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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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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这是个良好的开端,他会和我说说话,慢慢解开心结,不出几天就会原谅我,然后我就能找到机会向他求婚。可喂了五天饭,我们之间的交流依然仅限于寥寥几句,不是“吃吧”“睡吧”就是“想吃什么”“冷不冷”“热不热”“难不难受”,他给我的回答不是“嗯”就是摇头,根本不想过多搭理我。
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或许他只是缺个人照顾?可我每次表现出要离开他就会过分紧张,好像我再也不回来了似的。
那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想不明白,我趁他睡着下楼去花园散了散步。天色阴沉,似乎要下雨,空气里已经率先弥漫开雨前的气息,我仰头望着难得没有太阳的夏日天空,长长叹了口气。
想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我被如此冷落,热情地向我打了个招呼,一道惊雷下来,我吓得倒退一步,还没迈出步子,大雨瓢泼而下,兜头将我浇得透湿。
我迎着雨一路狂奔,狼狈不堪地跑回病房时唐益扬还没醒,赶紧钻进卫生间洗了个小澡,被医院过冷的中央空调一吹,立刻抖了三抖。
外面下了雨,我无处可去,只能窝在沙发上刷手机。刷着刷着眼皮越来越沉,头越来越重,嗓子也有些难受,我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出了什么问题,还没想出究竟是什么问题,隐约听到“咚”的一声,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睡梦里有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喊着我的名字,我挣扎着想醒,却怎么都醒不过来,只觉得额头凉凉的,驱散了由内而外的热,很舒服。
“真拿你没办法。”我听到声音这样说,牵引着我的意识渐渐聚拢,除了昏昏沉沉的脑子和粘住的眼皮,我已经彻底感知了周围的环境。
额头上是唐益扬的手,他正给我贴什么,估计是退烧贴。我枕着他的腿,他的肚子就蹭着我侧脸,又软又暖,还在微微蠕动。他的动作很轻,声音也很轻,问医生我怎么样。
“38.5,还是挂水吧。”
“好,就在这里吧,她怕疼,我要陪着她。”
有脚步声慢慢远去,接着是门被关上的声音。周围安静下来,静得能听见他的呼吸。
他可以下床了吗?肚子不疼吗?流了这么多血,身体不难受吗?我担心地想摸摸他的肚子,可一动他就僵了僵,低声问:“醒了?”
我怎么能承认自己醒了?好不容易他多搭理我几句,我就是烧傻了也要抓住机会。
“冷……”我喃喃着往他怀里蹭了蹭,察觉到他的身子松弛下来,轻叹一声将我往里带了带。
“是我不好,让你累着了。”他的指腹划过我的眉骨,流连在我面颊上,轻得像一片羽毛。
正是大好时机,我心潮澎湃,在心里预演了即将到来的浪漫场景,一开口却是一阵失策的呛咳。
唐益扬焦急地拍着我的背,没有发现我不小心睁开的眼睛。
幸好幸好。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我今天就表演一个“汤圆三分醒,撩到你解气。”
“阿扬……阿扬……”我轻轻挣扎着唤他,拼命继续往他怀里拱。他无奈地笑了一声,紧紧护住了我的背,防止我一个翻身滚下沙发。
“阿扬……我找到戒指了……”
他身子猛地僵住,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阿扬……对不起……对不起……”我紧张万分,生怕他识破我不是在呓语,又要保持身体状态毫不设防,差点破功。
“阿扬……你可以嫁给我吗……”
糟糕,一紧张说错词了。
他却没有恼,拉过我的手悬在半空轻轻抚摸,触感竟然冰冰凉凉,轻笑道:“傻瓜,让我等了这么多天。”
我正惊异于他这句话,忽的手背一痛,有异物侵|入了我的皮肤。
我猛地睁眼,就见手背上稳稳扎了一根输液针,胶管里倒流了老长一截血。
“啊啊啊啊啊啊——!!”
给我扎针的是个小护士,大概没见过年过三十还能因为扎针嚎出来的女人,原本稳当的小手被我吓得一抖,针头一歪,直接扎过血管戳进了肉里。
我差点没晕过去,吓得脸色惨白脑子里嗡嗡直响,呆滞地盯着不进不出的一截血直哆嗦。
唐益扬看了场好戏,终于大发慈悲用宽大的手掌遮住了我的眼睛,低笑着道:“别看就不疼了。”说着把我另一只手又交了出去。
我十分抗拒,用力和他的手劲抗衡,可一来他力气恢复不少,我拉不动,二来也怕过分挣扎会伤到他和肚子里的孩子,只能勉勉强强被他拽了出去,再次交给小护士。
我心惊肉也跳,一头扎进他怀里,用他的肚子遮住了眼睛,被扎得伤痕累累的手紧紧搂住了他臃肿的腰身,另一只手控制不住地抖。
他在我头顶叹了口气,微微俯身将我的拳头包进手心,帮我稳住后又叹了口气。
俯身使他的腰腹受到挤压,我明显感觉到孩子不满地踢了踢,怕他难受赶紧在他后腰揉了揉。
突然手腕一紧,我慌得埋在他身前大叫:“疼疼疼疼疼!”
