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探游戏》莫猗

6、夜赴血宴

　　管家整个人剧烈颤抖着，眼中的眼白飞速变化，鲜艳的血色逐渐侵染原有的白色。直到两只眼睛爬满红血丝，颤抖停止，血色飞速褪去化为正常的眼眸。

　　“考虑清楚了？”问暮礼貌笑道。

　　管家的异常他全看在眼里，手里攥着的衣领也差点脱手。别看他面无表情，实则心里也没底，就怕管家突然暴走。

　　把管家丢进去？开玩笑，问暮知道自己的极限就是拖着管家走一段，把人甩出去这种事他还要练呐。

　　显然，管家被问暮通身的气势唬住了，他语气温柔道，“尊贵的客人，请跟我走吧。”说着，问暮就感到自己手下重量一轻——管家裂开了。

　　不过不是竖向的裂开，而是横向的。
　　只见管家的下半身水灵灵的跟上半身分割，自顾自走到了问暮身后。

　　如此炸裂的画面，问暮有些难以消化受到的冲击，“啥子意思。”真，一言难尽。

　　“带路，这样客人您就不用担心我会背后做小动作了。”管家贴心解释。

　　问暮：“……”

　　哥，难道你不觉得这样更容易背后耍阴招吗？

　　管家小小的脑袋可想不到这一层，他觉得自己的上半身都在客人手里了，相当于客人有了“鬼质”，拿捏了他的把柄。

　　问暮复杂的目光对上了管家清澈到愚蠢的眼神，撇开视线就看到了随时准备出发的下半身。

　　那还能说什么呢？问暮抿了抿唇，淡淡道，“走。”

　　血从管家下半身跟上半身的接口处缓缓渗出，由最开始小小的一珠连成一柱，最后尽数飘在空中，化作一张地图。

　　问暮简单的扫了一眼，不待他确认自己在地图中的位置，就见周围出现一道道裂痕。

　　Boom！

　　原有场景炸开，问暮下意识抬手想挡住扑面而来的墙壁碎片。就在碎片即将刮上他手臂那一刻，周围场景消逝，他重新回到了跟管家初次见面的地方。

　　问暮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想起了一句歌词：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好在管家还在他手里充当鬼质，问暮眯起眼道，“这下能老老实实带我去见你家主人了？”

　　“您这是什么话？恕我愚钝，我实在是听不懂。”

　　愚钝就愚钝吧。问暮还能跟个NPC理论不成？

　　这时问暮注意到，那副原先被管家丢弃的单边镜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他脸上。

　　“你这副眼镜还挺好看。”

　　“能得到客人青睐是它的荣幸。”管家不卑不亢道。

　　问暮可不是来跟管家打太极的，他提了个不算过分的要求，“我见它十分精致，想仔细看看它的独到之处，能否借来让我细细观摩一番？”

　　管家低下头，似乎在思考可行性。

　　问暮见管家犹豫的模样，心想这可不行，这单边镜一看就不是普通玩意儿，“我很快就还你，怎么样？” 结果他听管家说：“客人，您能先松开我命运的后脖颈吗？”

　　问暮嘴角抽了抽，一个“不”字刚到嘴边，就听到左边那条长廊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响，直到黑白的大裙摆撞入问暮视线。

　　而撇开那吸人眼球的花哨衣物，是少女惊慌失措的脸。

　　但看少女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口提着管家上半身的问暮。

　　她提着繁琐又厚重的裙摆，狼狈的向前奔跑，脑袋时不时转向身后。

　　那里有什么？

　　问暮好奇的伸脖子望去，一个诡异的人从阴影里窜了出来。不，诡异已经形容不了那个人了，或者说那也许根本就不是人。

　　阴影里出来的人双手双脚并用，如同一只爬行的蜥蜴快速拉近与少女的距离。

　　下一刻，少女的裙摆被蜥蜴人抓住，她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向后跌去——下一秒，她的脖子破开了一个大口。

　　问暮僵在原地，听着咀嚼和吞咽的声音。

　　胃里一阵翻涌，问暮极力咽下涌上来的胃酸，喉间有些酸苦的痛，却也好过让呕吐物玷污脚下的地毯。

　　这样血腥的场面问暮活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遭见，他已经做的比任何人都好了，毕竟任哪个正常人站在这里都会第一时间恶心的吐出来。

