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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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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屿阔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头上挂着浴巾,他用手抓着浴巾一角随意地擦着头发,或许是怕段青寂等久了,他身上的水没怎么擦干,睡衣袖子几乎湿透了,紧紧得贴在胳膊上,勾勒出漂亮的肌肉线条。
林屿阔一抬眼,就看见段青寂正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低头在一个他几乎没怎么用过的练习本上写字,用的还是他的碳素笔。
段青寂早就听见到林屿阔制造出来的声响,但手下动作没停,每个字都写得格外认真漂亮。
林屿阔光着脚走到他身边,低头去看本子上写的内容,却发现,这上面写的不是那些心理书内容的简单介绍,而是他考试卷子上频繁出现的错误点的概括和解析。
他原本以为段青寂会把“治疗”他的感情谬论当作任务主线,毕竟只要解决了这个,段青寂就可以继续像以前一样随意地撒开手,放任他自生自灭。
倏地。
一滴水珠顺着林屿阔的头发砸到本子上,快速晕染开一小片,连带着,将本子上的字迹也晕染成介于黑灰颜色之间的碍眼污渍。
段青寂捏着笔,停住书写的动作,抬眼去看林屿阔。
林屿阔毫不心虚地咧嘴笑了下,露出他那漂亮尖锐的小虎牙,故意拖长尾音说:“不好意思。”
段青寂毫无异样地“嗯”了一声,便继续低头写字。
他这反应,反倒让林屿阔莫名觉得不爽,难道整理试卷的错误点,比关注他这个试卷的主人还要更重要吗?
段青寂现在做这些难道不是为了他吗?
怎么反倒还这么自然且敷衍地直接把他忽视过去?
林屿阔脸上的笑容收了收,他伸出手去抓本子的边缘,直接把它从书桌上拽起来,但这么一拽,段青寂没来得及抬起来的鼻尖直接在纸页上划出格外突兀的一条黑线。
林屿阔却像没发现似的,继续把本子举到自己面前,还颇为意外地开口说:“原来这几个题型我反复错了这么多次啊,我自己都没发现。”
每次试卷发下来之后,林屿阔都直接把它塞进书包里,完成任务似得带回家再胡乱堆到一起,根本就不准备再复盘,甚至连多看几眼都是奢侈,他当然发现不了。
段青寂扫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淡淡地说:“等我全部整理好,你把记的这些东西反复看几遍,再针对性地刷几遍题,成绩会比现在强不少。”
林屿阔继续盯着本子上的内容,一屁股坐到床尾,随意地应了声:“知道了,等上学的时候我就去书店里买题册。”
“嗯。”段青寂的视线向下挪了挪,看到林屿阔光着脚,向浴室的方向看去,又瞧见地板上被林屿阔踩出的一连串水脚印,他略微皱了下眉头,说:“把拖鞋穿上,这几天凉。”
“拖鞋在浴室里面呢。”林屿阔看着他说,却没有起身的意思,他这明显是等着段青寂去给他拿拖鞋。
段青寂也读懂他这近乎明示的暗示,抿抿唇,没说话,直接起身往浴室走。
林屿阔倒是对他这顺从的行动感到意外,要是往常,哪怕林屿阔直接说出来,段青寂也只会摇头拒绝,再驾轻就熟地扔出来一句——你已经不小了,自己的事情该自己做。
偏偏林屿阔最讨厌他说这话,这话本身没什么问题,但安在毫无血缘关系却又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两人身上,就像段青寂在反复提醒他应该尽早独立,以便于能让他尽早了无牵挂地离开他。
思绪无厘头地胡乱绕着,林屿阔盯着浴室磨砂玻璃上的黑影,发起了无意义的呆。
或许他再离家出走几次,段青寂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降低底线,到那时候,别说去浴室里拿拖鞋,哪怕他提出想和段青寂做.爱、谈恋爱,段青寂说不准也会同意。
可这个念头刚刚萌发,就被林屿阔仅存的理智快速否决。
再离家出走几次?
依照他对段青寂的了解,或许只要再闹出一次这种事,段青寂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
因为太过麻烦。
因为羁绊太深,感情仍浅。
就在林屿阔走神儿时,段青寂在浴室里悄无声息地走到洗漱池前。他先是盯着镜子里自己那毫无异样的脸看了数秒,才慢慢蹲下身,低头去看水管后方的位置。
那是他按照监控里的画面推断出的监控可能存放点。
为了避免视觉盲区,段青寂还把手硬挤到水管后方的狭小空间里,仔仔细细地将每个角落都摸了个遍。
在半分钟后,段青寂收回了手,而掌心也多了个黑色的小型监控。
林屿阔不仅在段青寂的房间安了监控,连自己的房间也没放过。
也是。
毕竟段青寂不是行为可控的游戏npc,他是活生生的人,这栋房子里的任何空间都是他可能出现的位置。
林屿阔想要万无一失,想要一丝不落的窥视,
段青寂一动不动地盯着掌心里的微型监控,他也不知自己究竟该作何反应,如果他还有理智,就能够精准无误地将林屿阔所犯的所有罪名一一地罗列出来。
可现在,他心底仅存的,就只有失望和茫然。
这监控是什么时候安的,他不知。
林屿阔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从哪年哪月哪天对他升起的心思,他也不知。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林屿阔死性不改。
表面装乖就算了,因为他清楚得很,林屿阔这孩子想要改掉什么劣性根绝对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就彻底完成。可偏偏林屿阔在答应他要改之后,还继续用这种非法手段对他进行窥探。
他应该愤怒吗?
