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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第五十一章 重逢(1) ...

  •   于景玥而言,最珍重的情感和最在意的名誉,很不幸的都毁在了欧阳闵一人手里。这么多年,围绕在她身边关于与宣帝暧昧的猜测或者是与穆赫非过于亲近的非议,统统这些都随着景宇安的降生和成长慢慢成为过去。她是开心的,因为若要儿子安稳一生,一个简单的家庭背景比什么都重要。而且景世良去世的早,那时景宇安才一岁,没有对父亲的记忆才方便灌输她想要他有的记忆。如此一来,随着年岁增长,众人会淡忘曾经的南留侯是什么样人,景宇安也只会记得母亲口中自己父亲年轻健康时的英姿。然而老天偏要与她过不去,欧阳闵的出现,彻底打破了她一切美好的幻想和安排。
      喀拉喀拉,马车行进在山路中。景玥抱着怀中已经熟睡的景宇安,看着他沉静的睡颜,心中百味杂陈。她不是瞎子,从儿子渐渐会说会笑开始,她就发现儿子的眉眼越长越像一个人,一个她恨的人。可她强迫自己相信这只是偶然的幻觉,因为这么多年,她无数遍告诉自己,当年与自己洞房花烛的是景世良,而且只能是景世良。
      "他睡了?"欧阳闵坐在旁边,目光柔柔的看着景宇安抿着的小嘴,轻声道:"他倒不爱闹,这点不像你,像我。"
      景玥眉头一皱,身子贴紧车厢一角,狠狠道:"你闭嘴。我答应跟你走没答应听你胡说八道。"
      欧阳闵一扯嘴角,"上了我的马车你还这么嚣张?你究竟明不明白自己在跟谁说话?"
      景玥手臂一紧,缓缓扭头看向他。两人四目相对,片刻,她冷冷吐出四个字:"杀人凶手。"
      欧阳闵瞳孔猛地一缩,一口气压抑在胸口,低声问道:"是不是这辈子你都不会原谅我?如果我说当年的事我是逼不得已,是我父王的决定,你相信吗?"
      景玥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阵,冷冷反问道:"九灵阁的杀手是谁派去的?是你父王还是你?下令杀掉我爹娘的是谁?你父王还是你?抓走我大哥弄残了他的是谁?是你父王还是你?!"
      一连串的疑问,字字锋利如匕首,字字刺穿欧阳闵的胸膛。瞬间,他心口涌出鲜血,嗓子里尝到了腥甜的味道。他想解释,一张口,却发现自己竟无一言可以抵赖。
      景玥微微一扯嘴角,露出淡然凄凉的笑意,"无话可说了吗?!所以请你永远不要再问我这个问题,除非我爹娘家人再生,除非我大哥从未遭受过那些耻辱和痛苦……呼,"她稍稍出了口气,看回怀中熟睡的儿子,幽幽道:"景宇安是我跟景世良的儿子,在我心里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你这次来肯定是想再利用我达到什么目的,我没能力反抗。所以我帮你是迫不得已。但有一句话我要让你知道,从这一刻起,不许再打安安的主意,他不是你儿子,永远也不可能是。"
      欧阳闵静静注视着她,紧绷的面颊、低垂的睫毛也掩盖不住目光中的恨与冷酷,这一切都说明了她的决心。良久,他轻声一叹,似懊恼似悔恨道:"早知你这么恨我,我宁愿安安不是我儿子……"
      再也无话。一路压抑的沉默,临近傍晚,车子停在皇城东边一处府邸后门。景玥一边小心的抱着儿子下车,一边暗暗记住地点。进来府中,是处两进的小院,安排简单。伺候的下人也没有,只祥庆领路把母子俩安置在一间布置温馨的卧房内。瞧见那张精致的小床和上面昂贵的丝绸被褥,景玥心中一紧,看来欧阳闵是早有准备。她低头看了看还在睡的儿子,无奈一叹,轻轻把他放在床上。
      "夫人若是累了请先休息吧,晚饭好了小的会来请您。"祥庆说了一句,眼见景玥根本无视自己,只得闷头退出屋门外,却没离开。
      对于被监视起来,景玥是有心理准备的,反正既来之则安之,再担心此刻也走不掉。心一松下来,困倦袭来。她伸了个懒腰,轻轻握住景宇安的小手,靠在他床边打起盹来。
      她是一觉深沉。南留侯府里可炸了锅。本来不见了小公子一人,最后找来找去,连自家夫人也给丢了。侯府正厅,所有人集中在那儿,却静的仿佛空无一人。
      千雷跪在地上,心中悔恨不已,怎么能疏忽大意到这种程度,一下不见了两个大活人。眼见夕阳隐没,想必消息已经在传往北疆的路上。一想到穆赫非杀气腾腾的眼神,他浑身一激灵,以死谢罪的心都有了。可他偏偏还不能说什么,此刻秦昭就坐在面前,要是她听闻半点有关景玥与穆赫非的传言,恐怕所有人都没好果子吃。
      "你就眼睁睁见夫人跑出后门然后不见了?"秦昭揽着靠在身侧的武斯微,瞪着趴在地上的潞西,质问道:"我不是吩咐你有事要大声喊人吗,你为什么不喊?!"
