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月》夏侯先生

142、番外：人物独白之武离显篇

　　武离显篇
　　帝王尊崇，半生浮华。怀恩殿的烛火明亮到刺眼，床榻上的白熊皮柔如丝软如棉，一阵阵浓烈的药香窜进鼻孔，我贪婪的深深吸了一口又一口，希望下一刻我可以生龙活虎的跳下床榻。可惜，这一次无论我如何努力，再也挣不脱命运的摆布，终于跨进生死之门。生死之门，我一直在它的边缘挣扎，从二十岁那年开始。那一夜的风很冷，我却热血沸腾，筹谋了十年，终于到了一决胜负的时刻。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行动，却因为它的突如其来少了分激烈，却依旧充满血腥。生平第一次，我用手中的剑斩杀了所有阻拦我走向那高高在上的宝座的人，包括我的亲人。不，也许在皇宫里，已经不存在普通人间所谓的亲情。母后不是我的母亲，父皇死了，她要去殉葬。我知道她不愿意就这样死去，如果我是她的亲生儿子，那么她可以继续享受尊荣安逸的生活。可惜，她的儿子不是我，她的儿子是太子，是我大哥，也是我的手下败将。皇位，是我的了，抢来的又如何，我相信自己会做得比大哥强百倍千倍。可是为什么，那些大臣仿佛不肯顺从我、不肯相信我。难道篡位的人就一定是十恶不赦、只会耍阴谋诡计的小人吗？！哼！我要让他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玄夏国在我手里只会变的更强更好。我日以继夜、勤勤恳恳，像匹勤耕的黄牛，用尽全气拉动着一个庞大的国家；也像名怀着婴儿的妇女，用自己的血肉孕育着千千万万的生命。多少人望见的是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我坐在那张灿烂耀目的龙椅上，享受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带来的快感。可他们谁见到了，多少个不眠夜，我伴着满殿烛火，审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多少个晨曦，御书房熄灭烛火的那一缕青烟还没有消散，我已在去早朝的路上。国计民生，任何一件细末琐事我都不敢怠慢，任何一个问题我都要冥思苦想许久许久，为了玄夏的强盛，我倾注了所有的心血。终于，不负我的苦心，国家一步步强盛起来，百姓安居乐业。每每接到丰收和边疆安宁的报告，我的心里无限安慰，作为帝王，这是我最大的满足。我曾经有过美好的幻想，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陪伴着我的国家我的子民。可惜，我没机会了。永生？长命百岁？而我，才刚过不惑之年，却听到了来自地狱的召唤。中箭的那一刻，我心中已有了奇异的预感，这一箭，早该来了，在大哥死的那一天。躺在怀恩殿的每一个夜晚，我都无法入眠，不是血毒的折磨，而是心魔。我总看到大哥的身影，他还像少年时的模样，走到我床前，目光温暖的望着我。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怕只消一眨眼的功夫，他就会变，变成厉鬼来向我索命。可是每一次，他都是笑，憨厚温和的笑。像那一年，他为了救我受了重伤，肩头被黑熊抓的血肉模糊。我见了那伤口，血淋淋的肉露着森森白骨，我吓得身子僵住，他却只虚弱的笑着安慰我。原来笑，也可以夺人性命。这一辈子，我杀了太多人，双手沾满鲜血。古来帝王之路一向如此，为了成为一代有为明君，我并不怕做个”刽子手”。可这一刻，我怕了。我怕极了他站在床前冲我笑的样子，我明白，他知道我时日无多，他在黄泉路上等了我太久，他来接我了，还有她……江朝璃。是很久很久的事了，久得我头脑中已经模糊了她的样子。但我记得她说话的声音，嘤嘤暧暧，细弱的像只黄莺儿在低吟。我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女子，但她是个例外，因为我知道，大哥和二哥都对她有意。皇位是我的，他们喜欢的女人，也该是我的。可惜，我晚了一步，等我有实力有机会睥睨天下之时，她走了，跟大哥一起逃走了。杀了她，也许是一时怒火吧；我没想过后悔，甚至感到一丝幸运。他们不走，也许我今生不能跟另一个女人有一段特别的缘分。景玥，是她的女儿，像她，也不像她。我喜欢那个名字：玥，帝王拥有的宝玉。真的玥儿也好，假的玥儿也罢，只要是销魂的美人儿，我并不介意一个小小的谎言，何况，我知道谎言背后有着怎样的阴谋。我不想戳穿这一切，到最后一刻，我甚至还在希望二哥能幡然悔悟。他没有，我不得已送他最后一程。手足相残是残酷的，顺利解决了叛变并不令我开心，我开心的是，终于名正言顺的让玥儿进宫来到我身边。她不是宫中最年轻美貌的女人，也不是最温顺娴静的女人；她有一点倔强、有一点固执、有一点不识好歹。可我，欲罢不能。我想征服她，像征服天下那样，我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景玥，是特例。她不像她母亲那样哀求我放过她，她更直接地挑战我的权威。不知道为什么，我终于没有"任性妄为"。呵，这是母后在无人时对我的训斥。帝王，不可能任性，除非要亡国。多少个深夜，我幻想着在这怀恩殿里，抱着景玥躺在柔滑的白熊皮上度过一个个销魂的夜晚。然而现在，这一切只能是不可能实现的梦了……不！我不能去想这些，我是皇帝，是天下的主人。我要想我的国家、我的子民、我的皇位……四十载春秋了，我真的累了。那一枚冷箭的来历已经不重要了。也许是时候让我的儿子们开始今后的旅程。明天，我命令千雷悄悄带景玥进宫把写好的遗诏交给她。我知道她一定会答应我的请求，我也清楚，她一定改变不了现实。不论大皇子还是三皇子，他们都是我的儿子，一个温和敦厚、一个睿智机敏，谁当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还小，我不能让他们成为别人手中分裂国家的工具。如果必有一场殊死之争的话，我希望活下来的是最强者。景玥，她一定不知道，她的存在就是最好的催化剂，那个深深爱着她的男人，一定会用最阴暗最利落的手段促成我想要的局面。唉……天就要亮了，她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