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端》柿子竹

30、第 30 章

　　“这谁啊？”郭铭葚远远地就看见林屿阔正低头盯着手上的照片发呆，他原本以为这应该就是林屿阔之前弄丢的那张照片，照片里应该是某个他认识的小男生、林屿阔感兴趣的对象，结果当他悄咪咪地凑近，再猛地扑到林屿阔肩膀上时，却发现照片里竟然是个女人。
　　还是个年纪不小的女人。
　　看照片上的模样，虽然脸上没什么皱纹，但根据那疲惫的神态，还有暗沉的眼神，应当是搓磨好好些年才有的，少说也得有四十岁。
　　郭铭葚紧锁眉头，觉得这张脸有些莫名的熟悉，还在脑袋里回想，他有没有在哪儿见过这张脸，但搜索结果就是——没有。
　　这个人对于他来说完全陌生。
　　而林屿阔也在他扑上来的瞬间将照片收起来，直接揣进黑色西装裤的口袋里。他挥开郭铭葚压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站起身看向顾知然的方向，问：“他现在意识还清醒着吗？”
　　郭铭葚的小脑袋想不了太多东西，很快便被这句话吸引去注意力，扭头盯着顾知然，咂巴了下嘴，说：“半清醒吧，说话还挺条理清晰的，走路也还能走直线，但那眼神迷离得就像随时会变成斗鸡眼一样。”
　　他努努嘴，示意林屿阔去看顾知然此刻的丑态。
　　只见，顾知然被一群人围在正中央，鼻子上被抹了坨奶油，眼底赤红一片，还挥舞着胳膊要去抓那个往他脸上抹奶油的人。但敌众他寡，那一群人互相打掩护，他连人堆都闯不出去，更别提抓人了。
　　而顾知然那个女朋友，估计也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或许是怕有人将奶油弄到她精心挑选的裙子上，直接就躲到了自己朋友的身后，只露着双眼睛往外看。
　　不知为何，郭铭葚不大喜欢她，见她那模样，更是撇着嘴说：“她就站旁边看热闹，也不说帮帮然儿。”
　　林屿阔瞥他一眼，问：“你怎么不去帮呢。”
　　“我帮个鬼。”郭铭葚说：“刚才我一过去，顾知然就给我往旁边怼，让我别挤着那谁，现在我腾位置了，他遭殃了吧。”
　　他连名字都不叫，直接用“那谁”来代替。
　　林屿阔莫名多看了郭铭葚两眼。
　　郭铭葚对他的视线毫无察觉，仍在紧盯着顾知然那边的情况，见有人直接把蛋糕举起来，像是准备往顾知然身上糊，连忙就往过跑，还骂了句：“靠，他这蛋糕砸上去，然儿保准得生气，这生日就没得过了。”
　　林屿阔看着他的背影，过了数秒，也抬腿往那边走。
　　闹得太过就不好收场了。
　　林屿阔把顾知然给揪出来的时候，顾知然干脆就放弃自己走路了，直接就瘫在林屿阔身上，任由他拖着自己。
　　顾知然半合着眼睛，说话时满嘴酒味：“林子，还是你对我好啊。”

　　他两只胳膊紧紧抱着林屿阔的脖子，低声咕哝着：“我爹要是跟你段叔叔一样就好了，我也不想出国，这样咱仨就能一直在一块儿。”
　　顾知然也就只有在醉的一塌糊涂的时候，才能说出这种稍显煽情的话。林屿阔也没安慰他，直接给他拖到阳台上，还拽了个凳子，然后把他放到凳子上，说：“坐稳当点儿，摔破相了不归我管。”
　　顾知然用胳膊撑着椅子背，长长地呼了口气，虽说看着还挺迷糊，但总归坐得还算稳。
　　林屿阔站在他面前，双手插兜，低垂着眼睛看他，见他坐稳当之后没再有什么闹腾的动作，就准备走远点儿，靠到围栏上。
　　但他刚抬脚准备走，顾知然就叫住他：“林屿阔。”

　　顾知然的声音很哑，连原本的声色都模糊了，他的眼睫颤动着缓慢抬起，问：“你跟张鹤说什么了？把他吓得直接就跑了。”

　　说什么了？
　　林屿阔没说什么。

　　张鹤自顾自地说了一大通，求林屿阔去医院里看望他妈，见林屿阔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干脆就从兜里掏出张照片塞到林屿阔的手上，然后便像被恶狗追赶般着急忙慌地跑了。

　　林屿阔简单地说：“他自己说了一大堆，自己给自己吓跑了。”
　　顾知然笑了声，也没继续往下问，或许他是以为张鹤是干了件当面表白的大事儿，太过俗套，也不怎么想听。
　　他疲惫地重新闭上眼，说：“送我回去吧，我想早点儿回去，我困了。”

　　林屿阔看了眼时间，才十二点出头。
　　以前顾知然从来没提前退场过。

　　但林屿阔也没多问，他看了眼大厅里面，问：“那女生也顺路捎回去？”
　　“不用。”顾知然摆摆手，语气淡淡道：“她玩得正开心呢，让她跟朋友在一块儿待着吧，别坏了好心情。”

