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端》柿子竹

53、第 53 章

　　近乎调戏的一句话从林屿阔口中说出来，段青寂瞬间便抬步出了卧室，随之而来的，是房门清脆响亮的“啪”一声。
　　他把门摔上了。

　　林屿阔盯着房门良久，才颤抖着肩膀笑出了声，太难得了，在青天白日时看见段青寂失措难堪的场景。
　　这下，林屿阔才慢吞吞地走到衣柜前，挑了件宽松的衣服套上。他的衣柜里并没有衬衫，简单的黑色长裤更是没有，全是些宽松适合运动的款式，显然不适合上班穿，至于他昨天穿的那套，估计早就被弄得不堪入目，更别提接着穿身上去上班了。
　　思前想后，林屿阔只能对付着套了条运动短裤，准备过会儿回酒店去换衣裳。穿戴完毕，林屿阔没记着下楼，而是摸出手机，准备看一眼从这儿到酒店的驾车时长，如果时间来得及，他想出去买两份早餐，虽然没能按照昨天所说，起个大早去做顿饭，但怎么也要两个人一起把早餐给吃了。
　　早餐和晚餐不同，晚餐是长时间工作后终于从疲惫中解脱的一餐，随之而来的是深夜寂寞与难以舒缓的欲望，哪怕自认心思单纯，也总是被旁人赋予目的不纯的名头。早餐则是一日之始，是安稳平淡的代表。
　　林屿阔希望能和段青寂一起吃顿早餐。

　　但从床底下找出手机，林屿阔才发现，它早就电量告罄，彻底关机了。
　　真糟糕。林屿阔叼着烟，看着屏幕上自己脸的倒影，默默地想，但不过两秒，他的注意力便快速转移，视线也落到屏幕的中下方，通过灰黑色的屏幕看清了自己嘴唇上的伤口，刚才在浴室，他怕段青寂直接走了，根本没来得及细看，就匆匆收回视线，但现在他看清了。
　　伤口从唇缝中央弯折延伸，终点直到唇下线的边缘，被香烟遮住了些。林屿阔干脆用手夹着香烟，眯着眼睛凑近去看屏幕，但他仅仅盯了嘴唇上的伤口几秒钟，便张开齿关，用锋利的牙齿再次咬住了伤口。
　　微弱的疼痛袭来，还有不容忽视的血腥味。

　　这下好了，伤口再次被咬开，所有人都能看出他昨晚看了什么，经历了怎样激烈的□□。
　　林屿阔笑着用舌尖舔过伤口上的血渍，随着舌头伸出，他清晰地看见了舌尖上那道还未愈合的伤口，但可惜的是它已经不再往外渗血。
　　林屿阔就这样伸着舌头，对着屏幕照了良久，才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林屿阔下楼的时候，发现段青寂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客厅地板上那片狼籍早已被收拾干净，两人脏了的衣物也已经不见踪影，如果不是记忆太过清晰，林屿阔都要以为昨晚的荒唐只是他精.虫上脑后的一场春梦。
　　林屿阔皱着眉头，他手机没电关机，此刻唯一的选择就是用家里的座机给段青寂打电话。这不是什么难题，毕竟上次段青寂将新号码发给他后，他就已经记下来了，原本是准备抽空演一场醉酒且手机关机的大戏，再借路人的手机给段青寂打去通电话，口齿不清地倾诉衷肠，没想到却在这时便派上了用场。
　　林屿阔在座机上接连按下段青寂号码中的数字，拨通，但电话刚拨过去几秒钟，门外就传来密码锁解锁的声音。
　　段青寂拉开门走进来，左手拎着两个纸袋子，右手则正在挂断林屿阔的电话。
　　林屿阔扭头向他看去。

　　“干什么去了？”
　　林屿阔放下座机电话，走过去问。

　　段青寂扬扬手里的袋子，说：“早餐，还有衣服。”

　　他将袋子放到餐桌上，扬扬下巴示意林屿阔自己去看，嘴上还说着：“衣服按照你原来的尺码买的，应该差不多，至于款式，我换了几家商店都没找到和你昨天穿着的衣服一模一样的款式，而且现在时间太早，规模大些的商场都还没开门，只能尽量买相似的，你将就着穿。”
　　林屿阔错愣数秒，没想到他居然面面俱到到这种地步，很快，他便收敛脸上的神情，勾起唇角笑了下，说：“有得穿就不错了。”
　　停顿了下，他又看着段青寂说：“难得你费心。”

　　段青寂“嗯”了一声，面上没什么表情，估计出去吹了趟冷风，他原本混乱的大脑也清醒地差不多，至少那原本被他藏匿大半的羞耻感已经彻底消失，重新恢复了往常坦荡平静的模样。
　　他将装着早餐的纸袋子拆开，将里面装着的粥品都放到桌面上，自己则从中挑选了个没什么味道的稀米粥来饱腹。
　　虽然经过一晚激烈运动，他已经有了明显的饥饿感，但早上他实在是吃不下太多东西，垫垫肚子就可以了。
　　段青寂拉开椅子，自己率先坐下，却看见林屿阔直接用手扯着身上衣服的下摆，一扬臂，就单手将上衣给脱了下去。
　　段青寂动作停顿，皱眉看着他。
　　对上他的视线，林屿阔笑了下，露出小虎牙，也扯得嘴唇上的伤口再次往外渗血，他说：“我先试试新衣服。”

