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南舍北皆春水》江湖倦客

10、杨梅粽子

　　后来云浔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云雯曾经在她的房间对着那个窗户冷笑过，现在想起来，她恐怕那个时候就知道那扇窗户是越沛然房间的窗户了。
　　那天晚上越循然一家留下来吃饭了，饭桌上倒是很和谐，越家的长辈也再次向云浔致歉，并且邀请她去隔壁玩儿。
　　云浔本来想答应，顺便去看看越沛然怎么样了。但是云天齐以她还有钢琴课为由婉拒了，后来季元罗也让她暂时不要去越家玩，等过一段时间再去。

　　于是明明就在隔壁，而云浔却再也没能去见过越沛然，反而是越循然雷打不动地三天来一次。
　　他来找云雯，现在对云浔的态度相较之前也好了不止十倍，看来之前确实被狠狠修理过了。

　　“越沛然怎么样了？我一直没看见他，他都不出门的吗？”云浔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越循然。

　　越循然这次没有再对她冷笑或者是摆出一副嫌恶的脸色，倒是挺面无表情的：“越沛然？他关着禁闭当然不会出来。但是他关禁闭和不关禁闭也没有什么区别。他一直不出门的。”
　　云浔听后沉默了一下，又问：“那他伤好了吗？”

　　越循然这次嗤笑了一下：“另外一个伤员就摆在你面前，我都好了他还能不好？”
　　云浔点了点头，撑着下巴问：“你现在态度还可以啊。”

　　越循然不自在地动了动，目光闪烁：“我爸妈教训过我了，之前的事情我的确对你做得有点过分。”
　　云浔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那越沛然呢？”
　　越循然脸色一变，声音透着点冷意：“他？你比他好点。”

　　云浔一僵，蓦然想起云雯也说过类似的话，他们两个人是真的像。

　　“他为什么关禁闭啊？”
　　“打架啊。”越循然理所应当。
　　“你也打了啊，你怎么没关？”
　　越循然像是听到了笑话：“他也配和我比？”

　　在关禁闭，所以即便是她去了隔壁也见不到人。
　　这后面由于越循然来的次数太多，对云浔态度的转变也肉眼可见地好了，于是云天齐和季元罗也松口同意云浔可以去隔壁做客了。

　　云浔在他们同意的当天就去了，当时是下午，两姐妹一起去，正好留在隔壁吃晚饭。
　　只可惜从下午到晚上吃饭都没见到越沛然，越松和刘婉公司有事，那天晚上只有小辈在家里。

　　云浔问起来也没有什么顾忌：“越沛然呢？他不吃饭吗？”
　　云雯看了看她，冷笑道：“你还真是不长记性，忘了爸爸妈妈之前和你说的话了吗？”
　　云浔笑了笑：“可是之前我被人欺负是他帮的我呢。”
　　云雯一噎，反倒是之前欺负人的越循然接过了话头：“阿姨给他在厨房留了饭。”

　　“还在关禁闭吗？”
　　“就给他关了一个星期，早没关了。”
　　“那你们家关禁闭是怎么关的？”
　　越循然奇怪地看了看她：“就把他反锁在房间里啊，反正那个房间自带浴室。”
　　“吃饭也不放他出来吗？”
　　“有面包和水。”

　　云浔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有点吃不下去，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了戳碗里的白米饭。
　　云雯看得一阵火大，忍不住出声：“你别戳了，吃饭就要有吃饭的样子。”

　　云浔抬眼扫了扫她，然后放下筷子点了点头。
　　“你之前不让我看的小影院长什么样子？我想看看。”

　　越循然顿了顿，然后回答她：“就在楼上右边拐角。我那天也不是针对你，你顶多算是被殃及的池鱼。”
　　云浔面无表情：“哦，那我去小影院看看，你们慢慢吃。”
　　云雯让她别看太久，一会儿就要回家了。
　　也不知道这姑娘听见去了没有，头也不回地跑上了楼。

　　“家里明明有小影院，非要看你家的吗？”
　　越循然悠悠道：“管她呢？”

