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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三十九章 算计(2) ...

  •   一丝丝幽微的清凉飘进景玥的鼻子,让她从昏睡中渐渐清醒过来。缓缓睁眼看去,温暖的夕阳洒满安静的禅房。穆赫非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正在闭目养神,可他紧锁的眉头透露出他内心的焦灼不安。她愣愣的出了会神,才记起刚才发生过的事。见到小锦手心里的那枚刻着“文”字的铜牌,尽管再有心理准备,她还是忍不住心口一抽;尽管早对穆赫非的身份有所怀疑,在亲眼见到他眼中的愧疚之后,她还是控制不了的心痛。也许是不想面对,也许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在她颤着手拿起铜牌的那一刻,一阵眩晕铺天盖地的袭来,下一刻便干脆利落的倒了下去。等到清醒的这一刻,想到即将面对的一切,她宁愿闭上眼可以一直睡下去。哎……她从胸口透出一股闷气,声音微不可闻,却逃不过他的耳朵。
      “玥儿你醒了?!”穆赫非的声音激动而轻柔,又隐藏着一股很深的忧虑和恨意。他边问着边挪到她身侧坐下,执起她的手腕摸了下脉,半晌,才吁了口气道:“是好些了。玥儿,你刚刚突然晕过去,吓了我一跳。好在我随身带着醒脑安神的药,不然可怎么好。”
      景玥扫了他一眼,轻轻抽回手,坐起身子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气息虚弱的问道:“小锦呢?你没把她怎么样吧?”
      穆赫非眉头一皱,叹了口气道:“她没事。你现在身子很弱,不能多思忧虑,还头晕么?再躺一躺,木头在院子里煎药呢,等一会儿药好了赶快趁热喝了。”
      景玥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又没病。刚刚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现在也没事了。都这个时辰了,我跟小锦该回灵王府了,省得回去晚了麻烦。”说着,她掀开被单要下地。
      穆赫非的动作更快一步,一把按住她肩头让她动弹不得,劝道:“灵王府要回,也不急在这一时,等喝过药休息一下再说。”景玥使劲晃了下肩头甩开他的手,拉开被单偏身下地。谁知刚站起身,又是一阵轻微的眩晕,身子便往床上倒去。他眼明手快的伸出手臂把她揽进怀里。靠在他胸前缓了回神,她才勉强睁开眼,微微喘着气道:“怎么回事……我、我还是头晕……好像还有些恶心……”话没说完就抚着心口干呕了两下。
      穆赫非忙扶她在床沿坐下,从袖子里拿出一只细巧的白瓷瓶放在她鼻下让她嗅了一回,叹道:“灵王府离这儿有一个多时辰的路,你现在这样怎么赶路回去,不如等一会儿喝过药在这里休息一晚,我叫木头去送个信去就是了。”
      “不用了,”景玥靠在他肩头有气无力的争辩道:“这里是寺庙,我跟小锦不方便留宿……等我再缓一缓就会好的。你把这个瓷瓶留给我,万一路上不舒服闻一闻就好……”
      “玥儿!”穆赫非低吼一声,胸口起伏不停像憋着一股气似的,好久才勉强平心静气的一口回绝道:“瓶子里的薄荷脑治不了你的病。听话,喝了药休息一晚再走,我留下陪着你。有我在,需要什么尽管说,没什么不方便的。”
      “我的……病?”几番推辞下来,景玥察觉出穆赫非话中有话,好像在隐瞒什么。她抬眼盯住他古怪的眼神,问道:“我不是急火攻心才晕倒的么,你这么紧张为什么?还让木头煎了药,什么药?我怎么了?”
      穆赫非目光一跳,干笑了一声道:“瞧你说的,是我太紧张你让你误会了,你知道当大夫的见不得有人不舒服么,我也是……”
      “你骗我。”景玥见到穆赫非闪躲的眼神就猜中他的心思,不觉冷下语气道:“铜牌的事我现在不想提,可是是不是连我生了什么病这么点小事你都要骗我、不跟我说真话?!”
