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湾》江南轻筝

10、第 10 章

　　原本计划今晚和领导去参加庆功宴，庆完功直接离开Z市回去，可从医院回来后唐益扬显得很不对劲，坐在沙发上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一个小时了都没动一下。
　　是在思考哪个学术问题吗？也对，快期末了，或许有项目要赶。
　　想起医生说的营养不良和腰肌劳损，我犹豫再三还是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去床上躺躺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他终于抬起头，或许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的眼眶比寻常时候红了一些，看我时眼神里带了几分委屈。
　　一定是我自己委屈，才会觉得他也委屈，看来我还是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随便。”他撑着沙发站起来，笨拙地往卧室走去，走到门口却又停下，指尖抵着门扉没有转过身，低低喊了我一声：“媛媛。”
　　“什么？”
　　他又不说话了，好半天才轻轻说了句：“我会找个阿姨的。”
　　我愣了愣，旋即心里发苦。这是逐客令吗？彻底不需要我了，所以通知我一下吗？也好，断了我的念想也好。
　　“好，好好照顾自己。”
　　“嗯。”他应了一声，“我想吃火锅，可以吗？”
　　我看了眼时间，不早了，庆功宴就不去了吧，最后一次，死皮赖脸陪他吃顿饭。
　　“好，我来准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居然有些窃喜。
　　他推开门，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人说吃火锅寓意日子红红火火，可我们吃完这一顿，却要各奔东西了。散伙饭吃火锅，真是不吉利啊。
　　唐益扬很沉默，偶尔往我碗里夹一些菜品，更多时候只是默默地吃，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言语，本就清冷的房子更寂寥了。可我却是个爱热闹的，这么压抑的氛围实在受不了，只能假装呛到，咳了几声给屋子添点生气。
　　“没事吧？”唐益扬竟然说话了。
　　我摆摆手，拿过水杯喝了一口，“没事，被口水呛了。”
　　他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最后还是扶额笑起来，“你总是毛毛躁躁的，发生的意外也奇奇怪怪。我第一次知道平地摔这个词就是因为你。”
　　我不好意思地戳了戳碗，扯出个尴尬的笑来。
　　这么久远的往事，还提它干什么。
　　唐益扬却好像开启了什么机关，开始滔滔不绝地回忆我和他的过往，大多是我的糗事。他一边说一边笑，笑着笑着竟然哭了。他一向自持，所谓哭泣也不过是眼角滑下一行泪，下一秒就用手指抹去。
　　说来好笑，他一哭，我心里就疼得像针扎，恨不能将他搂进怀里厉声质问，你究竟在想什么，你究竟还爱不爱我，为什么要哭，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自己失败的婚姻？
　　可若是能问出口，我就不是怂得只会跑的汤媛媛了。
　　“好了媛媛，”他放下筷子冲我难看地笑了笑，“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不是十点的车吗？”
　　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他却按住了我的手，“我来吧，你去收拾行李。”
　　我挣了挣，没能挣动，只能听话地松了手，转身去客房收拾寥寥无几的衣物。这间客房说是客房，其实当初是设计成儿童房的，结婚的时候我搂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要他给我生一对儿女，女孩住这间，男孩住另一间，我们就住在主卧，他们害怕的时候可以随时跑过来扎进我们怀里。
　　想着想着我又没出息地哭起来，眼泪一滴滴落在商务风的短裙上，黑色布料吸收了水渍，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身后有人敲了敲门，我忙拿过一旁的墨镜戴上，掩饰住哭红的眼眶才转过身。
　　“收拾完了？”
　　“明天再洗，我送你。”
　　我赶忙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打车去。你身体不好，别折腾了，快去睡吧。”
　　他似乎想说什么，顿了顿，还是答应了。“路上小心。”
　　“嗯。”
　　我拉着小小的行李箱，在他送别的目光下迈出了他的家门。
　　怎么能让他送我呢？看司机师傅看我的眼神就能知道，我现在估计哭得像个疯子。要是被他看见，估计厌弃得连面都不想见了吧？说不定还会后悔，当初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神｜经｜病？
　　所以怎么能让他送我？绝对不可以。

　　刚坐上座位，手机“叮”的一声，唐益扬给我发了条微信：“上车了吗？”
　　我：嗯。
　　他：路上小心。
　　我没来得及回他，老吴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姐妹，要我来接你还是自己回家？”
　　我想了想回家的时间，觉得不能麻烦自己，诚恳道：“接我。”
　　“OK。话说你没去找你前夫吧？你爪子印还在我这儿呢。”
　　“……老吴，我说实话，你别打我。”
　　结果我只说到去他家借宿一晚，老吴就把电话掐了。我知道，我的免费司机没了。
　　挂掉电话，唐益扬也没有追加的信息，我想了想，还是回了个“嗯”。想必他已经睡了，没有再理我。

