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湾》江南轻筝

2、第 2 章

　　我把他送到了门口，背过身等他输密码。
　　“不用，密码没改。”
　　我的心尖一颤，还是没转过身。管他改没改，我已经没有资格按了。
　　吧嗒一声，门开了。我转回去，弯腰把东西放在门口就准备走。
　　“你一个人可以吗？”
　　他苦笑：“不可以也得可以啊。”
　　也是。我转身就走。
　　“媛媛。”他突然叫住了我，亲昵得像热恋情侣，又像老夫老妻，我心尖尖又颤了颤，装作无动于衷地对上他的眼睛。
　　“什么？”
　　“不进来坐坐吗？”
　　我心里酸酸的，纠结了一下，还是旁敲侧击地开了个玩笑：“方便吗？我是说……新女朋友？”
　　他愣了愣，笑容更苦了。
　　“哪有什么女朋友，再也不会有了。”后面那句轻轻的，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又想哭了。
　　他会不会还有一点点惦记我，所以才没有找新人？我这一趟来，是不是来对了？我心里翻涌起千万个问题，在看到他弯腰准备提袋子时吓得忘了个精光。
　　“别动别动，我来！”
　　他被我吓了一跳，刚弯了十度的腰慢慢直起，倚着玄关的柜子又笑起来。他一手撑着反弓的后腰，一手搭在高隆的肚子上，浑身都充满了慈爱的光辉，再加上这一笑……
　　我当初脑子被驴踢了？为什么要离婚呢？这么一个有颜有钱没脾气的绝世好男人被我捡到了，我不珍惜居然还霍霍人家？
　　嗯，我的确脑子不太正常。
　　“拖鞋在柜子里，你自己拿吧，我不太方便。”说着又准备蹲下来去取换下的运动鞋。
　　我赶紧双指一勾，把他的鞋放在了鞋架上。
　　“我听说怀孕的人不能弯腰，你以后少弯腰，一个人出事了怎么办？特殊时期随意一点也没关系的。”
　　“嗯，谢谢。”
　　不知道我哪句话说得不对，他的神情又淡下来，扶着腰慢慢走向了客厅。
　　我赶紧蹲下来找我的拖鞋。
　　唐益扬大概是有毒吧，鞋柜里满满当当塞了十几双拖鞋，一半是他的，另一半都是我的。他居然没有扔，连我都想扔了的小黄鸡也留着，滑稽地露出一个鸡头。
　　他到底在想什么？我真想问问他，又怎么都提不起勇气。
　　万一是我自作多情了呢？万一他只是懒呢？万一他只是没有发现呢？万一……
　　我心烦意乱地把我最爱的小草莓扔在地上，穿上鞋拎着两个大购物袋转到了客厅。
　　唐益扬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微微皱着眉，一只手慢慢在肚子上打着圈，另一只手抓着沙发布，呼吸有些重。他的脸色又变得很差，看起来很不舒服，我有点担心。
　　“你没事吧？”其实我很想探一探他有没有发烧，但一想到我们离婚了，伸出的指尖又强行扭了回来，站在一旁无力得像个柱子。
　　他勉强撑起眼皮，缓了缓呼吸冲我笑：“对不起啊，是不是吓到你了？我只是有点累，没事。你有事就先回去吧，我休息休息就好了。”
　　才怪。受累哪里是这个样子，他分明一副很痛的样子。
　　我的妈呀，不会是传说中……动了胎气吧？
　　我被这个念头吓得不轻，好几次想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肚子是不是有异常，最后都压了下去。估计他不会愿意我摸的，何必自讨没趣。
　　“我看你不太好，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他经常这样乱动，我都习惯了。”他终于彻底睁开了眼睛，有些为难地看向我，“你能不能扶我一下，我想去躺会儿。”
　　我赶紧狗腿地小跑过去，握紧了他的手。
　　要不说孕夫身子重呢，他拉着我的手撑着沙发，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最后大概是不耐烦了，猛地一起，动作大得肚子都颤了三颤，隔着衣服我看见肚皮上冒出好几个鼓包，估计是孩子踹的。
　　“你……你小心点……”我看得心惊肉跳，扶着他的手臂一丝都不敢松。
　　他扶着我喘了几口气，才迈步往卧室走。
　　走到卧室门口，我又怂了。
　　“你……能自己进去吗？我……就不进去了。”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鼻尖滴下一滴汗。
　　“好。”
　　他挣开了我，扶着墙慢慢走了进去。卧室黑漆漆的，我看不见里面的布局，竟然松了口气。
　　刚进门我就注意到了，房子里的布局和之前几乎一样，除了餐桌上多出一些孕夫营养品，连我的小水杯都好好地放在饮水机旁。
　　好像我从来没有离开过。
　　或者，他根本不在意我有没有存在过。
　　想到他或许很久以前就不再在乎我是不是存在在他身边，我就觉得灰心丧气。我巴巴地跑回来，虽然没见到新美人，但发现了他不需要我这个事实，还是一样的残忍。
　　我把他买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正准备回酒店去，手机响了。
　　是一串号码，唐益扬的手机号。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
　　“媛媛，是我。”
　　“我知道。”
　　“我……我饿了。”
　　“？？？”我差点问出“你还记得我们离婚了吗唐先生？”，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雀跃的心，再次狗腿，“想吃什么，我去买。”
　　他沉默了半分钟，才带着奇奇怪怪的鼻音说：“鸡蛋面。”

　　他绝对是故意的。
　　鸡蛋面这种东西，出去买不如在家做，跑一趟的时间十碗面都煮完了。而且我的鸡蛋面是一绝，他亲口说的。
　　所以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就是想吃我做的饭。
　　他是不是还惦记着我呢？
　　不，一定只是习惯使然，我不能太自恋了。
　　厨房也是从前的样子，很轻易就能找到所有材料，我煮了满满一碗鸡蛋面，想着他现在需要营养，还多打了一个蛋。
　　我看了眼卧室门，想着要不要送进去。但一想到卧室可能也是熟悉的味道，脚底就长了胶水，打死也走不动一步。
　　我选择了打电话。
　　他似乎睡着了，声音闷闷的，接起来的时候还说了句“你好”。
　　“……起来吃吧。”
　　真尴尬，现在的关系连个合适的称呼都没有。叫唐先生太生疏，叫益扬太亲热，好像除了第二人称“你”，没有更好的选择。
　　“好。”他应了一声，五分钟后打开了卧室的门。
　　他看上去好了一点，拖着肚子慢慢走到餐桌旁，坐上了我早已拉开的椅子。
　　“谢谢。”他客气地向我道谢，拿起筷子开始吃。
　　他突然这么疏离，我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该走了。这里毕竟已经不是我的家，再待在这里，会惹他心烦的。
　　“你吃完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想到他可能盼着我走，我不由加快了脚步，拎起包包就准备跑路。他却又叫住了我，“媛媛。”
　　“嗯？”
　　“你出差几天？”
　　出差？哦对，我是来出差来着，差点都忘了。
　　“三天。”我又开始胡诌，“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发誓，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真的只是客气了一下。他这么独立的人，怎么可能需要我这个废柴？一想到他不需要我，心里还有点失望。
　　“嗯。”
　　我相信他也只是客套了一下，于是轻轻叹了口气，走出了曾经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