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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第四十章 两难 (1) ...

  •   世事变化无常,能抓住命运脉搏的人,必是人生的赢家。
      夏夜星空璀璨,景玥坐在廊下仰头望着头顶一片墨色,睡意全无。她不明白,为何白天在花子堂里,英莹左推右挡的死活不肯答应带自己去见欧阳闵。小锦非但不帮着说话,还提醒眼下时机不对,要以大局为重。她可以等,十天、十个月,甚至欧阳闵想避而不见她都能忍受,但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等。眼见小腹一天天隆起,她一个孤女,该如何面对别人异样的目光和肆无忌惮的猜疑。她不懂,孩子的事为什么会和报仇的事混为一谈,难道有了孩子,她就不再是曲家和景家的女儿了不成。越想越心伤,不觉两行清泪挂在脸颊。
      “你还不睡呢?”小锦懒懒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
      景玥心口突地一跳,忙擦去脸上的泪水,鼻子囔囔着道:“没有,不困。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小锦抻了个懒腰,站到景玥身侧看了她几眼,叹道:“我说你也太小心眼儿了。公子只说暂时不便相见,又不是永远不见。这样也值得哭个没完。”说着,眼神一闪,认真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特别在意公子?”
      在意又能怎样?景玥心底一叹,不无凄凉道:“再有十天便是夏祭,一切还是未知数,我心里不安……英夫人不同意带我去见公子,托她传话她也故意打岔,我是怕……怕这个孩子会跟我一样,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话中的辛酸之意让人不禁动容,小锦眉头一皱,岔开话题道:“行了,好容易喝了安神汤能睡个安稳,瞎想这些没着落的事儿做什么。走啦,睡觉去。”景玥幽幽一叹,跟着回房休息。
      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皇城南郊一间土房内,一身风尘的祝安康回到家中。
      祝金禾面对从天而降的儿子,片刻激动过后,忽的勃然而怒,低喝道:“你、你怎么回来了?!不好好在边城呆着,谁让你偷跑回来的?!”
      祝安康跪在祝金禾脚边,叩头道:“爹请息怒,孩儿是奉了镇军大将军之命才回来的,不是偷跑。”
      祝金禾明显一愣,张口无话。
      祝安康以为他不信,忙解释道:“是大将军命我送封信回来。还准许我顺路来家中探望爹爹,所以我连夜赶快马赶回来了。爹,您身体可好?”
      话音落处,祝金禾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上上下下把跪在跟前一脸泥汗的祝安康打量几回,才重重叹了口气,捶着胸口道:“哎,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回来啊……爹的心思都白费了、白费了啊……”
      祝安康听不懂这话,忙扶住祝金禾的手臂,纳闷道:“爹你这是怎么了,孩儿回来您应该高兴啊。您放心,这是趟优差,不过是路上辛苦些。等明儿一早我把信送到,能在家留几日陪陪爹爹。”
      祝金禾不住的摇头叹气,好容易停住了,突然一伸手,哽着嗓子问道:“信呢?信在哪儿?”
      祝安康一愣,拍了拍胸脯道:“大将军说事关重大,嘱咐我贴身收好。爹放心,孩儿藏的好好的。”
      “给谁的?这信是给谁的?!”祝金禾扬手直指儿子的胸口,眼睛几乎冒火。
      祝安康一头雾水,迟疑道:“爹,这是军务,我不能随便说出来,泄露军机可是杀头的罪。”
      祝金禾手臂一抖,手掌重重落在自己膝头,带着哭腔叹道:“儿啊、儿啊,爹养你这么大不容易,不舍得你遭罪,更不想连累你啊……罢了,你不给我看就不看。爹只问你一句,这信,是不是送给负责皇城守卫的都尉吉达将军的,还叫你传个口信给郑伯恩。而且,大将军特意嘱咐过你,送信前先回家探望。”这语气完全不是猜测,而是十分肯定。
      祝安康一惊,完全没料到自己卧病在家的老父亲竟能丝毫不差的猜中远在千里之外的穆赫章的嘱托。看着他震惊的表情,祝金禾心头一丝绝望,定了定神道:“这么说是我猜中了。事已至此……孩儿啊,这么多年了,有件事压在爹心里一直不痛快,看来想躲是躲不过了。既然穆大将军派你送这封信回来,他的用意老夫也明白了。这样,明天你去送信给吉达将军,但是要小心,一定不要让第三个人见到。记住,决不能说是军务,只说是你回乡探亲,大将军想念旧部下属,让你过来问候一下。”
      这些倒是穆赫章没有嘱托的,祝安康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摇了摇头问道:“爹,孩儿愚笨,不懂您的意思。大将军让我快马送信,那不就是军务,怎么……”
      “你懂什么!”祝金禾一声断喝拦住,厉声道:“大将军说让你送信,有没有让你敲锣打鼓的说是紧急军务?!信送到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再者,你想没想过,镇军大将军坐镇北疆,与守卫皇城的都尉能有什么军务上的瓜葛。孩子啊,你要动动脑子,不要稀里糊涂的把自己搅合进他们那趟浑水里。”
      祝安康虽然年轻,脑子却不笨,听了父亲的话心底忽然一动,有所醒悟道:“爹的意思是……这信是穆大将军跟吉达将军的私事?不能被外人知道的?”
