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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第五十八章 拉扯(1) ...

  •   和谈进行的很顺利,新帝果然也同意武瑶长公主立刻和亲出嫁一事。从三月底等到四月底,又从四月底到五月中旬,终于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到达来城。
      短短一个半月中,所有人忙得人仰马翻,唯独太尉府里别有一番景象。自从那天晚上同房之后,穆赫非与景玥俨然夫妻一般过起了甜甜蜜蜜的小日子。穆赫非心中也曾疑惑过,为何一向最怕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的景玥突然间转了性子,肯大大方方的与他恩爱厮守。但疑心终究抵挡不过情意缱绻。她是他今生梦寐以求的夙愿。终于拥有的时候,搂着她在怀中同枕而眠,他甚至夜里不敢合眼,生怕一醒来只是美梦一场。
      "喂,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景玥对镜晨妆,从菱花镜里瞧着身后那道痴痴的目光打趣道:"都瞧了一个多月了,还没看腻歪么。"
      穆赫非一笑,从后面环住她的纤腰,情意缠绵道:"别说一个月,一辈子也看不腻。我只盼今后日日夜夜就这样看着你,玥儿,你真美。"说着,一串细碎的吻落在她耳畔颈间。
      景玥身子一颤,嘤咛几声,掰着他手臂道:"别闹了,刚刚外面传话来不是说公主的鸾驾午后就要到了么。咱们得去接驾呢,你给我个空好好收拾一下。你去兵营好了,要不去驿站安排一下公主下榻的事。好多正事等着你做呢。"
      听她啰里八嗦说完一大堆,穆赫非才停下吻,又紧紧抱她一抱,才松开手道:"好,听你的。我先去兵营,驿站的事自有那儿的官吏安排。等一会儿鸾驾要到了我派陆山来接你过去。"说着又好好亲了她一回才肯出门。
      望着他的背影,景玥出了会儿神,忙换好一套不起眼的布衣布裙,独自一人瞒过守卫悄悄出了后门直奔驿站。张玉之前已经带着和谈成功的消息和穆赫非的奏章回了皇城,现在住着的只是那八名准备送与南尧的美女和十位负责押送金银的禁卫军。十人中的一人,正是秦丞相的心腹。
      "夫人,和亲的队伍今日就到了,"身着禁卫军服的顾五小声道:"夫人的人就在队伍里,不过恐怕今日不便相见。等五日后队伍到了那边,夫人自会见到人的。"
      景玥皱眉一叹,不放心道:”那穆夫人有没有照我说的,安排好适当的人照顾他?他还那么小,旅途辛苦,我怕……"
      "夫人安心便是,"顾五肯定道:"穆夫人的安排肯定不会有错。您只管做您自己的事。和亲的队伍只在这里待一晚,明日一早南尧会有人来迎接。夫人一定提前想好脱身的说辞,若夫人到不了这里,卑职也不能闯进太尉府要人,怕要耽误了。"
      景玥满面愁云的点点头。商议好后,两人不再说话,各自走开。茫茫然然出来驿站,刚走没有两步,忽的迎面跑来一人,正是焦急的陆山。眼见人找到了,他松口大气,忙领着她直奔东门迎候公主大驾。跪在路边,瞧着那浩浩荡荡、明晃晃、红艳艳的仪仗经过,她心里却说不出的悲凉。一个女人,一辈子的幸福,却被父兄拿来交换江山。尊贵如公主,也不过是一颗棋子,或许,这本就是女子的命运。武瑶进了城,一头扎进驿馆不再见人。对外面众人只说她旅途劳累需要休息,可景玥了解,她也许是心里苦,又无处诉说。既然公主不见人,大家乐得轻松。反正只是一夜,第二天一早,再跪一跪,万事大吉。
      太尉府里,用过晚饭,景玥让穆赫非吩咐下人们早些休息,自己拉着他坐在窗前的榻上,把烛火都熄了赏月。
      "玥儿、月儿,"穆赫非软玉温香在怀,说不出的称心惬意,声音柔似春风道:"我是天下最有福气的人,我的玥儿就是那月儿里的仙子,倾国倾城、秀色可餐……"说着,轻轻吸吮起景玥的唇瓣。
      良久,景玥微微气喘着推开他,娇嗔道:"越来越会说嘴了,以前怎么没见你嘴这么甜。拿我比月宫仙子,你可是说我也要像她一样一辈子冷冷清清孤独终……"
