？还是这朵高岭之花要维持凛然不可侵犯生人勿近的人设？

　　然后云浔就看到高岭之花握着笔写字的手顿了一下，连头都没偏一下就泠泠然开口：“没有。”
　　“没有惹到你那你今天一句话不说？”

　　越沛然这次动了动他的项上人头，轻轻摇了一下：“真得没有。”

　　问也问不出来，这个人怎么在教室里就和一个闷葫芦一样？云浔想了一下，从那次她在越家见到他就有点不对劲儿了，他比他们第一次见还要冷淡，就像是收起刺的刺猬又把全身的刺都张开了，甚至比之前的刺还要尖还要多。

　　云浔泄气又认命地写作业，然后等着走廊尽头的一班下课。

　　那位高岭之花在写完作业之后就走了，没分给他的新同桌一个眼神。
　　偌大的教室现在就剩云浔一个人凄凄惨惨地写作业，云浔心中恨恨想，这货作业怎么写那么快！

　　可能是心里藏了事，两个人在去学校门口的路上云雯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儿。
　　“怎么？跟不上啊？”云雯冷冷道。
　　“在四班都跟不上，那你这辈子都不要想进一班了。”

　　云雯目光直视前方，眼角余光却透出点轻蔑，落在了云浔身上。
　　云浔轻声回答：“没有。”
　　然后又补了一句：“你的笔记我今天晚上还给你。”

　　云雯绷紧了脸，冷淡地“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侧目飞快地瞥了云浔一眼，声音冷得像是掺了冰碴子：“你要是想用来准备开学考也可以留着再看看。”
　　“不用了，我都抄一遍了。”云浔笑着说。

　　云雯却像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强忍着不自在昂着高贵的头颅，看起来脸色很难看。

　　然后这两个人在车上又是一路无言，结冰的气氛硬是冻得前面的司机都不敢大喘气。

　　开学第一天还是很受重视的，云天齐和季元罗本来这段时间工作很忙，但今天硬生生地出现在了晚上的饭桌上。

　　“学习怎么样？还能跟上吗？班上同学都好相处吗？老师怎么样？”季元罗女士灵魂四连问。
　　云天齐先生只问了一句话：“要不然还是转去你姐姐的班级，两个人有个照应。”

　　云雯还没说什么，云浔就摇头摇得要转起来了。

　　云天齐看着女儿“不思进取”的样子摇头笑了笑，倒是季元罗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小浔之前都说了不想去，你还提这件事。”

　　云天齐向妻子讨饶：“我再问问她，毕竟一班的教学水平更好。”

　　“不过女儿不愿意，我当然也不会逼着她去。”
　　云雯露出一抹温柔亲切的笑容：“爸爸说得对啊。而且我觉得妹妹以后肯定能考进一班的，现在也用不着着急。爸爸等着看开学考成绩就是了。”

　　季元罗女士听着女儿的话心中略感宽慰，然后放过了丈夫，又问了问两个女儿学校的事情。

　　“开学考的事情别太有压力，你刚转过去，适应不了也正常。”
　　云浔听话地点了点头。
　　季元罗安慰好小女儿又去关心了一番大女儿，立志端好这两碗水。

　　今天对面的窗户和以往一样，白炽灯透过黑色窗帘泛着柔和微弱的光线，云浔站在窗台上吹了会儿风，放空大脑。

　　云雯的笔记她已经看完并且抄写了一遍了，整个寒假她也没有荒废，学钢琴的同时也在认真复习和预习。

　　她并不觉得明天的考试吓人，反而把心静下来了。

　　自从来云家的第一天后，这是她第二次进云雯的房间。

　　她们两个人的房间很像，但是在细枝末节上的风格又迥然不同。

　　云雯的书架摆满了金融学、财经日报之类的书籍，书桌上还摊着今天发的新书。

　　云浔的书架就比较杂食了，童话故事、四大名著、傲慢与偏见等等等等，反正她爱看什么就摆什么……哦，顺便摆了几本中国通史和新唐书之类的，以表现出自己对历史的热爱。

　　那几本记满了知识点的笔记本被云浔还回去，云雯面无表情地接过，然后冷冰冰地问了一句：“都看懂了？”

　　云浔点了点头，然后就被她不客气地轰出去了。

　　这次开学考的座位安排表是昨天就张贴出来的，今天学生只需要去自己的考场就可以了，反正每个教室都已经被布置成了考场。

　　云浔被分到十三班的教室考试，心里简直要乐开花了。
　　原因很简单，这个班的教室在一楼，考完去食堂抢饭更方便。

　　二中安排教室的方法真得有病，最好的班在五楼，然后一层楼三个班依次往下推。

　　云浔昨天在四楼，还没有意识到二中学生变态一样的抢饭能力，等她走到食堂就看见了没有尽头的长队。

　　在原地顿了半天，心里面权衡了三秒这饭是不是非吃不可，然后去小卖部买了个面包就回教室了。

　　今天的地理位置非常优越，云浔在心里满意地点了点头，今天总算能吃上饭了吧。
　　全国统一，第一天上午考语文。
　　云浔在这一科上可谓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把题做完了还剩半个小时。

　　说实话，这一科她从来不会去检查，万一检查错了岂不是要呕血？

　　而且语文这一科挺玄学的，选择题往往第一直觉就是答案，又或者是最离谱的那个选项。

　　至于其他的诗词鉴赏，阅读理解完全看个人积累了，所幸云浔这方面还可以，答得也算是行云流水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考试结束，这次云浔早有准备，监考老师刚说可以离开考场，她就拿出了以前跑八百的速度冲向了食堂。