　　但即便问暮的反应比许多人好上很多，他此刻依旧愣在了原地。分明他的内心有个声音一直在叫他逃跑，可他的目光始终不受控制的落在少女的身上。

　　他竟然在渴望从一具尸体的脸上看到除恐惧以外的表情！

　　问暮就这样默默看完了蜥蜴人的进食过程。整个过程中，蜥蜴人似乎压根看不到他的存在。

　　虽然心里这样猜想，问暮也不敢动，或者说是动不了。他腿软了，唯一能做的就算保持站姿不至于摔倒。他不敢大口呼吸，只能尽可能压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当蜥蜴人擦去脸上因进食而沾染的鲜血后，他那菱形的竖瞳看向问暮，那冰冷的目光如同蛇杏子缠上了问暮的脚踝。

　　问暮只感到头皮发麻，他缓缓转向手里的管家——

　　蜥蜴人，赫然有着一张管家的脸！

　　……

　　问暮亲眼看着管家脸上长出鳞片，整个脑袋都朝着蜥蜴的样子进行异变。手背忽然接触到黏腻的液体，问暮不明白自己怎么能迟钝成这样，管家那长长的舌头什么时候缠上他的手臂都不知道！

　　“留下吧……大人最满意的藏品……”

　　问暮不知道是谁在说话。

　　不论是谁，这道蛊惑的声音好似敲在他灵魂深处，引诱他留下。

　　“留在这里，你将再也没有烦恼，你将模糊时间的界限，长生不死……”

　　“留下吧，留下吧，最完美的展品……”

　　“你将被摆放在陈列室最显眼的位置，大人的注视将独属于你……”

　　蛊惑的声音一道响过一道，有一瞬间，问暮看到自己站在玻璃罩中央，玻璃外是一双欣赏的眼睛。他的眼神逐渐迷离，似乎看到了留下后的美好生活。

　　只差一点，答应的话语就要从齿间流出。

　　口腔里充斥着血腥味，问暮挣扎着想要从这种状态中抽离。

　　宕机的大脑开始低速转动，眼眶中的迷雾散去微许。

　　问暮看到了管家那双异变的手，尖锐的指甲划开了他胸前的衣物，停留在他的心脏前。皮肤被划开，一两滴血珠渗了出来，问暮感觉只要自己说出“好”这个字，指甲就会毫不留情的破开他的胸膛，取出他跳动的心脏。

　　偏偏他还不能动，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支配权，只剩下大脑还在转。

　　问暮感觉自己被分割成两份，另一份自己在引诱他说出留下的话，他在同自己抗争！

　　留下吧……留下吧……

　　留在这里就不用再维持面上的人际交往，不用再跟讨厌的人打交道，甚至不需要再惺惺作态迎合别人……

　　生来就被遗弃的人，又在指望谁的收容？

　　只有这里，才是归宿……

　　这里才有人会理解你……

　　问暮只觉眼皮异常沉重，他控制不住的想合上眼，心里跟着念道：生来被遗弃……的人？

　　意识即将沉沦，管家的笑容愈来愈大，但问暮却忽然挣扎了出来！

　　啪！

　　左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

　　仍处在混沌状态的问暮一时间分不清是谁扇的巴掌。

　　他自己？但他根本感受不到手的存在。

　　还是说他的身体在他强烈的求生欲望下完成了自救？

　　来不及细想这个问题，但问暮着实要感谢这位扇巴掌的人——

　　他被打醒了。

　　管家根本就没有发生异变，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问暮自己的幻觉。

　　真实的幻觉。

　　“你好像不太高兴？”问暮看着管家耷拉的嘴角，挑眉道。

　　刚才的事，这位管家绝对脱不了干系。

　　“您说的哪的话？”这一回，管家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朵根，“我这不是笑累了，想歇歇嘛。”

　　问暮抬头看向了蜥蜴人进食的地方，那里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死去的少女、残暴的蜥蜴，似乎都只是问暮的臆想。