      穆赫非心口一疼,眼神瞬间透出一股慑人的寒意。可他绷得僵直的嘴角表明他并不想说出事实。
      景玥看懂了他的拒绝之意,脸色一沉,攒足力气伸手一推离开他的怀抱。这一动气不要紧,不等她脚下踩稳,眼前又是一晕,歪倒在床沿边上,脸颊潮红、气息不稳。
      “玥儿你……”见她这样,穆赫非又气又疼,伸开手臂想去抱她,可举到半空猛地停住,双拳紧紧一握又重重捶在床板上。哐一声闷响,震得景玥的心跟着一颤。半刻沉默,呵、呵呵……忽的传来穆赫非低沉怪异的笑声,只是笑得瘆人,像只受伤的野兽在嘶鸣。景玥听得心慌慌的,转眼悄悄去看他,见他正直勾勾瞪着自己,眼底泛着浓浓的哀伤和一抹赤裸裸的杀意。她不觉心抖了下,既害怕又莫名其妙。难道揭穿他的真实身份会让他如此恨自己?自己这个受害者反而成了被痛恨的对象?正胡思乱想着,见他嘴角一扯,压着嗓子缓缓道:“玥儿,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错。我骗了你,对,我是骗了你。如果一早知道你的身世,我宁愿选择放弃在玄夏拥有的一切,什么权势什么荣华富贵我都不要,只要你一人。我们一起留在南尧,过隐居的生活。可事到如今我们回不了头了,我是,你也是……你……玥儿,我不想知道那个人在你心里有多重要,可我……你不是想知道你到底生了什么病么。那我就告诉你,你……你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嗡!景玥脑子里一声轰鸣,顿时混沌一片。怀孕?!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理智告诉她,穆赫非痛苦的表情和他之前支吾的态度都印证了这件事毫无质疑的真实性。两个月,不正是在南尧国都城的时候……她心底一丝苦笑,看来老天真是待自己不薄,丈夫和孩子竟一并都有了。抬手抚上平坦的小腹,一想到一条小生命依附着自己,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从景家出事之后,她第一次有种暖暖的心安的感觉。哪怕未来的路再艰苦难行,有了这个孩子,像是给她注入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和活力。
      见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肚子出神,穆赫非稳住激动的情绪,艰涩的开口道:“你……打算怎么办?是想留在玄夏,还是……准备回南尧去?”
      留下?回去?如果之前还有一丝犹豫的话,此刻景玥百分百肯定自己必须跟着欧阳闵回南尧去。她一个人在哪里都是一辈子,可孩子不能不在亲生父亲身边出生长大。想着,她幽幽叹口气道:“回,一定要回的。等夏祭过了,该做的事情做好……”
      “玥儿,”穆赫非一声压抑着心痛的呼唤打断她的话道:“你为什么非要回去不可?!你有孕在身根本不能长途跋涉,再说……来皇城的路上你曾说过不想再回南尧,景家既没有人在,你的家本就在这里,何苦要再回到那个无亲无故的地方?”说着重重叹了口气,轻轻拉过景玥抚着肚子的手,似许诺般坚定道:“你放心,我答应你的话从未变过。即便回不到从前,我们也可以过好今后的日子。你留在玄夏,我会照顾好你……和你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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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已入夏,但山间的夜晚仍旧凉爽,山间的寺院里更显冷寂。院中,白日冒着青烟的香炉早已被灰烬填满,只剩一股淡淡的烟火气味似有若无。景玥站在屋门前,抬头仰望着空中一轮冷清的明月,目光淡淡没有焦距。此刻,她只想细细体会一下这份难得的宁静,等到了明日,谁知再有没有机会享受这一份清静。
      “山间风冷,小心着凉。”温柔的话语,穆赫非说着手上已经展开一件披风搭在景玥肩头,又认真的为她系好胸前的飘带。
      面对他的柔情,景玥心中五味杂陈,稍稍往后撤了下身,轻声道:“多谢。夜深了,你去睡吧,我没事。”
      穆赫非嗯了一声,却没有离开,借着淡淡的月光细细审视着景玥的面容。半晌,她被看的不自在,挪步转身要推门进屋。
      “等等,”穆赫非突然开口叫住她的背影,语气迟疑道:“玥儿……我,有话想跟你说。”
      景玥脚步顿了下,推门走进屋里,却没有阖上门扇。穆赫非会意,跟着进去,转身把门掩好。进了屋,她坐在桌边,看着桌上摇曳的烛火默默无语。他站在一旁,从腰封里捏出一枚铜牌,轻放在桌上,推到她眼前。她看着铜牌上镌刻着的那个刚劲有力的“文”字,微微皱起眉头,眼底透出哀伤。