      "住口,"穆赫非斥了一声,却无半点怒意,反而爱意绵绵道:"不许胡说。有我,我一辈子陪着你,咱们春日赏花踏青、夏日戏水游湖、秋日登高观景、冬日围炉下棋,年年岁岁在一起,"说着抬手捋了捋她脸颊边的碎发,目光如一汪春水道:"等再过几月你身子壮些了,咱们再给安安多添几个弟弟妹妹,他就没那么孤单了。"景玥不由得身子一抖,手僵在他衣襟口,面色潮红眼波闪烁,似羞似怒又像有无数心事缠绵其中。穆赫非当真没有多想,以为她害羞了,更勾起兴致。一时锦帐春宵暖,不觉五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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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一早,正是五月十五,月圆的好日子。南尧来迎亲的人竟然是欧阳闵和他的亲兵部队。送走公主,众人心里安定下来,南尧的宣安王亲自前来,证明他们是有诚意罢兵的。而且离来城最近的两座城池已经归还给玄夏,看来和平的日子近在眼前了。
      大队人马远去,穆赫非心情轻松不少,也不叫人跟着,只带着陆山在城里闲逛。因为战时,做生意的十家有八家关了门,街上除了巡逻的士兵,人迹寥寥。偶然经过一间小店竟然半敞着门,他信步走了进去,是间卖杂货的。店家是个老头儿,听见门响忙迎出来。看到穆赫非愣了下,立马扑通跪下行礼。
      "你认得我?"穆赫非笑了笑,随手拿起柜台上散落的一个香饼盒搁在鼻下闻了闻,"全城里大多数商人都不敢做买卖了,你怎么还开着店?"
      老头儿跪着道:"回太尉大人的话,之前战乱的时候小老儿也不敢开门的,那现在不是说不打了么。我家中就靠着这间小铺子赚口饭钱,早早开张了少挨几天饿。"
      听他说的实在,穆赫非点点头,搁下香饼盒道:"这香气太普通,闻着呛得慌。"
      老头儿一听这话音儿,琢磨过来,忙起身回道:"小老儿是小本买卖,这东西不过是那些小家子姑娘们用的,不配给太尉大人的家眷用。哦,倒是有几样小玩意儿,恐怕逗逗夫人们开心还是可以的。"说着,哆哆嗦嗦从柜台后的柜子里拿出一只木盘,木盘上摆着一溜儿四五个巴掌大小的木头小人儿。有男孩儿有女孩儿,都是稚子模样,形色各异,憨态可掬,甚是讨喜。"
      穆赫非一见这个来了兴致,伸手挑了其中一个男孩儿的瞧了瞧,又拿起个女孩儿的看了看。
      "太尉大人若是喜欢就请拿去吧,"老头儿恭敬的端起盘子。
      穆赫非一笑,按下他的手,"东西我确实喜欢,那就要这一对儿好了。陆山。"
      陆山会意,从身上摸出一两银子搁在柜台上。老头儿见了,吓得够呛,忙要拒绝,可等他出来柜台,穆赫非的身影早走远了。老头儿忙捧着银子跪在地上,朝那背影叩了头才算完。
      那边穆赫非手里拿着两个小人儿,眼神中满是融化人心的温柔情谊,似自言自语道:"玥儿虽是做娘的人了,有时候还是小孩儿心性儿。这两个小娃娃她一定喜欢,瞧这女孩子,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倒像她……"
      陆山听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见主子高兴,他也跟着高兴,凑趣道:"那天夫人在院子里赏花时不是说想去城外放风筝么,主子何不趁着没回皇城前带夫人在来城附近好好游玩一番?"
      穆赫非眼前一亮,笑道:"局势刚稳,出城倒不必了,不如就在府后边。回去叫他们做几只风筝……"
      两人一路说着回到太尉府。穆赫非兴冲冲进了后院,找了一圈不见景玥,又跑去前厅、侧院。整个府里找遍也不见人影,他心底忽的莫名紧张起来,忙喊来管家护卫,居然无一人知晓她的去向。
      "人出府了你们居然不知道?!"穆赫非瞪着满院子的人,恨不得用眼神把他们吃了。
      陆山凑上前小声道:"大人不必动气,既然夫人说身子不舒服没去送行,想来是在府里待闷了才出去转转。属下这就派人去城里找,很快回来。"
      等陆山走了,穆赫非遣府中所有人出去找人,自己在院子里站了片刻,心慌的不行,索性也出去寻找。路上遇到两拨出来寻人的都说没有找到,刚走到驿站门口,陆山从里面冲出来,两人险些撞个满怀。
      "大、大人,"陆山神色忧虑的回禀道:"属下问过了,夫人确实来过这里,不过是在公主的仪仗离城前。守卫说那时进出人多也没在意夫人什么时候离开的,但现在人已不在这里了。"
      “玥儿来过……"穆赫非念了一句,不由心口狂跳,立刻下令道:"去兵营点一队人,封闭四城门,找人!"