      呜呜……潞西边哭边回道:"奴婢追出去发现夫人不见了想喊来着,可、可是喊不出来,奴婢害怕夫人出事,才、才跑回庙前去找千总管的。"
      "喊不出来?"秦昭纳闷道:"什么叫喊不出来?"
      "我、我……"潞西纠结了半天,才委屈道:"奴婢也不知道啊,就觉得有人在肩头拍了一下,然后就发不出声音了。"
      "什么?!"秦昭一瞬惊讶,不自觉看向千雷。千雷也是惊疑不定,瞪大眼睛不知所以。
      "穆夫人,"一直在旁边的樱雪突然哀求道:"求穆夫人做主,快想想办法找回我家夫人和小公子吧。"
      秦昭与景玥之间算不得姐妹也谈不上交情,但同一阵营的战友,该帮手还是要帮手。虽然有时她也介意穆赫非与景玥过于接近,她也弄不清两人之间的感情究竟怎样,但有一点她作为妻子是非常确定的,那就是穆赫非在□□上从来没有背叛过她。如果自己出于私心不帮忙找回景玥和孩子,那么穆赫非回朝后一旦知晓,定然会影响夫妻的感情。计议一定,她点点头道:"放心。咱们两府交情摆在这,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只是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樱雪潞西,你们两个也别哭哭啼啼的了,带小郡主去梳洗休息。她累了一天了,你们要尽心照顾,千万别叫郡主生病。等你家夫人回来见到她有任何不妥,你们可吃罪不起,"说着又看向武斯微,安慰道:"斯微别着急。你娘只是带弟弟去城里玩儿了,我去派人喊她回来。你乖乖吃过饭睡一觉,醒来她就回来了。"
      武斯微满眼焦虑,她明知这些是搪塞自己的话,可她也希望是真的,顺从的点点头,跟着樱雪和潞西回去房间。等她们走了,秦昭才喊过千雷,吩咐道:"你带上府里的人分头去四城门问问,看今日午后有无可疑的马车进城。记住要暗暗查访,莫要把侯夫人母子不见的事让任何人知道。还有,若查到了也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回来再慢慢计议。"
      千雷立刻抱拳答是,领命而去。厅内顿时空了下来。
      穆子越慢步到母亲身边站下,懂事的安慰道:"母亲莫要着急,夫人和小弟弟一定没事的。咱们今晚不要回去了吧,万一夜里斯微想娘亲哭了,我还能安慰安慰她。"
      秦昭听到儿子如此体贴,欣慰地笑了笑,搂过他答应道:"好,咱们就住斯微隔壁的院子。娘叫木头守在她门口,要是她夜里哭了,马上来叫你,好不好?"
      穆子越开心的点点头,一头扎进秦昭怀里,母子俩相拥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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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一弯镰刀月挂在半空,星星闪着暗淡的光芒。景玥披散一头秀发,站在廊下望着空落落的院子出神。不知何时,一个身影来到身边,一件厚实的披风裹在肩头。
      "入夜风凉,小心着了寒气。"欧阳闵声音轻柔,一双手也轻轻落在景玥肩头。
      景玥稍稍一挣身子,退开半步,面无表情道:"夜深了,我要去睡了。"说着转身要回房。
      欧阳闵一伸手抓住她手臂,用力一收把她转进怀里。她的背紧紧贴着他胸口,一股微热的躁动随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传到她全身。这种躁动她很了解。她想挣扎,却清醒的知道不能那么做。唯有她足够冷静,才能让他也冷静下来。感到怀中的人似乎很安静,他微微一笑,低头把唇贴近她耳畔,带着一丝欲望低沉道:"难道你不想知道三年前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景玥努力当背后的人不存在,压着嗓音恨恨道:"我当然知道,我跟我大哥景世良拜过天地、喝过合卺酒,然后洞房花烛。就是那一夜我有了安安。"话音落处,她明显感到耳边吹来的气息都是冰冷的,唇边扯出一丝遂意的笑。
      “景玥!"欧阳闵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把你怎样?!"