      穆赫非自然发现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又沉默一回,才缓缓开口道:“玥儿,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你一句话也不问我,难道你不想给我一个机会解释?这样我怎能安心。”
      景玥心道:解释?还能有什么理由呢,不过是为了曲家的事。欧阳闵能找上自己,穆赫非自然也可以。但有一件事最令她无法释怀,她想了一回,终于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世的?”简单一句,却点中所有问题的要害。
      穆赫非愣了下,旋即苦笑两声,满眼无奈道:“玥儿,你果真是心思灵透。”景玥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听他继续道:“既然要说,我便不会再有半字虚言。那年我带着长乐果去南尧为你爹景大鹏治病,就在离开历城的前一晚,你爹约我在花园饮酒时,把你的身世告诉了我。不过,他当时只提起如何在福清县救下你的事,并未说起你与曲家的关系。后来我回到玄夏,特意去福清县走了一趟,这才发觉你的身世不简单。在你大哥送亲到皇城之时,我便已经知道你是曲家后人……”
      话至此,景玥心头忽的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冒出来,因为她清楚记得,那年在景家,穆赫非是亲眼见过哑叔的。他既然调查了自己的身世,曲家与武离央的事本为一体,那么哑叔的身份……她这边飞快的转着心思。那边穆赫非瞧了眼她紧锁的眉头,便停下之前的话,转而关切的问道:“玥儿?可是觉得不舒服了?时候不早了,不如明天再……”
      景玥仿佛没听到,突然开口问道:“陆山是文轩馆的人,他喊你主子,所以你便是文轩馆的主子,是不是?”
      穆赫非眼珠一转,只笑了笑,没说话。
      景玥却从他的神色中读出特别的意思,追问道:“你不是?那么……是穆太后?”
      穆赫非摇了摇头,“你不用猜了。文轩馆下面的人确实是听我号令办事,而且这件事整个玄夏国恐怕也无几人知晓。今日既说出来,我还有句话嘱咐你,我的身份你心里清楚就好,千万不要宣之于口,恐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景玥心里却还有另一个猜测,“当时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为什么还执意娶我?该不会……你是故意演戏给我看,让我知难而退……”
      “玥儿,此时此刻你还要怀疑我对你的心意么?!”穆赫非很受伤的表白道:“在我心里,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不在意,我要的是你这个人、是你的心。所以我才会想尽办法,找来小米这个替身瞒过太后和皇上那一关,只可惜还是低估了家人在你心中的分量,若非顾忌景美人在宫中的安危,你一定会答应我的。”说着,手掌轻轻扣住景玥的手。他手心里传来的温热让她一激灵,忙抽回手,定了定心,问道:“若你这么说,那我更不懂了……文轩馆的那些杀手,难道不是听你吩咐?”
      望着她闪着怀疑而又犀利的目光,穆赫非一时语塞,垂下眼盯着桌上闪烁的烛光沉思。
      景玥心底一寒,冷下声音质问道:“景家大火那晚文轩馆的人出现过,而且高义和欧阳闵都说……杀死我爹娘和大哥二哥的不是他们派去的人。我不是景家的女儿,可在我心里他们就是我的亲爹娘亲兄长,你说你对我有意、对我用心,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穆赫非紧紧握了下拳,转眼迎向景玥的目光,伤心的质问道:“是不是你宁愿选择相信欧阳闵也不相信我说的话?”
      景玥不自觉躲开他的注视,冷冷道:“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那景家大火的时候你看到了么?”穆赫非瞳孔一缩,一拳重重敲在桌上,低吼道:“景家人死于非命的时候你亲眼看到了吗?!”桌上的蜡烛震得晃了几晃,景玥的心也跟着抖了抖。他猛的伸手攥住她肩头,一使劲竟把她拉起来,眼冒怒火的瞪着她一字一句道:“欧阳闵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玥儿,你一向聪明,为什么要蠢到蒙上自己的眼睛听信他一派胡言?!他是南尧国呼风唤雨的王府公子,他是九灵阁的主子,他是南尧国主的堂弟是南尧国战神的儿子,该不会你真的以为他只是个毫无野心的商贾之人,他真的只是因为爱慕你才肯出手帮你?!你真的是蠢到无可救药!”