      转眼,夜幕降临,黑暗笼罩大地。来城里火光冲天,两队兵马整齐的分列在太尉府门口,面容冰冷如铁。
      啪!一只茶盏飞到青砖地上摔得粉碎。穆赫非捏着信的指尖儿没有一丝血色,哑着嗓子嘶吼道:"人呢?!人呢!一个大活人在你们眼皮底下不见了?!她一个弱女子就能插翅飞了,你们还有脸回来复命!"
      跪了一院子的下人和守卫,无一人敢出一丁点声音。大家心里冤枉的很,要知道这一个半月来,景玥和穆赫非两人如胶似漆的好似情深伉俪,谁能想到一转眼景玥会一声不吭的人间蒸发了呢。要说是被绑架了还能算他们的错处,可她是自己留书出走,她存了心连穆赫非也骗过,那他们这些外人岂不是白白受连累。偌大的院子里,一丝声响不闻。
      陆山暗叹口气,凑上前扫了眼那封信,小声道:"大人息怒,既然夫人有心要走,恐怕太尉府给守的水泄不通她也会想办法走的。属下已经派人去追送亲的队伍了,只要赶在他们到南尧属地之前截下夫人,一定能带人回来。"
      穆赫非深深吸口气,勉强平静下烦躁的心情,”再派两百轻骑跟上,嘱咐香鸾见到欧阳闵千万不要先提玥儿的事,暗中把人找到带回来。记住,千万莫要让他察觉出什么,千万。"
      一连三个"千万",陆山不由叹出声,抱拳道:"主子放心。香鸾绝对懂得厉害,有分寸。"
      "但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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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亲队伍马不停蹄的走了一整天,谁也不知道为何赶的这样急,终于在天黑时来到离南尧属地还有一百里的地方。惯于征战的士兵自然没什么,可那些随队的宫人如何受得了。大队刚一停下,已经歪歪斜斜躺倒一片。亲兵们安顿好长公主的马车,升起篝火,准备晚饭。几个负责伺候长公主的宫人挣扎着起身伺候主子梳洗,一时折腾好了,武瑶也不下车只吃了些点心便睡下。众人如获大赦,忙忙的靠在车边睡实了。一派宁静中,谁也没注意在押送金银和药材的车队最后还有一辆小巧马车,上面时不时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却是个孩子。
      "娘,咱们还得走多远啊?"景宇安赖在母亲身上不肯下来,之前分别那几个月对他来讲犹如噩梦。虽然穆府的生活衣食无忧,但对于幼子来说,母亲的怀抱远比任何美食玩具都重要。
      景玥紧紧搂着儿子,轻声安抚道:"还有很远呢,大约十多天吧。安安饿不饿?娘给你弄些吃的?"
      景宇安摇摇头,郁闷道:"我不要去了,我不要每天坐车,不能下去玩儿,一点儿也不好。"
      景玥笑道:"安安乖,等到了地方,娘天天带你去玩儿好不好?"
      景宇安凝眉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不么,娘,安安现在就要下车玩儿,现在嘛……"
      "不行,天已经黑了……"
      "不嘛不嘛,现在去……"
      "安安。"
      砰砰,两下轻微的叩击声打断母子俩的争执。接着是祥庆的声音:"夫人,王爷召见。"
      景玥心里一紧,下意识搂紧儿子。景宇安感到后背的压力,皱眉道:"娘?咱们可以下车了么?"
      景玥还未开口回答,就听祥庆又道:"夫人,王爷说要小主子同去。"
      无奈,景玥抱起安安,裹着大披风,跟在祥庆身后去见欧阳闵。因为是临时停驻,一无行帐,二无马车。欧阳闵跟那些亲兵一样,席地而坐。等景玥走到近前,那些亲兵训练有素的退出一丈外,背过身去。她抱着孩子站在那儿,他也不说话,只仰起脸静静注视着她,眼底无波不知在想什么。篝火噼啪,片刻,景宇安不耐烦的扭着身子要下地,她手臂酸麻的也抱不动了,索性放下他。
      脚一沾地,景宇安开心的跳了两下,突然响起一阵浑厚的笑声。他循声望去,惊讶的啊了一声。
      景玥微微一惊,忙蹲下拉住儿子小手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景宇安摇摇头,奶声奶气问道:"娘,那个人怎么会在这儿?"