　　出差后又上了两天班，我迎来了愉快的周末。期间唐益扬没有给我发任何消息，虽然心里有点难过，但一想到他应该有了阿姨照料，工作顺利，生活美满，也就不再为难自己，往床上一倒该干嘛干嘛。
　　直到周五晚上老吴又踩着她那十公分的高跟鞋来踹了一脚我的床。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人家唐益扬有钱有颜还有矿，当初是瞎了眼看上了你。你倒好，非说人家是个木头，把生活过得没滋没味的，憋死你个热爱自由的灵魂了！离婚就离婚吧，这才离婚半年，又巴巴地跑回去了！怎么着，他唐益扬是半年里转性了还是你脑子有病了！当离婚好玩呢？还是当人家非你不可呢？人家当初同意离婚，就说明对你失望透顶，现在对你的好不过是念在夫妻一场，客气客气而已！你别把自己想得多重要，一天天的还伤春悲秋！”
　　老吴骂够了，一屁股坐在我床上，端起我刚泡的奶茶就喝了一口。
　　“我告诉你啊，不是姐姐我不向着你，实在是你太没出息，意志太不坚定！我问你，你觉得你在唐益扬心里是个什么地位？”
　　她这一问倒真是把我问住了。什么地位呢？前妻？孩子他｜妈？会是爱人吗？看他在医院的行为，他会不会真的心里还有我呢？
　　我支支吾吾地说出猜测，老吴一口奶茶就喷在了我脸上。
　　“姐妹，你是疯了吗？不行不行，我得赶紧给你找个对象，这后遗症有点严重啊。”
　　“去你｜｜妈｜｜的。你才有病！”我没好气地踹了她一脚。
　　她没理我，自顾自开始给我物色相亲对象。这次比上次多了几个，都是长得又高又帅又有发展潜力的优质男。出于八卦心理，我凑过去看了几眼，倒真看上一个小帅哥。
　　好吧，我承认，是因为他长得有点像唐益扬。
　　“就他吧。”
　　老吴像看弱智一样看我一眼，问：“想通了？”
　　“想通了，你说的对，开弓没有回头箭，好马不吃回头草，唐益扬不会再眼瞎一次。”
　　她无语又同情地看着我，“……你说的对。”
　　人家小年轻看着小，实际年龄竟然比我大一岁，虽然没房没车，但工资不错，用老吴的话说，一起奋斗几年，就什么都有了。
　　我觉得很有道理。
　　不过为了距离产生美，我选择见面前不交换联系方式，保持神秘感。
　　好吧我就怕是照骗，最后甩不掉。
　　当然老吴同意我这么干的理由，是防止我临阵脱逃，就怕一条微信发给人家说不去了。只要联系权在她手里，我就是被她捏住脖子的鹅，不想去也得去。
　　约会地点由老吴和对方协商决定，最后定在市中心的意大利餐厅。
　　万事俱备，老吴一脸春风得意地亲了亲我的脸，踩着她极容易崴脚的高跟鞋离开了我房东家，顺手带走两袋垃圾。
　　我独自趴在床上忐忑不安，总有一种出轨的罪恶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我总觉得唐益扬还惦记着我，他的种种行为已经超出了“面子”的范围，倒像是小心翼翼地试探，试探我对他的态度。
　　如果真是这样，他难道没发现我其实还爱着他吗？我表现得很隐晦吗？
　　我在床上翻了几个身，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仅几人可见的朋友圈。
　　“问：被老吴按头去相亲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答：微笑。”
　　为了强调真实性，还附赠和老吴的聊天记录一张。
　　很快老吴就回复了我：祝你幸福！
　　过了半小时，我爸妈也打电话来慰问我，一边说着别冲动，一边又叹息挺好挺好，没说几句，我就快速结束了对话。
　　能看到这条朋友圈的最后一个人，迟迟没有任何表示。
　　我告诉自己，我只等到晚上十二点，如果他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就默认他心里没我，明天高高兴兴地去相亲。
　　如果他但凡有一点挽留，明天立刻买车票去见他。
　　最后我等到了两点，没有等来哪怕一个恭喜。
　　我叹了口气，自嘲地想，果然是我自作多情。
　　蒙头，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