      祝金禾欣慰于儿子的聪慧,却也高兴不起来,摆摆手道:“这事以后再说。明天你且去送信吧,送完了马上乖乖给我回家里呆着。你不在家这几年,爹一个人也冷清的很,既然回来了,咱们父子俩好好聚聚。”
      祝安康眼圈一红,点头道:“好,孩儿给爹做几道好菜,咱爷俩儿好好喝几杯。”说完,父子俩感动一回,祝安康忽的想到还有事,忙问道:“爹,孩儿明天送完信还得去趟郑府……”
      “不必了,”祝金禾扬手拦住,不容反驳道:“郑伯恩的口信,爹来送。你别问为什么,等明天事情都办妥,爹会给你一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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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晌午,郑府内一处幽静的院子里,郑伯恩拄着拐杖望着眼前一方盆景出神。
      一旁,祝金禾一脸忧虑的揉搓着双手,沉了沉气,小声道:“郑老,这次穆赫章派安康回来给吉达送信,他的意图很明显了,您看……”
      郑伯恩皱着眉头嗯了一声,缓缓道:“老祝啊,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我这一把老骨头竟还是等不到踏踏实实入土那天……一步错、步步错,连累你们了……”
      祝金禾慌忙抱拳一揖,恭敬道:“老奴曾誓言一辈子追随老丞相绝不后悔。当年之错不管责任在何人,错已铸成,无谓再追究。只是老奴担心……有人是想借此机会,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老奴知道,这话本不当说,其实当今治理天下何其太平,百姓安居乐业,邻国秋毫无犯。即便错,也错的值了。”
      郑伯恩摇头苦笑一回,叹道:“事实确实如你所说,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有人……不甘心。”
      祝金禾心知肚明,也跟着重重叹了口气。
      两人愁云惨雾的站了半盏茶工夫,郑伯恩忽的想到什么,开口道:“禁卫军里除了吉达还有不少人都是穆赫章旧部,想来几年前北征之前他同意皇上更替军士部署也是有他的打算的。只是不知道皇上有没有早早想到这一步……”
      祝金禾听得明白,想了想,接口道:“负责京城守卫的司隶校尉武鸣将军不正是武家的人么,当今的太尉大人李成也是皇上当年王府里的旧臣。有他们在……事情不至于太糟糕。”
      郑伯恩摆摆手,“势均力敌……那更可怕……罢了,先不说这些。你可亲眼见到穆赫章那封信了?”
      祝金禾失望的摇摇头,却不忘替固执的儿子分辨两句道:“安康不知道其中缘故,老奴不便跟他硬要,所以……”
      “不妨事,”郑伯恩打断道:“安康既然回来了,你们父子难得团圆,回家去吧。”
      祝金禾张了张口,终于忍住话没说,拱手行过礼便离开院子。
      半晌沉默,笃笃……郑伯恩手里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陪他去寺庙的那个年轻小伙子突然出现在近前,“千雷,你去送个信儿给太医院,说我老毛病又犯了,想请位太医来府上瞧瞧。记得,轮到穆太医当值的时候去。”
      千雷领命而去。不到半柱香工夫,穆赫非独自一人拎着药箱,由郑彦领路来到院中。
      郑彦眼见老父亲闭目躺在窗边的躺椅上,忙三两步赶过去,蹲在椅子前轻声问道:“父亲,穆太医到了,您觉得哪里不舒服?父亲?”
