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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狗尾巴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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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
“哒、哒”
“哒。”
房间没开灯,夜风顺着大开的窗户涌入本就冷清空旷的房间,纸张乱七八糟摊在桌面。
荀周仰靠椅背,看着手中半举的照片。
相纸很薄,没有塑封,边角卷了小角,正面隐约还能发现几道褶皱。
月光银白,余晖越过窗沿落在他的指尖,按压处是照片背面,上面用黑笔写着一长串号码。
他右手搭在办公桌边缘,食指无意识胡乱敲击键盘。
“哒。”
“哒。”
“......”
“……”
荀周侧脸大半隐匿于黑暗,他眼眸沉如墨海,看不清具体深色。
打字音没有规律可言,忽快忽慢,与黑夜狂风中沙沙作响的枯枝形成一段暗色节拍。
“哒、哒——”
倘若屋里不是还有一个人,这样的夜晚,这样诡异的、半天冒出来的一声按键音,完全是恐怖片实景。
作为房间唯一一处光源的电脑屏幕,此刻页面满是白花花的乱码,乱码仍然像无底洞一样往下延伸。
敲击声骤然消失。
良久。
他缓慢放下手,房间陷入无边沉寂。
微薄的月光悄悄转移阵地,躲在隐蔽角落。
椅子因为动作与地面发出摩擦响声。
他起身走到书架边,拿出角落的书翻开把照片仔细夹在书页之间。
房间太安静,以至于他的每步动作声音都被放大到最大倍。
回到办公桌边,荀周拿起角落的小方盒,里面是他之前用的手机。
许成褚帮他换号码时,荀周懒得把手机递给他,索性直接换了全套。
手机重新充满电,开机后,他直接翻到拨号界面,右手单手拿手机,拇指迅速按下十一位数字。
电话很快拨通。
“喂——谁啊?”
男人语气厌烦,尾音蕴含掩饰不住的困意。
张原眯眼努力看清屏幕,陌生号码,应该不认识。
再留意时间:半夜两点半?
哪个神经病吃饱了撑的乱打电话?
“聚会在哪儿?”
男声平静无波,清冷到了极致。
态度还不好。
张原下意识想把手机丢出去,手抬到一半忽然察觉不对劲。
等等——
张原脑子灵光乍现,这声音?
困顿意识莫名清醒。
他眼睛一下子瞪大,不可置信伸手摸过枕头旁的眼镜戴上,仔细看了眼来电号码,立马半坐起来。
“你是荀周?!!”
荀周清隽的眸落下,他站在办公桌边,头发微乱却毫不影响那张脸给人的惊艳。
“嗯。”
他语调没有变化。
张原激动地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你不是在霁江吗,地点就在关加桥北街附近,那边靠近大学城,24小时营业,你什么时候有空?”
听到关键信息,荀周不再多说,直接手指滑动挂断电话。
嘟嘟嘟——嘟嘟——
张原:“哎!”
不是,他话还没说完呢。
这人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妈的,算了,反正不关他的事,就算到时候出事也算不到他头上。
他扭头就把这消息转告给蒋和正,不出所料,他先被对方骂了一顿,转头没多久,对方明白过来,特地又打电话过来确认。
蒋和正:“他真说过来?”
他不太相信,之前“骚扰”过那小子这么多次,哪次不是没到两秒就被挂断拉黑。
荀周这人脾气怪得像个疯子,根本猜不透他到底怎么想的。
张原给他包票:“ 肯定的蒋哥,您放心好了,他到时候不去我去给您当球踢。”
都主动联系了,怎么可能反悔。
蒋和正笑了声,“行啊班长,这些年过去了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靠谱。”
张原谄媚的笑脸停滞一瞬,不知想到什么,他不尴不尬“哈哈”两声便保持沉默。
结束通话,蒋和正开始用同样的套路轰炸沉浸在睡梦中的张大奕。
“你TM大半夜发癫?”
张大奕选择性忽略电话铃,这人还一直叫魂似地打过来。
“要没什么大事小心我明天弄死你!”
“大奕啊,你那招用不上了。”
蒋和正故作惋惜。
张大奕迷瞪着睡眼,“说人话!”
“那小子主动找过来了。”
“我本来还烦呢,要是那女的主动打电话给我,老子还得给她编个由头,这下好了,皆大欢喜嘛不是。”
张大奕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谁啊?”
“还能是谁?TM姓荀的!”
*
孙晓薇在前面开门,蔺姜蹑手蹑脚跟在她身后。
明月高悬,零散的星星如同给夜幕点缀了些许梦幻晶莹的碎钻。
宁静的冬夜祥和无声,这个时间点蔺姜爸妈住的这片别墅群只有附近路口的路灯坚持摇曳守卫来往居民。
孙晓薇见状柔声宽慰她,“爸和你大哥都没在家,妈这个点估计也已经睡了。”
蔺姜小心贴着门进去,闻言压低声线解释,“我特地挑这个时间段回来,拿完东西就走。”
孙晓薇迟疑,“明天爸妈见不到你人怎么办?”