应该的。
可当强烈的情绪一股脑儿地冲上头后,段青寂的四肢却开始无端地发麻。明明在林屿阔洗澡的时候,他早就在心底做过预想,已经挑选出他最应作出的反应——
如果没在林屿阔浴室里发现监控,他会佯作不知,然后明天再雇人来将房子里的全部监控处理干净,用最温和的方式来告诉林屿阔,他已经发现了,并且做出了处理,等着林屿阔自觉来认错。
如果在林屿阔的浴室里发现了监控,刚好人赃并获,他只要把监控放到林屿阔面前,再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地回到卧室,继续冷处理,将林屿阔当作隐形人忽视几天,林屿阔就会承受不住地主动认错,再自觉做出改变。
可现在,段青寂突然有些迷茫。
他到底哪做错了,能让林屿阔走到这一步。
当初他收养林屿阔,真的是还了人情吗?
如果他从来都没收养过林屿阔,林屿阔会不会走上一条不似现在这般违背道德、泯灭人性,甚至有极大可能会在未来触及法律不允许的领域的道路。
段青寂缓缓闭上眼。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表情面对的林屿阔。他只是把试卷上剩余的错误点抄完,而后又选了两本内容不算冗长的心理书,尽可能简单地对林屿阔进行了相关介绍,便走出了这个房间。
回到自己的卧室后,段青寂坐在窗边,垂眼看着地板上倒映的自己的影子,沉默地抽了几支烟。
这晚失眠夜,段青寂是否也曾后悔这些年的忙碌只换得个掉进钱眼的名声,却无一位知心人陪他买醉。
他的身心都变得麻木。
疲惫不堪。
这样的段青寂自然也无法意识到,从浴室出来后的他在本子上写的每一个字都变得凌乱急躁,小小的字就像是被拘禁在无形的方框里,连比划舒展不开。
林屿阔坐在椅子上,按照记忆模仿着段青寂刚才的坐姿,在段青寂写的那些内容之后,难得认真地一笔一画地开始重新做那些错题错误点。
可到底是个学渣,再怎么认真也是错九次对一次,做完一整页的提下来,段青寂那漂亮的字迹上面反倒被叠加了不少刺眼的红色叉叉。
“啧。”林屿阔撇着嘴,有些嫌弃自己。
他是不是该练练字了?
林屿阔把双脚踩到椅子上,仰着头向后靠,本子也被他举到头顶。
买字帖应该没啥用吧。
让段青寂教他?
这活需要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儿太长,段青寂能愿意吗?
林屿阔的眉头越皱越紧,开始一页页地往后翻,他的视线掠过段青寂写下的每一个字。好像从他第一次见段青寂写字,段青寂的字就已经写得这么好了。
这玩意儿不会是天生的吧。
不应该。
段青寂是不是以前也描过字帖?
正当林屿阔准备从椅子上起来,去找段青寂问一问时,突然发现——这页上段青寂写的字有点儿飘。
他走神儿了。
林屿阔得出这个结论,身子不自觉地坐直。
当时他就在段青寂身边,但段青寂始终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说话节奏,表情也一如往常那般淡淡的,偶尔还牵扯出来一抹还算温和的笑。
这根本挑不出错处。
那段青寂为什么走神儿了?
他当时在想什么?
段青寂是不是觉得他听得还算认真,在心底赞美了他几句孺子可教,准备以后也用这种方法对他,所以才走神儿了?
林屿阔不自觉地开始幻想。
或许以后段青寂对他态度会比现在好上不少,更关注他,更喜欢他,也更在乎他。
到那时候,他再蜕下“立地成佛”的伪装,再跟段青寂好好谈谈他俩之间的感情,段青寂是不是反倒会看在他这段时间表现不错的份儿上,认真考虑一番?
林屿阔开始笑。
会的吧。
大不了他再像小时候那样磨磨段青寂。
放下本子后,林屿阔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他甚至准备明天起个早,和段青寂一起吃个早餐,再在门口目送他去上班。
林屿阔哼着不知名的歌曲调调,准备快点儿洗漱,收拾完就上床睡觉。
好像明天要下雨。
他明天早上要记得提醒段青寂带雨伞。
虽然段青寂也不一定需要他的提醒,他也想好好表现一下。
林屿阔脚步欢快地走向洗漱池。
他抬手把水龙头拧开,接了捧水往脸上扑。但随着他弯下腰,低头把脸往水流近处靠时,原本在洗漱池边缘放着的那不起眼的东西也瞬间清晰起来。
黑色的,方形的——微型监控。
林屿阔的心脏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