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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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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听课只觉得唐益扬声音好听,人长得好看,整个一人间尤|物,这次再听却听出些不同的东西。比如他讲课很有激情,生动有趣,通俗易懂,学识广博……以及,似乎特别高兴。
他果然热爱学术。
讲到后半程我又开始昏昏欲睡,什么狗|屁语法句型全部化作青烟从头顶匆匆而过,咚地掉下去的时候,我听见讲台上传来一声愉悦的笑。
“对不起,我太太打扰大家了。”
学生纷纷扭头看我,发出一声声轻微的惊叹,把我惊得血液倒流,脸红成了大柿子。
不是,我不是你太太!我是你前太太!
但我说不出口,只能把脸埋进臂弯里,装作自己是只鸵鸟。
唐益扬三言两语把场控住,又开始讲他的什么什么方法论,我趴在桌子上神游天外,琢磨怎么开口借宿。
他今天对我态度挺好,应该不会拒绝吧?要是拒绝了,我就得露宿街头了,他心软,应该不会看我如此凄惨吧?
他要是拒绝,我就免费做他一天保姆,不用包吃,包住就行。也不能一天,小半天,大不了我交住宿费。
乱七八糟想了一通,等来一只手在桌子上敲了敲。我猛地抬起头,唐益扬站在桌边无奈地看着我,“下课了,走吧。”
我尴尬地环顾四周,果然学生都走光了,教室里只剩了我和他两个,凉飕飕的。
“包重吗?我来拿吧。”课间我注意到有人在收作业,摞起来好高一叠纸,看着不轻。他现在不能提重物,身为前妻,我不能视而不见。
他倒是没有拒绝,很自然地把包递给了我。
“谢谢。”
走出教室,远远看见楼梯口似乎有点堵,我才想起来电梯坏了,得走下去。我担心地看了看他的肚子,下意识扶住了他的胳膊。
“你知道电梯坏了吗?”
他露出惊讶的表情,继而苦笑起来,“运气真不好,我上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他说得轻巧,我却吓出一身冷汗。他这是运气好没被困在里面,要是倒霉被困,他现在怀着孕,缺氧晕厥还算轻的,要是再坠一坠……我不敢再想,拉着他的手腕又回了教室。
“等人少了再下去吧,别挤着你。”
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只定定地看着我的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意识到冒犯了,我赶忙松开手藏到身后,低声道歉。
他大概真的觉得冒犯了,气压都低下来,冷着一张脸开始玩手机。
我也只能玩手机。
我们在教室等了二十分钟,见人散得差不多了才慢慢走下去。唐益扬肚子大了,看不见下楼的台阶,我只能先下一步,拉着他一只手一步步往下引。他扶着栏杆小心翼翼地往下走,也不知道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冷了二十分钟的脸突然又挂上了笑,笑得眼底熠熠生辉。
我痴痴呆呆地看着他笑,忍不住也笑起来。
真好,他不生气就好。
那我的住处就有希望了。
走下五楼花了近十五分钟,唐益扬微微有些喘,撑着后腰往前挺了挺,显得肚子越发大了。
我更想摸了。
“是不是累了?”我看他面有倦色,有些心疼。
他点了点头,把车钥匙递给了我。
“能把车开过来吗?我有点走不动了。”
我把人和箱子都寄放在大爷那里,小跑着去停车场取了车,回来的时候唐益扬正和大爷聊得高兴,大爷喝了口枸杞茶略带责怪地对我说:“小汤圆啊,你出差这半年唐老师不容易,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可要好好照顾他!别和以前一样什么都要唐老师做!”
我愣了愣,咧出个尴尬的笑来。
“好。”
原来唐益扬没跟大爷说吗?我瞟了他一眼,见他淡淡地含着笑,笑容里有些苦涩。不知怎么,我竟还看出些自欺欺人的幸福。
唐益扬他……不会一直没接受我们离婚的事吧?
不会吧?
那我是不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复婚了?
“走吧,小心。”我现在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或许他只是为了面子,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陪他演演戏吧。
我拉起他的手握在手心,小心地把他扶起来,又拉过一旁的行李箱,向大爷道谢又道了别,和他并肩走出了文渊楼。
像一对恩爱的夫妻,我是贴心的小妻子,他是因怀孕而疲惫的丈夫。
虚假的幸福。
上车后他一直没说话,只给我开了饭店的导航,示意我跟着走。见他无精打采的,我也不好出声打扰,只能沉默地开车。路遇红灯,我侧头看他一眼,见他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滑下一行泪。他急忙抽了张纸巾擦掉,冲我苍白地笑了笑,“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们的事……不想让别人知道。”
原来真的是为了面子啊……行吧,那就保密。
“没事,我也只跟老吴和我爸妈说了。”气氛实在有点压抑,我没话找话岔开了话题,“今天吃什么?你请客吗?”
他脸上终于又现出浅浅的笑意,“你随便点,我请客。”
老板请客,我当然不能拂他的面子,在菜单上刷刷勾了一堆好吃的,双手递上请他过目。他无奈地看了一眼,又补了个什么,交给服务员下单。
“所以你今天找我,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他往后靠了靠,才发现后腰空荡荡没个着落,皱着眉捶了捶,又坐直了。
“我先去个洗手间。”
他点了点头,见我走远才疲惫地揉了揉额角,看上去寂寞而无助。
我又没出息地心疼起来。
我向服务员要了个靠枕,回去时他正给我倒茶,看见我手里的东西怔了怔。
“怕你腰疼,给你要了个靠枕,垫垫吧。”
他不好意思地笑着接过,将枕头垫在腰后调了个舒服的位置,神色舒缓下来。
“谢谢。”
“不客气,我也是有求于你。”
看来我又说错话了,他听完这句嘴角往下塌了塌,为了掩饰端起茶杯喝了口大麦茶。
“所以你遇到了什么麻烦,现在准备说了吗?”
我愁苦地叹了口气,将前因后果说给他听,附带了几句对领导的抱怨。
他静静听完,似乎想笑又忍住了,弯起眼替我问出不好意思开口的话:“所以你是想回来住一晚?”
“啊对……啊不对!是借宿!我不会很打扰你的,还可以给你做饭打扫卫生……我就是不想去住那个仓库……”
“这也值得你憋这么久说不出口?”他似乎有些无奈,侧过身从包里揪出一根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上面挂着两个钥匙和一张圆圆的门禁卡。
这是我以前的钥匙,原来他一直留着。
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在他手里一荡一荡的,好像在对我笑。
“拿着吧。”
我以为自己会感恩戴德,可真的握在手里,却只想哭。
他究竟是不在乎,还是太在乎,连这么一小串钥匙都舍不得换掉?
唐益扬,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我真想钻进你的心里好好看看,然后该死心死心,该重来重来。
可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