      话音落处,景玥眼圈一红,下巴忍不住微微抖起来,这是第一次听到穆赫非对自己发火说重话。她心里既委屈又气恼,带着颤音顶嘴道:“是,我是蠢,所以我一直走在你们的圈套里。你骗我、他也骗我、香鸾也是、还有穆赫章、宣帝、灵王……你们统统都是骗子!就因为我是曲家的人,就因为当年曲家救走了太子,就因为景大鹏救了我,所以我们、我们都该死,好成全你们卑鄙肮脏的欲望!好,现在我站在你面前,你想怎么对付我?要我死吗?可以!反正当年要不是你,我也不可能活着走出大将军府,现在我就把这条命还给你!”说着,她打开他罩在肩头的手,抓过桌上的茶杯重重在地上一摔,顿时一地碎瓷片。不等她蹲身去捡,他已经察觉到她的用意,伸手揽在她腰间,把她紧紧箍在胸前。她挣扎半天却动弹不得,心里越觉委屈,一肚子心事也随着眼泪爆发出来,哭喊道:“穆赫非你到底想怎样?!你放手!放手啊……”
      “玥儿……”穆赫非的手臂一刻不曾放松,嘴唇贴在景玥的耳畔不停安慰道:“你别这样,别哭……我只说一句话,你仔仔细细听好,景家的事与我无关。不论文轩馆的事由不由我做主,以前、现在、今后,任何时候,我都会保护你,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相信我,我拿我的性命发誓!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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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穆赫非便安排了马车载景玥回灵王府。路上,一夜未见的小锦坐在她旁边,神色阴郁。两人一直默默无言,眼看城墙越来越高大,小锦忽的瞪了景玥一眼,语气怪异道:“昨晚好热闹,大半夜的还有人大哭大叫,吵得人睡不着觉,你可好睡啊。”
      景玥知道她是故意嘲弄自己,扯了下嘴角道:“夜净山空,本应好好睡一觉的,确实有些吵闹。”
      小锦一哼,“我真是佩服你。瞧瞧今早穆赫非对你呵护有加的样子,恐怕你不仅没追究他文轩馆的事,是不是连杀父弑母之仇就这么算了。也是啊,你们到底是有旧情的,他又对你痴心一片。至于八竿子打不着的什么景家,死就死……”
      “你说够了没有,”景玥冷冷打断道:“你不用激我,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不用你指点。”
      “呵,新鲜了,”小锦冷笑道:“你心里有数,什么数?若不是我找茬闹一闹,你肯开口跟穆赫非要铜牌看看?!哼,其实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根本不关心他是不是文轩馆的人,只要他的心在你身上,你就知足了。”景玥张口想反驳,被小锦挥手打断道:“不过可你别忘了,现在你肚子里,怀着公子的孩子。”
      景玥一怔,“你知道了?”
      小锦斜睨着她道:“怕我知道?”
      景玥懒得跟她斗嘴,别开眼看向车窗外。
      小锦却不依不饶,“你既有了公子的孩子,就该收敛点,若今后再让我见到你跟穆赫非卿卿我我纠缠不清的,别怪我在公子面前多嘴。吃了亏,可别怨我。不过我想你也不会对自己的杀父仇人再动心了吧?”
      景玥眉头一蹙,语气淡然而肯定道:“穆赫非不是我的仇人。”
      小锦面色一僵,“什么?他可是文轩馆的主子,这一路你遇到的杀手还少么?!要不是九灵阁的人在,你能不能活命都不知道。”
      “那他为什么不杀了你?”景玥扭头盯着小锦,质疑道:“文轩馆的杀手第一次出现就打伤了公子,你们不应该是仇人么。公子说凶手是文轩馆的人,穆赫非说凶手不是文轩馆的人,我不知道该相信谁。但有一点我清楚,这件事里,唯有一个人没有撒谎……当然,或许高湛和他父亲,也不一定没有说谎……”
      话至此,小锦眼神不自觉的闪躲了下,才看向景玥,试探着问道:“那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你想怎么对付那个真凶呢?”
      景玥沉默一回,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想着,等一切都过去了,能带着哑叔平平安安的过完下半辈子就好。”
      “那……这个孩子呢?”小锦故意追问一句。
      景玥眉心一动,手掌贴上小腹,虽然孩子只有两个月大,自己却好像真的能感到这个小生命不停的在茁壮成长。自从知道有了身孕那一刻,她便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再跟穆赫非在一起,更不敢去想和欧阳闵的未来。
      见她不说话,小锦等不及了,推了她一把,问道:“想什么呢?说话啊?”