　　但……

　　问暮注意到那一块的地毯红色要比周边深一点。

　　他一下明白为什么古堡到处都铺着红地毯了。

　　“其实——”问暮松开了拎着管家衣领的手，咚的一声，没有下半身支撑的上半身以后背着地的姿势落在地上，管家看到问暮蹲下|身，一边戴正手套一边说，“我一向是个很随和的人。”

　　管家伸出胳膊，想阻止问暮抚上他脸颊的手。

　　问暮反复摸了几次，眼里是散不开的柔情，“你知道的，我并不是很想要你这副眼镜。但我这个人，不喜欢别人算计我。”

　　管家不语，只是一个劲张嘴。

　　然而每一次刚想说话，就能收获一个巴掌。

　　“嗯，一句话都不说？”问暮碰到了那副单边镜，“既然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这眼镜——就当你的押金吧？至于算计我的利息……想到了再跟你收。放心，眼镜等宴会结束就还你。”

　　管家依旧不语，他脸疼。

　　“没意见？那很乖了。”问暮满意的站起身。

　　单边镜到手，至于有没有鬼质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看管家这样子，单边镜的意义似乎超过了问暮的预期。

　　眼前弹出了只有他能看到的小字。

　　【玩家问暮获得“扎里的单边眼镜”，解锁隐藏支线任务——科拉】

　　【支线任务：科拉

　　扎里有一个极为宠爱的妹妹，妹妹叫科拉，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他跟妹妹在同一天成了城堡的佣人。然而这一天，科拉再也没有回来……

　　好心的客人，您是否愿意为这位可怜的人找回他的妹妹？

　　他会将单边眼镜作为您热心的回报。

　　期限：无期（你卓越的表现让他无比信任你）】

　　问暮眼神复杂的看向扎里，没想到误打误撞还能解锁一个支线任务，就是扎里给的期限……

　　嗯，无期哥。

　　唯一的缺点就是支线任务来的猝不及防，没看扎里到现在还躺地上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问暮觉得正常情况肯定不会是这样，至少管家不会是个随时会给他使阴招的老登。

　　“无……扎里，能否麻烦你告诉我你妹妹失踪那天她去了哪里？”问暮给扎里的下半身扯了过来，直接就是一个手动焊接。

　　支线任务嘛，有奖励领谁会嫌弃？

　　除了找当年科拉认识的人，也就扎里这边有突破口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妹妹？”扎里的反应完全不在问暮的意料里，似乎是坏事了。

　　“……你猜？”事已至此，问暮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

　　扎里木木的站了起来，就是下半身接反了也没感觉，好一会儿，问暮听见他说：“科拉失踪之后，城堡里其他人就像忘了她的存在，就是跟她相熟的佣人，也不记得有这个人。”

　　问暮心里咯噔一下，这让他怎么圆？

　　“时间久了，就是我也在怀疑科拉到底存不存在，我宁愿是她打从一开始就没跟我一起选进来。但我们在外面早就没有可以投奔的亲戚了。”管家自顾自说着，补全任务没有提及的东西，“我都想放弃了，没想到你又问起了这件事……”

　　问暮默默听着，无期哥真是个可怜人。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科拉的事的？”

　　致命问题来了。

　　然而问暮转念一想，好像就算他给出的是掉好感的回答也没什么影响，单边镜都在他手里了，扎里还能硬抢回去不成？

　　扎里见问暮沉默半天，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有些尴尬地替问暮找补，“您想必就是故事书里来到人间行善事的天使吧，我跟我妹妹由衷的感谢你。”

　　已经偏成这样，那问暮也没招了，他说：“没想到我这么隐蔽的身份都被你猜出来了！你可千万不要跟别人说啊！”

　　不过，天使？

　　问暮感觉扎里在骂他，但他没证据。

　　“好心的客人，上帝与你同在。”扎里闭上眼祝福着。

　　“多谢。”问暮提醒道，“还有，你脚反了。”

　　扎里默默将上半身转了180度，“客人，我将带您去宴会厅，希望您不要忘记……希望您尽量完成我们的约定。”

　　问暮点头，他很满意扎里的上道。

　　尽量嘛，他最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