蔺姜侧过脸,嫩白脸颊浮现一个不明显的梨涡,她浅浅笑着,“没事,到时候我和他们解释。”
别看蔺姜从小到大长相很乖的学霸模样,她骨子里也有一定的自由因子。
蔺尧表现的是外在叛逆,明面和父母硬刚;蔺姜则是内里固执,外表温顺,她的处理方式就像温水煮青蛙,让对方主动妥协。
蔺姜本质很咸鱼随性,除非万不得已,真正触及到个人特别介意的点时才会暴露出这一“叛逆”性格。
姜婉君和蔺付立也是清楚的。
高中分班选科,父母以好找工作为由坚持让她选理科,蔺姜看着自己满面红叉的卷子毅然决定追寻自己的梦想。
向来乖巧的她和父母大吵一架,后来她以自己的比赛成绩给自己争了一条路。
大学时蔺姜没顺着他的意转专业考研考公,宁愿在断生活费的情况下也要走她口中那条所谓的自由人生道路。
她和蔺付立一直处于一种很微妙的平衡关系。
蔺付立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加超级工作狂,他医院的同事家子女要么和大哥一样继承衣钵,要么各自有好看而体面的工作。
只有自己这个好像样样都差点的女儿没能给他争半点光。
蔺姜知道,自己不是个称职的女儿,她心中始终跨不出去那道隐形的束缚。
她无法做到让所有人满意,她只想做蔺姜。
“要早知道这么麻烦,我就不该给你发那条消息,还不如我直接给你送过去。”
孙晓薇内心颇有些后悔。
在得知蔺姜要回家住的时候,没多想便让她到自己这边拿东西,完全没预料事情还有变动。
“没事的,我本来也要抽时间回来。”
两人做贼似地上楼。
蔺姜轻手轻脚和孙晓薇进她的房间。
房门关上,蔺姜紧张的心还在怦怦跳不停,她背靠门等待孙晓薇进到里间给她拿的东西。
“这就是那支笔?”
孙晓薇提来一个透明手提袋,里面是长条状包装盒,盒子颜色是简约高级的纯黑,没有其他装饰,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
她的记忆中甚至对它没什么印象,也难怪当初搬家没把它带走。
“圆圆在你之前的衣柜角落里翻到的,她就拆了包装索性没弄坏里面,你拿走吧。”
蔺姜随手接过,“行。”
拿这支笔是顺道,她没忘记正事,“嫂嫂,你能帮我去杂物间拿个东西不?”
“当然可以。”
蔺姜小声告诉她东西相关细节和放置位置。
听完描述后孙晓薇就出去了。
然而不巧,她刚出去就碰到口渴下楼喝水的姜婉君,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圆圆妈,你这大半夜的干什么呢?”
孙晓薇灵机一动,仗着全家人宠着的圆圆身份撒谎 。
“圆圆睡前吵着要什么玩具,好不容易哄睡着,我去杂物间看看有没有蔺尧以前玩剩下的,明天拿给她试试。”
姜婉君也想了想:“好像是有,你要找不着也别硬找,早点歇着,熬夜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了,妈。”
“哎等等——”
孙晓薇表情微僵,回头,“妈,怎么了?”
姜婉君看了眼楼上黑漆漆的某个房间,“那丫头还没回来?”
孙晓薇:“……没有吧。”
姜婉君恨铁不成钢地叹息,“真是,都怪你爸,当初要是好好说她能不愿意回来住?”
见孙晓薇表情微茫然,她摆摆手,“行了,你去找吧,我先上去了。”
听到完整对话的蔺姜拽着门把手不敢松手,生怕下一秒就露馅,直到有隐隐约约的关门声出现她才松了一口气。
孙晓薇很快拿着个小纸箱回来。
纸箱没封口,里面的东西清晰可见,是个类似星空灯的球形玻璃摆件,外面罩着的玻璃外壳已经积压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这东西易碎,你小心点而别摔了啊。”
蔺姜轻轻接过,“好。”
当初搬家她尽量挑着生活必须用品搬,有些不好带的她都选择分批拿,这些天一直忙工作,稍微闲下来才想起自己还落了个很重要的东西没带走。
来也匆匆,去也悄悄。
不同的是,蔺姜从两手空空变成满载而归。
这些东西酒店不好放,她便准备直接送回小区住宅。
她的胆子有时候也是真大,大半夜的自己打车回住的地方。
尤其蔺姜眼睛天生夜盲,晚上对她来说就是一个非常不确定的可怕因素。
下了车,一个人走在小区附近空旷安静的柏油路边,蔺姜后知后觉感到莫名心慌。
她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好像有人在哪里看着她……
下一秒,像是印证她的猜测,她听到身后传来微末脚步声,脚步声离愈来愈近,越来越清晰。
“哒——哒——”
是脚踩在沙土上的窸窸窣窣声。
与此同时,耳边有人低声喊她的名字。
“蔺姜。”
!!!
啪嗒!!
蔺姜怀里的东西掉了一地!!
她整张脸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