　　以前林屿阔也总爱说这种话，但是很久很久以前，在尚且乖巧、隐藏本性的那段时间。
　　段青寂垂下眼皮，说：“回卧室换吧。”
　　“你不想看我身体？”林屿阔直白地问。

　　段青寂迟迟没说话，林屿阔以为他这是默认了自己的话，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数秒后才悠悠开口道：“段青寂，我们昨晚做了，做.爱、交.配，你的口口插进了……”
　　就在他的话即将变得更加赤.裸粗俗时，段青寂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

　　“我知道。”
　　段青寂抬眼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段青寂不愿装贞操烈男那一套来装模作样，又实在学不来像林屿阔那样坦荡的字眼，只能稍作停顿，然后开口说：“我只是……会感到羞耻，因为我很久没有看过你的身体，很多年，如果不是昨晚，我对你身体的记忆还停留在尚未发育完全的少年时期，你变化太大了，而且你让我觉得…..招架不住。”
　　他实话实说反倒让林屿阔的心情变得好极了。

　　林屿阔手臂一挥，直接将手里的上衣扔到了沙发上，而后他走到段青寂面前，缓缓降下身体，半蹲在段青寂面前，说：“但是你已经熟悉我现在的身体了不是吗，昨晚你的手摸过了我的每个部位。”
　　他将自己的脸贴到段青寂的掌心，又佯装乖巧，垂着眼说：“没什么好害羞的，段青寂，你现在只会让我觉得，是我的身体太丑了，所以你才不愿意看。”

　　段青寂蜷缩了下手指，指腹划过林屿阔的眼尾，林屿阔顺从地闭上眼，任由他动作。
　　但段青寂却没有得寸进尺的欲望，他只是僵硬着身体，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

　　初尝欲望的段青寂难得像刚踏入社会那几年一般，重新体验了回举步维艰的滋味。他深感无所适从，在这种条件下，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屿阔走上主导者的位置，而自己则被迫囚禁在下方，徒劳地等待着牵引。

　　林屿阔倏地抬起眼皮，眼睫毛蹭过段青寂的指腹，很痒。
　　林屿阔看向段青寂的眼底，再次问道：“我丑吗？我的脸、我的身体丑吗？”

　　他这话让人如何回答。
　　当然是不丑的。

　　如果他还算作是丑，那这世界上尚且能入目的怕是少得一双手都数得过来。

　　“…..不丑。”段青寂说。

　　林屿阔又笑着问：“那好看吗？”

　　“……..”
　　随着等待的时间拉长，林屿阔脸上的笑容再次收敛，但有了方才作例，段青寂也明白过来一旦他不开心了，说不准又要说出什么令人深感羞耻的话。
　　段青寂当即便开口答：“好看。”

　　林屿阔笑了，笑容格外灿烂。
　　他转过脑袋，将温热的嘴唇贴到段青寂的掌心上，湿漉漉的感觉瞬间沾上掌心，像甩不掉的雨夜潮气，段青寂原本以为是口水，但当林屿阔再次抬起脑袋时，他看清了，掌心上沾着的液体并非透明的，而是最刺眼的鲜红色。
　　是血。

　　血通过林屿阔的嘴唇留在了他的掌心，像充满暗示的艳丽吻痕，又像是隐含逼迫的真情外露。

　　段青寂重新看向林屿阔因沾血而鲜红的嘴唇。
　　他突然想起来，他说谎了。

　　他并非六年未见林屿阔，在三年前，他在海市见过林屿阔。诺大的报告厅内人满为患，无数张陌生青涩的脸挤进视野，但他偏偏，一抬眼就看见了坐在最后排的林屿阔。
　　那时林屿阔的嘴唇也是这样红吗？

　　不是。

　　反倒苍白得骇人。

　　他的演讲也是在那时，突然停顿了下，但就在林屿阔重新抬眼看向他时，他恢复了款款而谈的俨然，仿佛一切从未发生，他也从未注意过——

　　这报告厅里正坐着位熟人。

　　段青寂的表情倏地变得有些奇怪，他将大拇指指腹摁到林屿阔嘴唇伤口上，用力地蹭了蹭，但血渍非但没被他蹭掉，还因为他的动作而快速扩散开，甚至沾到了嘴唇之外的皮肤上。
　　林屿阔因为疼痛稍拧着眉头，却没喊疼，只是抬眼看着段青寂那似乎陷入某种情绪中的表情，继续保持安静。

　　最后。
　　段青寂终于停了动作，问他：“疼吗。”

　　“不疼。”林屿阔摇摇头，而后笑着说：“因为你嘴唇上也有伤口。”

　　只是有点儿可惜，是段青寂自己咬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