      景玥沉了口气,“你帮我传个话吧,我想见公子一面。”
      “好。”小锦答的干脆利落,片刻,却话锋一转,问道:“你把公子来玄夏国的事告诉穆赫非了?”
      景玥摇了摇头,“没有,他想知道自然会派人去查,何必来问我。”
      “那就好,”小锦放心一笑,“公子的行踪只要不是出自你的口,其他都好说。等一会儿回了灵王府,你只管待在屋里歇着,一切我来安排。”
      本以为小锦这一句承诺很快会兑现,谁想到回到灵王府,直过了四五日,也不见她出门。景玥虽然心急却没办法,而且自从得知有孕之后总感到头晕困乏,一日里有一半的时间都睡在床上。她的变化自然引起府里其他人的注意,好在灵王和王妃不在府中,只应付胡玉一人轻松不少。转眼又是新的一天,一早起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正犯困,胡玉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瞧你困成这样?”胡玉笑着,拿手帕子在景玥眼前晃了晃道:“虽说春困秋乏夏打盹,你这盹儿打的也太早了些,才刚过早饭的时辰呢。”
      景玥被她帕子上的香气一熏,顿时清醒了些,不好意思一笑,回道:“让夫人见笑了,不过是夜里睡得不大安稳,白天就懒怠动弹。”
      “哦?是吗?”胡玉仔细打量景玥一回,拉过她的手道:“我听下面的丫鬟说,从那天去城外上香回来,你精神一直不大好。可是在外面住那一夜着了寒气,病了?”这一问可圈可点。
      景玥一笑,不着痕迹的抽回手道:“怎么会,不过是我身子弱,以前也常会这样的,不碍事。对了,再有十日便是夏祭了,不知灵王和王妃何时回府呢?”
      “这可说不好,”胡玉眼神一闪,岔开话题道:“你身子既然不舒服,那不如我去请个郎中来给你瞧瞧,说不准吃两剂药调理调理会好些呢。”
      景玥吓了一跳,忙摆手道:“不必了,夫人好意玥儿心领,我……过两日就没事了……”
      胡玉张口还要再劝,就听一阵利落的脚步声。转眼间,小锦已经捧着只托盘站在身侧,朝胡玉略一颔首,看向景玥道:“姑娘,汤熬好了,趁热喝吧。”胡玉抬眼看过去,见托盘里一只亮白瓷碗,碗里盛着半分满的浅褐色汤水,清澈见底,倒不似平时那些飘着油花的煲汤。景玥拿过碗,想也没想便喝了下去,又把空碗放回盘子。小锦一双眼从始至终只盯着汤碗,一刻不曾离开。
      “你喝的什么?”等小锦出了院子,胡玉才好奇的问道:“我瞧那汤的颜色有些奇怪,是什么做的?”
      景玥笑了笑,如实回道:“是安神汤。我胃口不好又体虚,小锦知道我不爱喝油腻腻的煲汤,特意找来个偏方,虽然是鹧鸪吊的汤头又放了些药材进去,但味道清淡的很。”
      胡玉眉头皱了下,又问道:“你喝了多久了?这犯困的毛病竟没好些么?”
      景玥想了一回,才道:“有四天了吧,不过又不是汤药,只是补品而已,大约见效慢些。我这两天还觉得好多了呢。”
      胡玉哦了一声,没再接话,手指上缠着手帕子出神。等了片刻,见她仍旧不言语,景玥刻意清了清嗓子,纳闷道:“夫人、夫人?你没事吧?”
      胡玉被叫回了神儿,笑道:“你瞧,既然你精神好些了,那不如陪我出去走走吧。总在家里打盹儿岂不辜负了这样好的天气,听说赶上夏祭,城里好多铺子进了新货,咱们去瞧瞧?”