      景玥一声冷哼,"杀了我还是强要我?随你,反正我见过的男人也多了,只要你不介……"
      "住口!"欧阳闵手臂用力一收,勒得景玥喘不上气。她吓得忙用手去掰,却根本动不了他分毫。挣扎几下,他一手在她腰间一带,另只手抄起她双腿,把人打横抱起来。脚下生风般往前院走去。这回她是有些怕了,奈何他的力气奇大无比,无论如何扭动身子就是挣不脱他的手臂。
      "放我下来!"眼见卧室的门近在眼前,景玥控制不住一颗心越跳越快,又急又怕。
      "怕了?"欧阳闵一眼看穿她,哼的一笑,抬脚踹开房门,走到贵妃榻边,"求不求饶?"
      景玥扯着他衣襟,努力冷静道:"你敢动我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你!"
      呵,欧阳闵仿佛听到笑话一般,扫了眼她起伏不定的胸口,笑道:"原谅?我根本没想过。所以我不介意你在原来的恨上再加一项。"说着脚下一动,抱着她坐在榻边,一手箍住她双臂,一手探向她领口。
      同样的错误,景玥不想再犯第二次,着急喊道:"你住手!要是再碰我我会让安安恨你一辈子!"
      一语毕,欧阳闵像被施了定身法,手停在景玥胸前,眼底漩涡涌动。
      景玥稍稍松了口气,心情却不轻松。从私心,她不希望欧阳闵如此在意景宇安,她根本不想证实儿子的身世。可眼下,她又不得不承认,在欧阳闵心中,早已认景宇安是亲生儿子了。唯有亲父子,才惧怕被外人挑拨感情直到反目成仇的一天。"你知道威胁我的后果么?"欧阳闵顿住的手移开她胸前,往上一抬勾起她下巴,盯着她闪烁的眼眸,一字一句警告道:"你最好记住,我只说这一遍,从今往后,不许再用儿子来威胁我。"
      景玥识相地没有回嘴,低声问道:"那我可以回去了吗?"
      欧阳闵没有说话。半晌沉寂,他手臂力道一松,似请求道:"坐下,陪我说说话。"
      景玥想了想,顺从的挪到他旁边坐下,问道:"你为什么突然来皇城?"
      "来送金子。"欧阳闵直言道。
      "金子?!"景玥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你来给玄夏国皇帝送黄金?"
      欧阳闵点点头,"没错。三年前南尧裁军改制,解散了部分军队。他们回乡之后,才几年工夫,人丁兴旺、耕地丰收,国力也比之前强了些许。南尧与玄夏交好将近二十年,一直相安无事,为表睦邻友好之意,我代表国君来送一些礼物。我知道夏宣帝有大国之君的风范,那些民间的小玩意自然不会放在眼里,索性直接带来十箱黄金,以示诚心。"
      "十箱?!"景玥不由一惊。普通的一箱能装黄金五百两,那十箱岂不是五千两黄金?!惊讶之余,她深觉此事大有玄机。正所谓,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不用费心猜想了,"欧阳闵又料中她心中所想,笑道:"朝堂的事自是我们男人的事,与你们女子无关。我看儿子是个好动的,等忙完正事,我再带你们母子去郊外走一走。男孩儿要从小开扩眼界,不能守在家中的脂粉堆里,将来如何做成大事?!"
      景玥不想像夫妻似的跟他讨论孩子的事,岔开话题道:"我可以不管你要来做什么也管不了,但是我不保证不会告诉文轩馆的人你的行踪。也许此刻他们已经查到了你这儿也说不定呢。"
      欧阳闵放心一笑,"不是我小看他们。现在他们的主子一个被孛罗国折腾的焦头烂额,一个远在北疆。没了领头的,底下那些人屁大小事也做不得。你最好不要把今天发生的事透露出去,这是给他们催命呢。你机灵,想想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怎么会不明白呢,景玥暗暗叹口气,如果今晚的事被宣帝或者穆赫非知道,那么所有守护自己的人都必须受重罚。太岁头上动土,这是面子问题,有关男人的尊严。
      "玥儿,"欧阳闵突然含情脉脉的抓住景玥的手,吓了还在出神想事的她一跳,不等她拒绝,听他问道:"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景玥直觉不是好事,可还是好奇的接口道:"什么事?"
      "跟我回南尧。"欧阳闵眼神恳切。
      景玥心口一颤,很肯定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欧阳闵带出一丝受伤的神色。
      "为什么?"景玥喃喃重复一句,不无挑衅道:"需要我解释吗?第一,我是玄夏国的南留侯府夫人,我、还有我儿子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这里。第二,回南尧?我在那里的家已经毁了,我的亲人全死了,我还回去做什么?!如何,这两个理由够充分吗?"
      欧阳闵目光一沉,盯了她半晌才开口道:"你可以有更多理由不跟我走,但是我必须带你和儿子回去,而且理由只有一个:你们是我的。"
      何其霸道的宣言。景玥心中酸涩,如果老天真的肯成全我们的缘分,为何又要设一道无法跨越的血海深仇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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