      叫了两声,郑伯恩才缓缓张开眼,看向穆赫非气喘着道:“千雷太不懂事,老朽这是老毛病了,随便请哪位太医来瞧瞧就是了,怎敢劳动穆太医大驾……”
      穆赫非微微一笑,在桌上搁下药箱,自己动手搬了张凳子放到躺椅旁,边坐下边道:“郑老不必客气,医者仁心,岂能听到有人生病还不理睬的。况且我跟一直为您把脉的赵太医熟识,他今日不在,我本该来的。”
      郑伯恩满意的笑笑,转眼瞪着郑彦斥道:“都是你那些好夫人们,整日里吵吵闹闹弄得府里不得安静。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出去。哼,亏得皇上看重你,让你在廷尉府当个小差……丢我郑家的脸。”
      郑彦被骂的脸一红一白的,却不敢还嘴,讪讪笑着退出屋子。千雷合上屋门,站在门外守候。这边穆赫非早已心无旁骛的开始诊脉。
      半盏茶工夫,郑伯恩瞧着一派平静的穆赫非,开口直言道:“穆太医今日肯来,想必也清楚老夫要说的话了,不知那天你的承诺可还作数?”
      穆赫非没有说话,缓缓点了下头。
      郑伯恩略一迟疑,继续道:“老夫还有件事想请教,穆太医隐藏身份这么久,为何偏偏要选在这个时候暴露?老夫听闻,文轩馆并非众人认为的那样是个文人们谈古论今、写诗作赋的地方,当年皇上登基之后,朝中不少追随太子的人都消失不见了,据说跟文轩馆脱不了干系。其实老夫一生从政,对于文轩馆的存在是理解的,但老夫心中惊讶的是,穆太医一向醉心医术,怎么会有如此决定呢?你这么做,是为了穆太后?还是皇上?”
      半晌沉默,穆赫非收起腕枕,面容沉静道:“人生若有回头路,恐怕后悔的也不止我一人。文轩馆的存在不算是秘密,但文轩馆做的事,没有一件不是秘密。郑老既然明白,就该知道我今日在此位,有些话便不该也不能从我口中说出来。但曲家的事是例外,不管有谁的话,我只帮玥儿一人。”
      郑伯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慢慢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笺递到穆赫非手边,“这封是我亲笔所书,里面记述了当年有关曲家的所有事,你交给曲姑娘吧。里面提到的那几个人,我会吩咐老祝带你去见见。他们的生死,可都在你一人手里了。穆太医,老夫希望你记得,你还是位救人性命的医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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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者,医病不医命;救人,救命不救心。穆府书房,入夜时分烛火依旧闪烁,穆赫非神色凝重的盯着桌案上摊开的两封信出神。再有五日便是夏祭,他心中的不安和挣扎与日俱增。宣帝登基十多载,他亲眼目睹他是如何整理江山收拾朝堂的,如今万众一心的局面并非空有表象。可以肯定,宣帝手中的皇权还是稳固的,虽然军权的归属总会让某些人心中产生点点不该有的幻想与冲动。好像阳光普照大地之时,总会有温暖不到的阴暗角落。被强行埋葬在角落里的那颗仇恨种子,偶然得到一丝雨露的滋润,便顽强的生长起来,终有一日,它也想去太阳下展现自己的生机。
      咚咚……两下门响,陆山轻手轻脚走进书房,站在桌案前并不说话。
      半晌,穆赫非才缓缓吁了口气,“如何?那些人是不是又去找过祝金禾?”