　　当然不是来看小影院的，云浔还没有无聊到这种程度。
　　越沛然的房间和她相对，因此她几乎是一瞬间就确定了楼上哪间房间是他的。

　　云浔站在门口，想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犹犹豫豫半天，咬着唇想敲了门说什么，说什么……就说“好久不见”。

　　不好，这句话要是让人家想起之前关禁闭的事情的话也太给人家伤口撒盐了。
　　说……说……
　　还没等她想出来说什么，门就已经从里面打开了。

　　越沛然站在门后，原本一张冷淡疏离的脸在看到门外的云浔时明显愣了一下，眼中眸光一晃而过。
　　“你怎么在这里？”
　　越沛然的声音清凌凌的，和初见时没什么两样。
　　“我来玩儿，想看看之前没看到的小影院。你看吗？”
　　越沛然摇了摇头，正要下楼。
　　“你看吧，我去吃饭。”

　　云浔站在原地，目送他下楼，半晌才“哦”了一声，越沛然估计没听见。

　　小影院宽敞而空旷，云浔打开了投影仪，用手机投了一部片子放映。
　　屋子漆黑一片，只剩下投影仪微弱的光亮。
　　也没有什么不一般的，越循然之前因为这个这么为难她和越沛然，云浔一想到之前的事情就一阵兴致缺缺，关了投影仪就要出去。

　　越沛然应该已经回自己房间了，云浔没在楼下看见他。
　　明明来了，明明都见到了，为什么没多说两句话呢？
　　人家好歹打架也有你的原因在，好歹也该谢谢他啊。
　　怎么就真去看那个没意思的小影院了？
　　云浔觉得自己有病。

　　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和云雯回家了，今天又下了点薄雪，女孩呼出的热气迅速腾升。
　　“见到那个私生子了？”云雯的声音冷淡，好像再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云浔淡淡“嗯”了一声。

　　果然如此，云雯心想。
　　“你现在在叛逆期吗？爸爸妈妈不想你做什么你就非要做。”
　　云浔疑惑地偏了下头：“什么？”
　　云雯停下了脚步，在家门口面无表情地回答：“明明说了让你离那个私生子远点。你倒好，怎么离得近怎么做。”

　　“云浔，我虽然讨厌你，但是你现在是爸爸妈妈的女儿。”
　　“不要和一个私生子私交过甚。”
　　云雯冷冷地警告她。
　　“可是和他做朋友又怎么样呢？”云浔静默了一会儿才问。

　　“那你就是让爸爸妈妈在其他的叔叔阿姨面前抬不起头。”
　　“那个私生子就是很让人讨厌、嫌弃。你出去问问，那个同辈家里待见他？我不喜欢你，可是也不能让你出去丢爸爸妈妈的脸。”
　　云浔顿了顿：“云雯，难道爸爸妈妈的脸面是我挣的吗？”
　　“别人怎么会因为这个就瞧不起爸爸妈妈？”
　　“你太敏感了。”

　　越循然也是。不过这句话云浔没说，只在心里想了一下。
　　云浔一句一句说着，随着她说的话越多，云雯的脸色就越不好越惨白。

　　最后她径直进屋，没有再理云浔一句。其实从除夕那天过后，云雯对她的态度好了很多，她和越循然都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重的恶意了。
　　难道是意识到了她会反抗？
　　也不对吧。

　　想不清楚就不想了，云浔独自进门，把院门关好，正要转身进屋的时候却看到花房旁边的竹丛被积雪压弯。
　　云浔想了一下，然后走过去掸下了那一层又一层的积雪，那些被压弯的竹枝几乎是在一瞬间弹起，摇晃着又成为了刚正挺直的君子。

　　竹枝摇晃而起的时候弹飞了一点雪水，溅在了云浔的衣服上，甚至是头发和脸颊上，一点冰凉凉的感觉沁入心脾。
　　云浔顺着竹节看到最顶端微弯的竹枝以及那垂下的竹叶，弯着唇浅浅笑了笑，然后踏着轻快的步伐进了屋子。

　　越沛然站在窗前把这一幕收进眼底，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松弛，紧绷的下颌线在这一刻松懈，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就是让人觉得他现在心情很不错。

