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伪人》梅雪臣

2、真相大白

　　她一见是我，阴恻恻地笑了，放下水桶，向我扑过来。正当她要摸到我的衣襟时，我猛地推了她一下，她站不稳，往井口倒了下去，但是她的手仍然紧紧地抓住我的衣服。

　　她连声大呼：“救命！”那双闪着寒光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我，屋里人影攒动，她的喊声惊动了我的朋友，有几个人好像在往外面走了。

　　屋里的人是我的朋友还是其他伪人，我不敢确认，还得试探一下。反正这个“伪人”连人都算不上，杀了她不算什么吧？

　　我当下也没多想，在她手上又掐又拧，她只得松了手，“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门就在这时候打开了，李建连声问我发生了什么，我只推说脚一滑，下意识喊了一声。
　　我跟着他们进了屋，试探着问：“你们下午玩得怎么样？”

　　李建笑了笑：“挺好。”
　　徐丽滔滔不绝地跟我们讲起了她看的书有多精彩，说罢叹了口气：“好怀念啊，怎么就要走了。”

　　“伪人”肯定会谨言慎行，话说得越少越好，才不会泄露身份，而且一直待在家里的人可能会更安全，所以我可以大胆排除徐丽丽。

　　这样一来，李建绝对是最可疑的。我走到他面前对他说：“我刚才没拉动水桶，你可以出来帮帮我吗？”

　　李建一声不吭地走了出来，这加深了他的嫌疑，因为他平常即使好心帮别人的忙，嘴上也要占几句便宜的。

　　我走到水井边，转身对他说：“李建，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属什么的？”
　　他的表情仍然很平静：“你有事吗？”
　　“你不是李建。”我斩钉截铁地说。

　　他呆滞地看着我，我扑上去，想控制住他，但是他的力气很大。我们倒在地上滚作一团，他伸手掐住我的脖子，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谁都一声没有出。

　　但是突然间，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我伸手向他的后脑摸去，手上湿漉漉的，全是血。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一根钉子，就这样扎进了他的大脑。

　　我喘着粗气站起身，看着这场景，勉强镇定住心神，把他拖到草垛后面藏好，又用水洗去了手上的血。

　　他是跟着王大叔去镇上的，看来王大叔也有问题，真正的李建说不定就在他那里。
　　但是首先，我得先把屋里的“伪人”料理了。

　　徐丽见我一个人回来，惊奇地开口询问：“李建去哪了？”
　　我敷衍她：“他去找王大叔了，说是有东西落在王大叔家里了。”

　　徐丽疑惑地问：“什么东西这么重要，一定要这么晚去拿？”
　　我耸耸肩：“不知道。”
　　等会儿他们肯定就要起疑，就现在！我得想个法子，把徐丽也除掉。

　　没等我想到方法，她竟然自己站起身，打开了门。
　　我问她：“你想干嘛？”
　　徐丽被我吓了一跳：“去上厕所啊，我憋不住了。”

　　她要去上厕所，我跟着肯定很奇怪。但我已经不管不顾了：“我也想上，先出去等着。”

　　“你是怎么了？一晚上出出进进的。”她一边向外走，一边回过头来问我。

　　我抄起墙边的铲子向她后脑拍下去，她感受到后面有劲风来袭，但是来不及了。

　　徐丽一声也没出，就脸朝下倒在了地上，血洇湿了泥地，慢慢向外蔓延。

　　完了！我只是想让他失去行动能力，再慢慢审讯他的，一激动竟然没掌握好力度，直接把她打死了。

　　但是想想，李建既然有问题，她估计也差不离了，应该不算误杀。我等会儿去找王大叔，要回真正的徐丽就行。

　　终于到了王大叔家门口，我敲了敲大门，门里传出声声犬吠，接着就是屋门打开和有人走路的声音。

　　那扇红色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王大叔看见我们，脸上现出一丝诧异之色：“你们这么晚来干什么？”

　　我找了个借口：“王大叔，李建说有东西落在你车上了，刚才来你们家拿了。但是他好久没回来，我们都很担心他，他现在在这吗？”

　　“没有啊。”王大叔说着，就要关上门。
　　但是我立即用力把门抵住，从缝隙中钻了进去：“既然如此，让我们看看也没事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见我的举动如此反常，似乎有些生气。
　　“你中午听广播说了吗？有外来生物闯进来了。”
　　他狠狠摇头：“没有。”

　　“怎么会呢？中午广播声音那么大，你怎么会没听见？”我斩钉截铁地说，“徐丽和李建跟平常人不一样，可能就是被‘伪人’取代了，所以我们也有理由怀疑你。”

　　“你魔怔了？快回去！”王大叔说着就要伸手推我们出去，但我反应迅速，在院子里来回躲闪，到处翻找起来。

　　我推开一个小屋的门，屋里没有上灯，但我敏锐地听见了锁链响动的声音。就着浅淡的月色，可以隐约看到一个人影蜷缩在角落。
　　“还说没有，这是什么？”

　　我连声催促王大叔点灯，但他突然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想要拉我的手，被我一把甩开。
　　“这是俺的婆娘，精神不好，怕伤了人才锁起来的。你们说的李建和徐丽真的不在这里。”

　　我这才想起来，大约一年前，我们见过王大叔的老婆，长得年轻漂亮，有时候还会来找我们聊天，让我们帮忙写信回她家，借我们的手机给她的家人打电话。

　　当时我们还纳闷，王大叔这样不修边幅、澡都不怎么洗的中年人，怎么会讨来这样的老婆。

　　后来我们就不常见到她了，原来是精神出问题了呀，那就合理了。

　　黑暗中响起一阵呜咽，王大叔厉声训斥：“哭什么哭！天天伺候你，还总往外跑，真是白眼狼！”