      陆山点点头,“主子猜得没错。祝金禾前脚离开郑府,九灵阁的人后脚就跟上了。那些人带他上了辆马车,往南郊去的。我派了手下去跟踪,我一直守在祝金禾的住处。倒是没有人去骚扰祝安康,直到半个时辰前祝金禾回来,祝安康就在家里哪儿也没去。后来属下问过跟踪的人,他们一直远远跟着,见马车停在山脚下一处树林茂密处,等上去查看的时候车上一个人也不见。属下猜想,也许……他们早就知道我们在跟踪他们,所以故意使的障眼法。”
      穆赫非眉头一皱,细细想了一回,才自言自语道:“南郊……半山……我怎么仿佛记得,那地方有几处早年间废弃的皇家别院?”
      “是,”陆山果断答道:“山脚下两处,半山处一处,是先帝在位时建造的,分别赏给了当时的太子、灵王和桓王。当今皇上登基后都废弃不用了,这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当时主子年纪尚轻又不在文轩馆,可能不大清楚。后来属下听闻,那年北征孛罗国银两紧缺,皇上下旨将山脚下两处拍卖给了皇城里的富商。至于半山那处……大家心里有些忌讳,慢慢就荒废了,再往后也没人想提起,索性撂在那儿没人管了。”
      穆赫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如此说,应该就是那里了……这样,你一个人今晚再去一趟,务必查出那个人在不在那儿。”
      “主子放心,属下定然查个清楚。”陆山抱拳领命,却没有走,嘴上迟疑道:“其实……请主子恕属下多嘴,属下猜测,景姑娘大概……有可能知道那人的落脚处,主子为何不问……”话语消失在穆赫非漠然的目光中。陆山识相的止住话头,站了片刻,又开口道:“主子,香鸾去了那么久,一点消息也没传回来,咱们……要不要再派人去盯着?”
      沉默一会儿,穆赫非才摇头道:“不必了,有她在,即便你派了人去也没用。灵王府的事一直由她负责,那便由她到底吧。其实灵王的心思不探也显而易见了。那日在南尧都城公主府上,胡玉送欧阳闵的岂是一份贺礼那么简单……我只盼着,他们不要那么贪心。”
      “人心不足者常有,”陆山一本正经的抱拳道:“若他们都像主子一样心思,这次的事根本闹不起来,景姑娘也不至于家破人亡、孤苦一人……”
      提起景玥,穆赫非心底一痛,眼中卷起一团浓浓的黑雾,紧握一拳落在桌案上,冷冷道:“欧阳闵,你欠玥儿的,我终会叫你全部奉还。”
      陆山不好再说,只得行礼退下。一盏茶功夫,又响起叩门声,这次却是木头隔着紧闭的门扇回禀道:“公子,夫人派人送了夜宵过来,要不要端进来?”
      穆赫非抬手敲了下桌面,门扇被推开,一个丫鬟端着托盘进来,上面一碟精细点心并一碗热腾腾的汤羹。他稍稍扯出一个笑容,“回去服侍夫人早些歇息,这里有木头伺候,让她安心。”
      “是,”丫鬟头也不抬回答一声,问道:“夫人说明日想带着小少爷回丞相府探望秦丞相,可能会晚些回来,请公子跟如夫人一起用饭不必等她。”
      穆赫非捏起块点心轻轻咬了一小口,点头嗯了一声。丫鬟闻声退下。木头站在门外正要关门,眼见穆赫非眼风扫过自己,立刻会意,忙踏进屋子等候吩咐。
      “你明日不必跟着我,既然秦昭想回娘家,你就趁这个机会带小米去趟向福楼,再找个人去灵王府给玥儿捎句话就说……”穆赫非停了半刻,才摆摆手,“什么都不必说,直接告诉她赵小米午时会去向福楼吃饭。”
      木头点点头,却迟疑道:“可是小的怕景姑娘去不了,照着咱们如夫人的性子,恐怕……”
      穆赫非叹了口气,“这几年她成熟不少,又经历那么些事,懂得做人处事了……哦,还有件事你切记,见到玥儿要给她把下脉。她身子向来弱,经过上次一闹又动了胎气,你要好好诊脉再来细细告诉我。”
      这回木头可犯了难,皱着眉头吭哧几声,“小的给景姑娘把个脉容易,可小的医术公子是清楚的,我怕……”
      “没什么可怕的,”穆赫非打断道:“玥儿又不是得了疑难杂症,你只要把脉听清楚了就成。记住,不要让小米知道。她们姐妹俩多年未见,情绪激动在所难免,万一说漏了什么不好解释。我想凭玥儿的心思,一定也不想让小米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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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入暑的天气,头顶高悬的太阳晒的空气燥热起来。向福楼,宾客满堂,一间包厢内却略显冷清。赵小米坐在桌边焦急的盯着紧闭的门,等着期盼已久的身影出现,可心底竟然还有一丝小小的悔恨跟歉疚。几年时光,她已不是当初懵懂无知的女孩儿,而是穆赫非的妾室,是穆府长子的娘亲。在她心里,这个位置本应属于景玥,自己不过是鸠占鹊巢。事到如今,正主回来了,有些事却不可能回到最初的模样。吱……一声门响,听得赵小米心一紧。抬眼看去,景玥笑盈盈走了进来。