　　然而事实证明，二中学生的恐怖不是楼层可以限制住的。
　　一群又一群的人从楼梯口蜂拥而出，云浔只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大惊失色，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一楼还是有优势的，今天没碰到昨天那样的长队。
　　从初中部的教学楼到初中部的食堂其实还蛮近的，只有一条林荫道，但是跑得和百米冲刺一样，云浔排队的时候还在大喘气。

　　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然后又在转头东张西望，看到排在自己后面的人的时候被空气呛得咳嗽。
　　男孩子身量清瘦，抬眼时淡漠疏离，站在那里宛若雪松梅骨，看见云浔突然很重地被呛到，也只是投来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云浔咳了两声就好了，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搭话：“你在哪个班考试？”
　　越沛然：“二班。”
　　云浔睁大眼睛，声音扬起的时候变了调：“五楼?你跑这么快?”

　　越沛然静静看着她，然后歪了下头，好像不解她的惊讶。
　　云浔：“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你跑得快你了不起。”

　　越沛然很轻很短促地笑了一声，云浔眼角余光看了看他，嘴角也弯起一抹弧度。
　　两个人打了饭就各自找了位置，越沛然找了一个靠墙的位置，云浔坐在他对面的旁边——他们两个人对面都是空的。

　　但很快就有人来了——林慧坐在了云浔对面，也就是越沛然旁边，张舒媛坐在了云浔的旁边，但不是越沛然的对面，他的对面空了下来。

　　林慧的娃娃脸笑起来还有两个可爱的小梨涡，此刻那对小梨涡就挂在她的脸上。

　　“云浔，你在哪个考场啊？”
　　“十三班。”
　　“一楼！羡慕了。我被分到了六班，在四楼呢。”林慧叹了口气。
　　张舒媛班长发挥了舍己为人的优良品质：“没事，我在二班考，五楼更惨。”
　　林慧果然舒坦多了。

　　云浔看了看她们：“但是你们来得挺快的啊。”
　　“练出来的呗。”
　　林慧笑眯了眼：“不过我在二楼的楼梯那里看见你了，昨天没吃上饭?”
　　云浔点头：“昨天来的时候早排成长龙了。”

　　张舒媛抱怨了一句“二中就是小气，连午休都只有那么点时间。”
　　坦白说午休一个小时其实是比较合理的，但谁会嫌休息时间多呢？

　　“对了，语文诗词鉴赏的那道选择题你们选的什么？”
　　林慧戳着米饭，问了问。
　　张舒媛回忆了一下：“好像选的D吧，就是那个侧面描写诗人的悲凉。”

　　林慧“啊”了一声：“我选的A，不会吧，难道我又错这道题?完了，下次春燕又要拿我当反面教材了。”
　　春燕——是他们的语文老师，姓贺。

　　张舒媛安慰说：“那道题我也不是很确定，你先别乱想。”然后又问了问云浔：“你选的什么啊？云浔。”
　　云浔：“C，我选的那个怀才不遇。”

　　林慧更想哭了：“三个人选出了三个答案?”
　　然后她笑得别哭还难看：“完啦，这次的正确率要被春燕批了。”

　　云浔侧目看了看始终沉默吃饭的越沛然，问：“越沛然，你选的什么？”
　　然后她看到越沛然握筷子夹菜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夹菜，身边的林慧和张舒媛也突然安静，明明食堂里喧闹得好像有一万只鸭子在叫，但现在她居然觉得安静——那是一种奇怪的氛围，只存在于现在这一小片天地。

　　林慧和张舒媛也随着云浔的话和目光将视线投在了越沛然身上，少年握筷子的手更加用力，可说出口的话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A。”
　　林慧大惊失色：“第四个答案?”

　　张舒媛也有点担心，云浔反而安慰了两句：“没事啦，一个选择题两分，下午要考数学，你们先别想了。”
　　两个人面如死灰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云浔埋头干饭吃得正欢，然后就发现对面的林慧忽然抬手挥了挥，又叫了声：“司琛，这儿还有个位子。”
　　然后那个叫司琛的男生就坐在了越沛然对面，放下饭盘的时候朝对面点了点头，越沛然一愣，也点了点头。

　　林慧给云浔介绍：“你昨天刚来，班里的人肯定还没认完，这个四肢发达的货呢是咱们体育委员，叫司琛。”
　　司琛无奈地笑了笑，反驳道：“你才四肢发达呢！”

　　然后又朝云浔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云浔同学你好，我叫司琛。”
　　云浔脸上也带了一抹微笑：“你好。”
　　“你们刚才聊什么呢？”

　　林慧笑得难看：“诗词鉴赏选择题。这里四个人选出来四个答案。”
　　司琛“唉”了一声，又说了林慧一句“每次都叫你不要对答案了，会影响下午考试时间。”

　　但是这不妨碍他说出自己的答案：“我选的C。”
　　“啊？那你和云浔选的一样。”
　　对答案就此为止，实在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不然有人的心态就要崩了。

　　几个人说着话就把饭吃完了，中间云浔抛出了几个话头让越沛然说话，但这朵高岭之花硬是凭借自己卓越的话题终结能力硬生生把云浔的话头给说死了。
　　云浔：人在无语的时候真得会笑。

　　然后在林慧的友情赞助下更加了解了班上的老师。

　　比如语文老师叫春燕，教学水平非常高，同时还在一班执教，为人还挺温和的。

　　数学老师姓赵，教得一般，人也佛系，考差了也不担心他会骂人。

　　英语老师是个快退休的女老师，也比较温柔，就是上课的时候稍显严厉。

　　等等等等，还没说完，林慧说等下次再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