　　看见他震怒的样子，我们也很害怕，关上门，又到别的屋子转了一圈，确认真正的李建和徐丽不在这里，就走了。

　　难道我猜错了？要是找不到他们两个人，我就是杀了人，身上全是嘴也说不清啊！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苗苗。她的父母都变成了“伪人”，她肯定会看见什么；而且她现在的处境也很危险，我得去救她。

　　和我走的时候不一样的是，苗苗家的大门此时关得严严实实。鉴于我们已经撕破脸了，不能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去，于是我想到了爬墙。

　　门口放了一大堆柴草，我们从又松又软的柴草堆上爬了进去，废了好大劲才落到地面上。屋子里的灯全都熄灭了，可能是因为没有钱点灯，他们一向睡得很早。

　　我们摸黑进了一间屋子，隐隐有啜泣声传来。
　　我掏出手机晃了晃，总算有了一点微弱的亮光，让我们可以看清那个人是谁：“苗苗，你怎么哭了？”

　　“老师，以后我是不是就不能上学了呀？妈妈不让我去了。”
　　苗苗虽然已经10岁了，但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身体看着就像是7岁的小孩一样。据说她妈妈怀她的时候，听村里老人说肚子圆就是女孩，就不想要她了，照常下地干活，吃得也少，想把孩子饿死。

　　谁也没想到她命这么大，竟然能足月生下来，就是有点瘦小。她妈妈奶水少，又不怎么管她，有一次还想把她溺死，后来也不知怎么，厄运都被她一一躲过去了。

　　她一天天长大，本来她们家不想供她上学的，但是听说上面会发补贴，就两眼放光地把她送到了学校。后来因为她弟弟要上学了，他们就想让她辍学。但是今天中午，她妈妈明明向我保证过会好好考虑的呀！

　　我怒从中来，这个女人竟然欺骗我。不过，这两个“伪人”也活不长了，我又何必跟他们计较呢？

　　我问她：“李建和徐丽来过吗？”
　　苗苗点点头：“他们死了，被埋起来了。”

　　我的心里阵阵发寒，同时又感到些许释然：不是我杀的就好，我的推断并没有错，我是个正常人，不是疯子。

　　我从墙边拾起一把镰刀，走到正屋，一刀一个，速战速决。我马上移开了目光，把他们身旁那个酣睡的男孩抱起来，送到苗苗身边。

　　“看好弟弟，等会我们就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我转身向王大叔家走去，喃喃自语道：“王大叔把李建和徐丽交给苗苗的父母杀掉了，刚才我是去晚了，不是错怪他了。”

　　我再次敲响了王大叔的门，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传出来：“没完了！”

　　我没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他刚把门打开，就一刀向他的脖子上砍去。他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向他下手，一声不响地倒了下去。

　　我跨进门，释放了被锁链拴在屋子里的女人。
　　“谢谢。”她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哽咽。
　　我就知道，她是被冤枉的。只要姓王的说她有精神疾病，那么就没人相信她说的话了，她被这样虐待也就有了充分的理由。

　　在那一刻，我忽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获得重生的人是我一样。
　　“快走吧，离开这个地方，我们去镇上报警。”

　　我回去接苗苗和她弟弟的时候，她问了一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她应该看到父母的尸体了，可能也哭过了，但是她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恢复平静，真是个坚强的孩子。

　　我摸着她的头：“接下来你们会被镇上的福利院收养，那里的叔叔阿姨会给你们寻找合适的父母的。”

　　“福利院的叔叔阿姨会送我去上学吗？”她的大眼睛闪着希望的光芒。
　　“会的，你会去上学，但你可能就不能和弟弟在一起了，这样可以吗？”

　　她看了眼怀中沉睡的弟弟，抬起头笃定地回答：“可以。”

　　我拍着苗苗的肩膀鼓励她：“这样就对了，我希望你能永远不被任何身份绑架，希望你能自由地活出自己的天地。”

　　夜已经深了，我骑着老王的三轮车往镇上走。当我们赶到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把车停在派出所门口，让两个孩子一起进去。苗苗问：“你不进去吗？”
　　我坚定地拒绝了她：“我还想去见一个人，等我回来再说。”

　　我用身上的钱买了张去城里的大巴车票，好久没回家了，爸爸妈妈看见我应该会很高兴吧？在等车的时候，我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我看到街边有家面馆，进去点了一碗大肉面。

　　他们看我的眼神如此莫名其妙，我心里警铃大作：难道“伪人”已经入侵了整个小镇，把所有人都取代了？

　　我一边吃面，一边留意他们的举动，但我突然反应过来：他们会不会在面里做了手脚？
　　心跳声越发剧烈，我马上把嘴里的面吐到桌子上，掀开油腻的帘子冲进了厨房。

　　服务员大呼小叫地冲进来，我抄起桌上的锅，就要往他们身上招呼。

　　好烫！锅里的汤水撒到我的手上，我痛得松开手，锅掉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屋子里好像瞬间变得嘈杂起来。我只听到有人在大喊：“你被包围了，快点投降！”就晕了过去。

　　两位民警看着笔下意义不明的字句，面面相觑，半晌徐丽瞪大眼睛问：“你这个精神病，怎么把我们骂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