      “姐姐……”赵小米猛的起身想冲过去,脚下却顿住了,只眼中闪着泪光道:“姐姐你总算回来了。”
      几年时光,当真不复当年模样。
      景玥缓步过去,轻轻一笑,“小米,见到你真好。当初离开玄夏,我以为今生无缘再见了呢。还好老天见怜,能再见你一面。”
      赵小米笑了笑,忙示意景玥落座,又打量她一回才问道:“我听公子说姐姐上月就回来皇城了,只是住在灵王府不便过去打搅。姐姐可是旅途劳顿么?怎么脸色这样不好?”
      景玥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摇头打岔道:“没什么,偶然失眠而已。对了,我来的一路上听木头说了,你在穆府过得很好,现在见你气色这么好,我可以放心了。听说你生了个儿子?穆赫非一定很疼他吧。这样挺好,如此秦昭也不敢为难你了。”
      一席话,说的赵小米脸色绯红,尴尬的解释道:“姐姐我……其实,当时我真的没想过要跟公子在一起,后来……当时公子见姐姐出事,我也以为姐姐已经死了……其实我没想要代替姐姐的,真的没……”
      “瞧你说什么呢,”景玥拿话拦住,伸手轻轻扣住赵小米交搓的手,安慰道:“这是老天赐给你的缘分,你要好好珍惜。之前的任何事当做过眼云烟,忘了它。你看,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宝贝儿子叫什么呢?今天你怎么没带他一起来呢?”
      赵小米似无奈一笑,“他的名字是公子取的,叫穆子越……子越从出生那天起,就交给夫人抚养了。我明白公子的意思,他是怕秦昭一直无所出,会记恨我跟孩子。这样孩子由她抚养,可以平安长大,而且……他从此是穆府嫡长子了,比跟着我做庶出子强。”
      景玥了解的点点头,叹道:“这样做法确实稳妥,只是苦了你……”
      赵小米扯了下嘴角,喃喃道:“只要子越可以平平安安长大,我别无所求。”看着她眼中透出的坚定与关爱,景玥感动于母爱的伟大,为了孩子一生的幸福,可以舍弃一切,哪怕是母子名分。
      两人正默默而坐,门外忽的响起争吵声。景玥扬声喊木头进来,可叫了两回都没人回答。两人对视一眼,起身打开包厢的门往外一瞧,见四五个华服男子带着各自的小厮边争吵着边互相推搡。木头竟也被卷在其中不能脱身。景玥和赵小米自然不想惹事,可惜事与愿违,不等两人退步关门,两个扭打在一处的小厮撞了过来。景玥赶忙护着肚子往后一躲,恰巧撞在门扇上,震得她小腹微微一痛。木头在不远处瞧见,心里急的不行,拼命往景玥跟前挤过来。可这些人闹得正起劲,再加上从楼下跑来劝架的跑堂掌柜并看热闹的人,二楼走廊满当当全是人。眼看场面混乱不堪,景玥正想着如何躲避,猛然一只手箍住她手腕往旁边一拽,她脚下一趔趄,就在那股力道的带领下隐没在乱哄哄的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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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半山,浓烈的日光被浓密的松林挡住,徐徐微风穿过层层叠叠的松枝,送来一份难得的清凉。藏在两颗参天大树下的南岭庄后厅,更显出一派幽冷气势。景玥坐在厅里,心底却像燃着一团火似的焦灼不安。刚刚在酒楼“抓”自己来的人正是祥庆,可到了这里,欧阳闵却仍旧避而不见。坐如针毡的等了两盏茶工夫,她实在压不住忐忑的心情,起身来到厅门口,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喊人来。很快,祥庆脚下生风般走来,嘱咐她踏实待着,顺便叫丫鬟上了些茶点。虽然她胃里空的难受,但看着甜腻腻的点心一阵泛酸反胃,再加上心思不宁更没了食欲。等待的时间异常难熬,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厅外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进。她忙扭头看去,不由得惊呆在原地。
      “如何,我答应你做的事可还满意?”欧阳闵笑吟吟踱步到厅门口站住,侧过身一指后面被两个小厮架住的人。只见一个佝偻着身子形容略显恐怖的人套着一身华丽的衣袍,尽管装饰的格外体面,却丝毫没有贵气的感觉反而十分诡异。
      景玥愣了半晌,才从那人的眼中读出熟悉的讯息,三两步冲到他跟前,不可置信的低叫道:“哑叔?!是你吗哑叔?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儿?!”