　　没几天就要开学了，云浔转去二中，但因为上学期期末成绩在市里排名一般，只能去四班。
　　云雯在一班，越循然比她们大两岁，在初三一班。

　　云天齐和季元罗本来想疏通关系也把云浔塞到一班，但是被云浔拒绝了。
　　去了要是跟不上还是得下去，就不这么麻烦了，该去哪里去哪里。

　　开学那天云天齐和季元罗都把工作上的事情推迟了，专门为了送两个女儿去学校。
　　云雯直接就去了自己班上，云浔还要在政教处办手续。
　　云天齐和季元罗陪了一会儿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也离开了，就剩下云浔在政教处和教导主任以及她未来的班主任大眼瞪小眼。

　　教导主任叫刘政松，长得……很像少林寺的和尚。怎么说呢？有部剧叫《少林寺传奇藏经阁》，这位教导主任就像那位少林寺的师叔。
　　长得挺虎头虎脑，说话却振振有词，凶相毕露。
　　至于班主任，她是个漂亮的女老师，教历史。全身上下自带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看着云浔笑了笑：“咱们班又来一个小姑娘啊。”

　　“以后我就是你的班主任了。我叫陈晓泉，班上同学没事就叫我晓泉，你也可以叫。”
　　云浔笑了笑，当下规规矩矩地叫了声“老师”。然后被夸了一句规矩，就被带到了四班的教室。

　　路过走廊的时候看到了初一的年级排行榜，成绩位列第一的是她那个便宜姐姐云雯，后面的人都不怎么认识。
　　并且在这张排行榜上还看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越沛然。

　　他排在年级第三十四，那他应该在一班了。
　　只不过他不是只比越循然小一岁吗？按理说不是应该在初二？怎么会在初一？
　　那张排行榜一共只有前五十名，再多的也不知道了。
　　陈晓泉看到云浔多看了几眼排行榜，于是乐呵呵地说：“你别看我们是四班，咱们班上也有同学进了年级前五十。”
　　云浔好奇地看过去，然后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就是那个年级第三十四的越沛然啊。他每次都能进前五十。”
　　云浔嘴角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正常。
　　一直能进前五十，但是在二中初一上学期轮换班级的制度下竟然没进一班？
　　原因是什么她用脚趾头都能想清楚。

　　越沛然坐在最后一排，云浔在前面门口透过走廊上的窗户看见了他。
　　背挺得笔直，坐在位置上握着笔在书上写字，脸上还是那副生人勿近、淡漠疏离的高岭之花的样子。
　　云浔瘪了瘪嘴，然后发现他是这班上唯一一个没有同桌的人。
　　别人都是两两一组，就这位高岭之花特立独行，一人一组。

　　那自己岂不就是很有可能跟这位高岭之花成为同桌？
　　也挺好的，至少和他比较熟。云浔安慰自己。
　　然后她就被讲台上滔滔不绝的班主任叫进去了，按照所有学校的惯例在全班面前自我介绍。

　　云浔矜持地说了几句烂大街的话，什么“希望和同学们和睦相处”、“以后多多关照”之类的。

　　然后果不其然被班主任按在了高岭之花旁边，从此和他成为了同桌，理由是只有越沛然旁边有空位了，这倒是真的。

　　越沛然从她进来到现在就只是冷淡地注视了她一会儿，一整个不认识不熟的状态。
　　云浔放下书包和他打招呼：“你好啊，同桌。”

　　本来以为这朵高岭之花好歹能蹦出几个字来，结果人家就是绷着脸冷淡矜贵地点了点头。
　　好吧，点头就点头吧。

　　云浔刚把书整理好，然后前桌的两个小姑娘就转过身来和她说话了，其中一个云浔还认识。

　　“云浔，好久不见了，你还记得我吗？”长着可爱娃娃脸的女孩子笑得甜美。
　　云浔笑着颔首：“当然了，林慧。你堆雪人好厉害的。”
　　是在小姑姑家那边认识的林慧，那个用颜料画出无数动漫角色的艺术家天才。

　　林慧笑眯了眼，然后旁边的女孩也开了口：“我叫张舒媛，是班长。云浔你刚来，要是有什么事儿尽管找我帮忙。”
　　云浔道了声谢，然后不客气地接受了班长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