      景玥手一颤,看了眼含笑不语的欧阳闵,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景宇安敏感的察觉出两人间的气氛不同寻常,纳闷的左瞧瞧右瞧瞧,满心好奇。
      "安安,你还记得我吗?"欧阳闵声音中压抑不住的喜悦。
      景宇安点点头,"记得,你是那个说要带我去看花树的叔叔。"说着又啊了一声,兴奋道:"你是不是要带我和娘去看好多好多的花树?!"
      欧阳闵哈哈一笑,伸手道:"是。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景宇安向来胆大,仰脸瞧见景玥并无拒绝之意,遂大大方方走过去在欧阳闵跟前一站,"你问吧。"
      "记得上次我答应带你去南尧看满山的漂亮花树,还有山泉、美丽的冰湖、鱼儿,现在我就带你去南尧好不好?"欧阳闵的目光无限温和。
      冰湖、鱼儿……景玥心里一抽,慢慢垂下睫毛,盖住眼底的悔和恨。
      景宇安开心的点了下头,却又摇头,为难道:"安安想去,可我想姐姐,想穆哥哥……我不想坐马车。"
      欧阳闵笑了笑,拉过景宇安在身前,扬手指着远处的一群马儿道:"安安是男子汉,要骑马,怎么能像女人似的整天坐在车里呢。明天,你随父王去骑马。"
      一句突然冒出来的"父王",像柄锋利的刀,划过景玥心脏,泛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惧与恐慌。她背心一寒,下意识叫出口:"安安,过来。"
      景宇安根本不懂那句突然改变的称谓意味着什么,只兴奋的抓住欧阳闵的披风,跳着脚道:"真的吗?安安可以骑大马?!安安要骑大马、骑大马!"
      哈哈哈,欧阳闵大笑着把景宇安抱进怀里,重重亲了他额头一下,承诺道:"好,安安现在好好睡觉,明天一早,父王带你骑马在前面领队。"笑了一阵,他扭头吩咐道:"祥庆,带他下去休息。"
      祥庆闻声而至,弯腰抱起景宇安。
      "安安?!"景玥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抱走,迈步追上两步,却被欧阳闵厉声喝住道:"站住!"她吓得住了脚,又惊又恨的瞪着他,"你要带他去哪儿?"
      欧阳闵一扯嘴角,"祥庆,抱小主子去休息,叫随队来的那个丫鬟伺候着。"
      一见要跟亲娘分离,景宇安也不干了,挣扎道:"我要娘抱,娘、娘……"
      一声声呼唤,景玥心痛难当,”安安……"她迈步追过去。欧阳闵起身挥臂一拦,含怒道:"你答应本王的话不要言而无信。再这样,小心我翻脸无情。"
      景玥身子一僵,远远看着儿子,控制不住的流下泪来。景宇安还小,跟母亲乍然分离许久,今日才见又要分开,不安的大哭起来。
      "不许哭!"欧阳闵扭头一声低喝,"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不许掉眼泪!"
      景宇安从未被成年男子这样厉声训斥过,一时也害怕也好奇,慢慢止住哭声。
      欧阳闵缓和下语气,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听父王的话,跟庆叔去睡觉,你乖。明天咱们就骑马。"
      景宇安虽然巴不得骑马,可更舍不下母亲,满脸泪痕的委委屈屈哼哧着不说话。
      欧阳闵重重叹口气,再说道:"你听话,明晚可以跟母亲一起睡。"
      景宇安又困又累也闹不动了,撇着嘴点点头,任凭祥庆抱着自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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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的夜风,温和中带着一丝寒意。
      景玥眼见儿子被抱走,说不出的后悔。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也许,这世上的事本没有对错。选择哪边,不过是一生;选了的路,唯有走下去。
      "别看了,"欧阳闵语气明显冷淡下来,"孩子是你亲自送来的,该想到有这一天。"
      呵、呵呵,景玥冷笑几声,寒冰般的目光瞪着他,"我亲自送来?欧阳闵,你为了抢安安竟然不顾亲王之尊跟秦昭勾结来逼我。我不想送,我可以选吗?我可以不送吗?!"
      "别说得这么难听,"欧阳闵一扯嘴角,"秦昭比你有脑子,她看得远,知道做这件事对玄夏有益,对她自己也有益。"说着冷笑一声,"玥儿,你以为住在暖晴庄就能瞒过那些眼睛、躲过别人的议论?你想的太美了。秦昭是丞相之女,她怎么可能眼睁睁见自己丈夫跟你这样一个女人在一起,把话柄留给朝中那些虎视眈眈的对手。从上次在南留侯府一见,她就对你我的关系起了疑心,她既然那么迫切想知道,本王也不能太小气。况且,安安是我的儿子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景玥咬着牙道:"你就这么确定?"