      哑叔身子微微一抖,眼底冒出雾气,哑着嗓子啊啊了两声。
      “真的是你……”景玥心底说不出的欣喜,伸手要去拉哑叔,谁知手还没碰到就被站在一旁的欧阳闵抬手挡住。听他对那两个小厮吩咐道:“你们带人下去,好好伺候着,出半点差错,仔细脑袋。”
      小厮赶忙一低头,异口同声道:“公子放心。”说着,又架起哑叔离开。哑叔手臂扯了扯,似乎想挣扎,却哪里挣得过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再加上残疾在身,只好恋恋不舍的频频回首望着景玥。
      景玥也是满心无奈,她非常清楚,有欧阳闵发话,自己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拦下哑叔和他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被带走。
      “不用再看了,”欧阳闵抬眼看向哑叔一瘸一拐的背影,淡淡道:“今晚你不必回灵王府,等用过晚饭会有人带你去跟他见一面,到时你们有什么话,可以尽情的说。”
      景玥心下好奇,想了一回之前发生的事,问道:“公子今天让祥庆带我来这儿,是为了见哑叔的?当初你不是说要好好保护他,不能让玄夏国的人找到他么?那为什么……”
      “怎么?难道我保护的还不够好?!”欧阳闵一扯嘴角,哼道:“你看他现在每天锦衣玉食,身边时刻有人伺候着,跟之前当太子的时候有什么两样……只少了个女人而已。”
      听了这话,景玥心里别扭,皱眉岔开话题道:“我今晚若不回去,总要有个理由说给胡夫人听……”
      “不必了,”欧阳闵拦过话道:“小锦已经替你安排好了。”说着,上下打量景玥一回,目光停在她小腹,别有深意道:“我听小锦说最近你夜不安寝,恐怕是灵王府里人多闹心的缘故,正好这岭南庄僻静,你可以好好静静心。”
      夜不安寝?景玥纳闷,心道:难道小锦只回禀了自己失眠,即便如此,那英莹也没说真话么?她鼓起勇气,试探道:“小锦煮了安神汤给我……其实我、我睡得还好,只不过是……是我……”反复几回,“怀孕”这两个字始终难以启齿,最后憋得脸颊微微泛红。
      欧阳闵一笑,“既然安神汤管用,那你就继续喝。等你什么时候要睡下,自然有人给你端去。好了,我还有事要办,你且歇着吧。有事吩咐祥庆。”话音未落,他人已走到厅外。
      “公子且慢,我……”景玥慌忙开口叫住,张口想坦言自己身怀有孕的事,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噎住。
      欧阳闵脚步一顿,侧身回首微微一扬嘴角,似笑非笑道:“怎么?你这是舍不得我走?”
      “我……”景玥觉得自己脸皮再厚也没厚到如此地步,而且此时此刻,欧阳闵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似乎已经说明一切。他确实不知道她怀孕的消息,否则,他怎么可能表现的如此无动于衷,甚至一丝一毫故意跟自己玩笑的意思都没有。见她欲言又止的纠结神态,他眼光一转,沉了口气,抬步离开。望着他飘然而去的身影,她心底一阵失落与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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