“……还在扎橡皮筋。”
突然手背一凉,“疼疼疼疼疼!”
“还在消毒。”
“……什么时候扎啊?”我都要哭了。
“稍等,出了点问题。”他的声音听着不像骗人,我松了口气,心想今天运气真不错。还没庆幸完,手背忽的刺痛了一瞬,几乎同时唐益扬用力握紧了我的手,控制住不让我乱动。
我在他怀里再次猛地睁大了眼,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竟然骗我,顿时委屈怒气一起涌上来,化作不争气的眼泪渗进他衣服里。
“疼啊——!”
口中喊着疼,可我还想着去看一眼,刚抬了抬头就被唐益扬摁住头按了回去,冷声道:“躲好,别看。”
我更委屈了。
小护士有了心理准备,麻利地贴上胶布后撤了出去,关门瞬间我听见她绷不住的笑声。
哼,笑什么笑,没见过夫妻恩爱吗?
“好了。”唐益扬松开我的手放在我腹部,挪了挪身子更往里坐了些,又恢复成平常冷淡的样子道:“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我疼……”我都不敢去看那根针,直勾勾盯着唐益扬的下巴看。孕期的原因,即便他住院以来一直没有打理,下颌也没有长出胡子,光滑白皙得很想让人摸一把。
但我暂时还不敢摸,他这冷淡的样子显然还没有彻底原谅我,还是别去惹他了。
他看了我的手一眼,淡淡吐出两个字:“忍着。”
果然还在生我的气。那我“睡梦”里求的婚还算不算数呢?算了,管他算不算,总归不够正式,既然知道了他的态度,那我就要认真策划一场浪漫的求婚,让他看到我的决心。
我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枕着他的腿靠着他的肚子又开始昏昏沉沉,刚要进入混沌,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极轻的闷哼,一下就把我惊醒了。
倏地睁眼,入眼是唐益扬难看的脸色。他撑着后腰动作极轻地挪动,似乎腰部不适。我暗骂自己大意,他这副身子怎么禁得住在沙发上久坐,忙撑着胳膊要起来。
他却又把我按回去,没好气道:“别动,想再扎一次?”
“可是你腰疼……你去床上躺着吧,我没事。”
“这么烫还说没事?”他拉过一个枕头垫在自己腰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坐好,又搂着我往里挪了挪,手掌再次盖住我的眼睛,“睡觉。”
我哪里还敢睡,闭着眼睛感知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又逞强折腾自己。
等着等着倒是没等来他如何不适,扎着针的手却越来越疼,疼得我忍不住哼哼起来。
“阿扬……我疼……”我真的疼。
他闭着眼,依然是那句话:“忍着。”
“我真的疼……我手动不了了……”
他终于脸色一变睁开了眼,看到我僵硬泛青的手指时眸色一深,立刻小心地护进了手心观察。
医院冷气开得很足,点滴在冷气下也远远低于体温,一滴滴进入静脉,将我的手从指尖到腕部都冻得僵冷。我疼得受不住,只觉得右手直到上臂都冻得快要截肢。
“我真的疼……”怕他不信还挤出两滴徘徊在眼眶的泪水。
唐益扬脸上浮现出自责的神色,将我的手在手心捂了捂道:“我知道。”说着又拉过一条小毯子盖住了我的上半身,连他的手一起藏了起来。
“很快就不疼了,睡吧。”
他低头看着我,我仰头看着他,四目相接,他又要躲,我大着胆子开口问:“你可以原谅我吗?”
他别过头不再看我,“不能。”
“那要怎样才能原谅我?我什么都可以做。”
“算了吧,你就是个骗子。”
我难过地耷拉了眉眼,小声道:“我不是骗子,我是认真的。”
握着我手的指尖微微一颤,我忙紧紧握住。他没有抽离,也没有回应,但于我而言已经十分感激。慢慢来吧,反正我能留在他身边,今天不行明天,明天不行后天,再不然一个月,一年,哪怕无名无分一辈子,能陪着他也已经很好。
当然前提是他不能找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