      欧阳闵别有深意的盯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是凭空猜测?滴血认亲只需片刻,那天在皇城郊外寺庙的后山……"想起那天晚上发现儿子指尖的那个小小红点,景玥心口像初破冰的湖面,喀拉拉的扯痛。
      “本王还有一句话要提醒你,"欧阳闵已经又坐了下去,微微合上眼,淡淡道:"儿子你送回来了,我很感谢。当然,你也清楚这是为他好。从今往后,你要见儿子,必须得到我的许可。若是你违反这一条,日后就别妄想再见他。如果你想回去玄夏,我不拦你,但你要是走了,今生今世别妄想再回南尧,别想再见你儿子一面。回去,我要休息。"说着一挥手。
      两名亲兵唰唰走来,手臂在景玥身侧一横,毫无表情喝了一声"请"。
      回去车上,景玥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抱膝哭了出来。她不知道是难过或是恨,只觉背心像被万箭攒着,痛得不敢呼吸。哭了许久,天地仿佛静止般只剩她一人,孤独无依。猛然间想起就在昨晚,她依偎在穆赫非怀中,他说她是月宫仙子。一语成谶,或者,是她自找的。
      "喂,哭完没有?"一丝细微的声音,冷淡、讥诮。
      景玥一晃神儿,茫然四顾,惊讶的发现车厢里还坐着一人,不等喊出声,就被一只冰冷的手堵住嘴。是女人的手!她第一反应是潞西,随即明白过来,潞西又不会武功,怎么可能躲过欧阳闵的亲兵。再细瞧时,那一双冷漠的眼睛隐藏在暗处,却飘着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
      "看什么看,"来人不耐烦哼了一声,"我松手了,别乱喊乱叫听见没有?!小心你儿子那好父亲翻脸不认人。"说着手放下来。
      "你是……"景玥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迟疑道:"香鸾?你没死?"自从灵王事败后,王府里所有人关的关杀的杀,像她这样的亲随,必然躲不过一死。
      香鸾见她猜出来,把身子往前一倾,凑近道:"居然盼着我死?枉我伺候你那么久。得了,废话少说,我是来接你回去的。走吧。"说着伸手抓住景玥手腕,她吓得一退,靠在车厢上。香鸾哼的一笑,"干嘛,舍不得走?你该不会妄想着欧阳闵会迎接你回去做王妃吧?!"
      景玥脸一沉,"我是蠢,但没蠢到丧心病狂的份儿上。谢谢你费心费力走这一趟,不过我既然选择回南尧,就不会再回玄夏。"
      香鸾眉头一蹙,不解道:"你知道欧阳闵对你根本没有一丝情意了,何必留下?!反正儿子是他的,他摆明只要孩子不要娘,你干嘛痴心不死的跟着他?"
      "儿子是我亲生的!"景玥决然道:"我不求欧阳闵对我有情,我只要见到儿子平安长大。"
      "你疯了你!"香鸾骂道:"他对你绝情,还能让你见儿子吗?别说天天见,十天半月,到时候他把孩子带回王府,一年半载的你也见不到!"
      景玥凄凉一笑,"是么,一年半载也好,总有个期限,如果回去玄夏,这辈子我再也见不到安安了。"
      香鸾叹口气,气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凭什么断定穆赫非不能帮你守住儿子?非得自己送上门,现在傻眼了吧。儿子被抢走了,我看你还找谁帮你。"
      "你怪我?"景玥幽幽道:"他为了我已经做了太多……算了,安安是欧阳闵的儿子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假若有朝一日他的身份被揭穿,又是一场大风波。何况秦昭找上我,总有办法瞒着穆赫非把孩子弄来南尧的,何必等他们出手呢。我自己来好了,从今往后,大家都开心,皆大欢喜……"
      香鸾心里一酸,"那你呢?开心吗?高兴吗?"
      景玥深深吸了口气,微仰起脸道:"开心,尘埃落定了,我开心,真的……"
      香鸾盯了她许久,从怀中摸出一枚鸣镝放在唇边吹了两下,又收回去。靠在车厢壁上,闭眼睡了。
      等回过神,景玥诧异道:"你怎么还在?再不走天亮了。"香鸾却像是睡实了。她忙推了推她。她不耐的嗯了一声,喃喃道:"反正我也是孤鬼一个了,南尧,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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