　　林屿阔点点头，伸手去扶他，顾知然却挥手表示拒绝，之后自己站起来走到围栏边，他探着头往下望了望，说：“还行，三楼也不算高。”
　　林屿阔瞬间明白过来他的意思，问：“偷跑？”
　　“当然。”顾知然痞气地笑着说：“要是让他们看着，绝对不会让我这么走了的，肯定要偷偷的、悄悄的。”
　　说完，他就走到个角落，从地上摸出根粗麻绳，将一端拴到栏杆上，又拽了两下，测试其是否牢固。

　　看来，他早就准备好今晚要偷跑了。

　　林屿阔又问：“郭铭葚呢？”
　　顾知然看他一眼，说：“不管他，反正他也生气了，让他继续气着去吧。”

　　顾知然拽着麻绳，挑选了个合适的落脚点，直接就往下跳。看他那利落的动作，根本不像是喝醉了。

　　林屿阔也没再磨叽，跟在他后面就跳了下去。

　　林屿阔将顾知然送回家之后，没同意顾家司机送自己的提议，也不准备将顾知然的车开回家，就干脆走了一小段路，准备到容易打车的位置叫一辆车。
　　但他还没走出去多远，就感觉到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下。

　　林屿阔掏出手机。

　　段青寂给他发了信息。

　　[一点了。]

　　林屿阔看了眼时间，零点五十分，离一点钟还差十分钟。他盯着那条信息看了会儿，才回复了句。

　　[知道了。]

　　知道了。
　　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段青寂盯着这条信息，皱着眉头。
　　此刻书房里没开顶灯，只开了盏书桌上的小台灯，微弱的黄光照在脸上，段青寂只觉得看哪儿都是模糊一片，他甚至在想他是不是看错了信息的内容。
　　但等他闭上眼后再睁开，内容还是没变。

　　段青寂放在桌面上的手缓缓攥起，没有再回复任何消息。

　　林屿阔回到家的时候，段青寂还没睡。
　　他一上楼，就看见段青寂书房的门开着条缝隙，里面的昏光投射在走廊上，微弱得可怕。

　　林屿阔原本以为段青寂是忘了关台灯，准备进去关上，结果将门推开，他就看见段青寂正坐在书桌前整理东西，书桌正中央还放着个档案袋。
　　“还没睡？”林屿阔出声问。
　　段青寂看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嗯，在整理和领养协议相关的东西。”

　　林屿阔不说话了，他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掌松了松，靠着门框，静静地盯着段青寂。
　　段青寂见他不说话，便继续低头去弄手上的东西。

　　林屿阔突然开口说：“领养协议的解除很容易，需要的东西也不需要反复整理、检查，你犯不着为了它熬夜。”
　　段青寂“嗯”了一声，声音低低地说：“刚才在处理别的事，只不过现在才轮到它而已。”

　　言外之意，他并非是因为领养协议而特意熬夜，也并没有把它看得那么重要，不必多想。

　　林屿阔扯扯唇角，扔下句：“弄完就早点儿睡吧，我困了，就先回房间了。”

　　“砰”得一声，门被关上了。

　　段青寂又重新被关在了这寂静、孤独的小房间里。不知过了多久，段青寂倏地嗤笑了声，停下手上的动作。

　　林屿阔回到房间之后，换好衣服就关了灯，准备睡觉。毕竟三个半小时之后他就要起床去学校上课了，再不睡怕是就睡不着了。
　　可他躺到床上，哪怕身体已经疲累得深陷到被褥里，意识却依旧清晰得可怕，他甚至能听见段青寂从书房出来后，在走廊里走动时的脚步声。

　　林屿阔翻了个身，将眼睛闭得更紧。

　　过了几分钟。
　　他听见段青寂的脚步出现在了自己的房门外。

　　段青寂先是轻轻地敲敲房门，没得到回应，才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进到了卧室里。
　　他在床头放了个东西，很轻的声响，似乎他的呼吸声都要比这更沉重。

　　段青寂又看了林屿阔一会儿，才缓缓伸出手，将手掌摁到林屿阔的额头上。

　　他闻到了顾知然沾到林屿阔身上的浓重酒味，还以为林屿阔喝了不少酒，怕他喝太多难受，又怕他吃不消受了凉会发烧。于是就端着醒酒汤送了进来。
　　可林屿阔好像已经睡熟了。
　　他根本就不需要他的额外关心。

　　段青寂收回手，准备走了。
　　但他的手掌刚离开林屿阔的额头，林屿阔就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的窗帘没拉紧，借着窗外微弱的光才能看清房间里的情形。也不知段青寂看没看见林屿阔睁开的眼，他只是坦然自若地后退两步，而后转身离开了。
　　就在他要关上房门时，林屿阔哑着声音叫住了他：“段青寂。”

　　段青寂动作停顿，视线钻进门缝里，落到他的身上。

　　林屿阔说：“我不爱喝醒酒汤，下次别送了。”

　　“……..”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