      喧闹的街上,一家首饰店的内堂里,老板娘笑眯眯的凑在胡玉身边介绍东介绍西,不停的推荐着桌上托盘里昂贵的珠钗玉环。景玥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只好在一边静静的坐陪。足足一个时辰,胡玉才挑了一支金镶宝石步摇和一对相配的金镯子。老板娘看着荷包里满满的银两,下巴都要笑掉了。出来首饰店,旁边是一家布庄。正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胡玉购物的瘾被勾了上来,索性一逛到底,拉着景玥又进了布庄。沿着街两边店铺林立,逛到正午时分,烈日当头。看着被塞满东西的轿子,胡玉终于满意的点点头,罢手收兵。景玥本就精神不济,又不敢让胡玉发现自己的不适,只得强装笑脸。等到进了酒楼准备用饭之时,她额头已是一层细细的汗珠。落座之时,连胡玉身旁跟着的丫鬟都发现了她的异样,一直在旁服侍的小锦,却根本视而不见的样子。
      “你真的没事?”胡玉不放心的又问道:“都怪我逛的太久了,瞧你一头的汗,快擦擦吧,风吹了就不好了。”
      景玥勉强笑了笑,只觉头晕眼花,心扑通通跳得厉害,小腹也隐隐作痛。她怕是自己走得久了动了胎气,可当着胡玉的面又不能实话实说,只得岔开话题道:“没事的……听说这家的点心做的不错,不知夫人想吃什么?”见她刻意回避,胡玉也不好追问,吩咐丫鬟去叫小二上菜。
      很快,美食上桌,有荤有素,有酒有茶。不知怎的,瞧着一道道精细的菜肴,景玥却直想反胃,勉强吃了两口,忙搁下筷子。
      胡玉看的奇怪,也停了筷子,问道:“我瞧你脸色很差,是不是真的生病了?你我又不是不相熟的人,你还有什么好瞒着我的。”说着仔细打量景玥微微发白的脸颊一回,突然眼睛一亮,追问道:“我记得你说这几天一直头晕贪睡,胃口还不好。瞧你刚刚吃了两口东西就犯恶心,该不会……你有了?”
      话音落处,景玥吓得一激灵,张口想反驳却不知该说什么。见她紧张的神情,胡玉仿佛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不禁皱眉道:“你别骗我,我可是过来人,当初我怀着女儿的时候跟你现在的反应一模一样。吃不好睡不好,身子虚的走两步就一头汗。”说完叹了口气,又压低嗓子凑在景玥耳边道:“咱们认识不止一两天了,你跟穆赫非的事我都清楚。现在虽说你回来玄夏,跟他到底也没个名分。怀孕生子可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你心里要提早有个打算,可马虎不得。”
      景玥啊了一声,忙摇头道:“不、不是,胡夫人你误会了,我……”
      “瞧你紧张的,”胡玉笑着打断后面的话,一派了然神色道:“我不过这么说,穆赫非那么在乎你,不会扔下你不管的,名分是早晚的事。要是你真的有了孩子,他肯定开心的飞到天上去。这样也好,你就安心留在玄夏,好好过日子吧。”
      话至此,景玥真是被噎的张口结舌,想解释又不能解释。如果此刻承认自己怀了孩子而且还是欧阳闵的,恐怕会引来意想不到的麻烦。只是不说出来,她又觉得心里委屈憋闷。想来想去,不得不就坡下驴,避重就轻道:“夫人的话自然有理,不过……一会儿我想跟小锦去趟医馆瞧瞧,不知道方不方便?夫人明白,灵王府请来的大夫虽好,但人多口杂,有些事……我现在心里也没底,还是弄清楚了再说出来比较好。”
      “我懂,”胡玉非常体贴的一口答应道:“你尽管去就是,正好王爷、王妃也不在家,我先回王府嘱咐一声门上,让侧门的小厮等着你回来再上锁就是。”
      景玥松了口气,点头道:“多谢夫人,我看过病会尽快回去。”
      饭后,胡玉先行回府,景玥在街边站了半刻,问身边的小锦道:“之前我托你带的话你带到了么?”
      小锦眼珠一转,笑道:“这几天你天天这儿不舒服那儿不舒服的,我忙着照顾你都忙不过来,哪有工夫出府。不过今天这不是出来了么,刚好一起去啊。”
      “一起?”景玥一怔,不解道:“你是说……出城?这已经过了正午,恐怕赶不及……”
      “去花子堂。”小锦直接回道,朝着几步远外的轿夫招手道:“你们过来,姑娘要走了。”
      两盏茶工夫,轿子停在花子堂门外,屏退了轿夫。小锦又四下看过一回,才领景玥走了进去。与上次来时一样,堂内安安静静,飘着淡淡的熏香。脚下刚刚站定,一个小丫鬟从后堂出来,不等她说话,小锦便开口道:“去叫老板娘来,我家姑娘要看看你们这儿的稀罕货。”小丫鬟一听这话,忙转身回去。不一会儿,一个熟悉的妖娆身影出现在眼前。
      “贵客到访,请恕英莹来迟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第三十九章 算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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