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染江月》青青笠荷翁

56、哭魂

　　“就让见多识广的我大发慈悲地告诉无知的你吧！”辛生大声喊道：“这个东西呢，是在特殊的时间特殊的境况下产生的，未成型之前会寄托在某种生物上，可能是人，可能是鬼或鬼，也有可能是其他东西。”

　　林枝扶：“……”显得他真的多有见识一样，不想说话。

　　“不过我知道一种方法，或许能激出禅枯簕火问世。”

　　林枝扶就想看看这鸟人能放出什么屁来，结果辛生让林枝扶想办法让乌槐痛苦。

　　“冷落她殴打她虐待她，让她痛苦！越痛苦越好！”

　　林枝扶心底一阵恶寒：“你到底是人吗？”

　　辛生一脸认真：“是真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禅枯簕火那个东西就是从痛苦中生出来的，书上就是这样写。”

　　“怎么可能？”林枝扶不相信，“什么书，你自己写的？有什么依据吗？”

　　只见辛生从袖子里掏了掏，掏出几个小玩意儿，什么药瓶子、符咒之类的，随手丢在地上，然后把空空如也的袖口举到自己面前，十分疑惑的样子：“没有？怎会没有呢？”

　　他眨眨眼睛看了看林枝扶，林枝扶也眨了眨眼睛。

　　然后辛生低头查看，用脚划拉了几下那些个破烂，在地上捡起一张很旧的纸张：“原来在这里。”

　　那纸张真的是很破旧很古老了，应该是从某本书上撕下来的，边缘歪歪扭扭，上面有很多深深浅浅的痕迹。

　　他把那纸张展开来，递到林枝扶眼前：“且给你这无知小儿看上一眼。”

　　林枝扶一看，上面有许多看不懂的符咒，其中有一段话是这样写的：焰火之纹章，若莹火、似飞蚁，透明如蓝，寄于异梦，苦痛丛生，沾之即死，鬼魅缚身……

　　她没能看全那段文字，也来不及思考读过的内容，纸张就被辛生收走了。他道：“反正就是这样，你就按我说得做，统治世界指日可待。至于什么方妙啊什么杀人啊之类的，那全都不是事儿，我可以想办法替你脱罪。”

　　林枝扶有些好笑，她都没做过，现在就要替她脱罪了。她问：“你要如何替我脱罪？”

　　“这个容易，我随便找个弟子顶你，快刀斩乱麻地处死，这样他有苦说不出，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你林枝扶照样是老苍山大长老的弟子。等你想法子激出了那禅枯簕火，还能风风光光地跟随我统治世界！”

　　“有病。”

　　林枝扶当然不愿意，最终在庄主的一再帮扶喜庆，她被各位长老判了处罚：五行窟里关两个月，死了残了全看她自己的造化。

　　如今却让林枝扶去找他？林枝扶一点都不想找，巴不得他死了才好。这人如此心狠手辣狼子野心，他的心肠这样坏，又处于如此崇高的地位，兴风作浪、添油加醋，不知会生出怎么样的的风波来。

　　可是没办法，庄主给了活儿，她就尽心尽力地干，最终还是把自己累倒了，也怪这副躯体太过脆皮。

　　江折月回到竹清苑的时候林枝扶正缩成一团躺着在床上，眉头紧紧地皱着。江折月俯下身，盯着林枝扶的睡颜，很心疼地用手轻抚她的眉头。

　　江折月给林枝扶抱起来喂了水和药，林枝扶不知是昏迷着还是清醒着，嘴里呢喃着月儿、月儿。江折月帮她掖好了被子，又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出了门。

　　屋里的饴糖和零嘴都没有了，江折月想着尽快往膳房去一趟，趁姐姐醒来之前顺便带些姐姐爱吃的点心回来。

　　林枝扶怕苦，总是不愿意吃药，江折月就四处打听，学到一种方法，将药材磨成粉末，在里头里加入饴糖和蜂蜜，搓成个小丸子。这样的药丸子吃下去是甜的，林枝扶没那么排斥了。

　　有时候她还会把药丸子制成不同的颜色，林枝扶就更喜欢了，挑着选着要吃哪个颜色。

　　拿了食盒穿过长廊的时候，江折月看见乌槐被三个弟子堵在树下，整个人怯生生地在发抖，那三个弟子似乎要动手打人。她冷冷地看了一眼，暗骂一声废物就打算走。

　　她其实很讨厌乌槐，也有些看不起她，不只是觉得她会跟自己抢林枝扶，还因为这只妖软弱无能，胆怯自私，在人间活了几百年了，还被十几岁的人类欺负，打不敢还手，骂不敢还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实在是没用极了，像个垃圾堆里的废物。后来她出来指证林枝扶杀人之后，江折月就更讨厌她了，甚至想过杀了她，不过好几次动了杀心都没真正下手。

　　虽然没要她的性命，殴打却不在少数，林枝扶从五行窟出来之后修养的那段时间，江折月找过很多次乌槐的麻烦，四下无人时，她一见到乌槐便会扇她耳光，有时啪啪几声下去，解了气，便算了；没解气，也不会继续扇，因为怕林枝扶知道，虽然那时候林枝扶还不省人事地躺着。她就专挑那种看不出来的地方揍，她知道这废物不敢告诉姐姐。

　　不过就算江折月刻意地不在她身上留下伤痕，她身上脸上还是常年淤青，殴打乌槐的不止她一个。江折月撞到过很多次，山里的弟子殴打欺负她，刚开始的时候，她只是骂一声废物就走，从不出手管，她自己懦弱，不知道反抗，被打死了活该。

　　只是偶然有一次，江折月路过时又碰到乌槐被围着打，她当时想看看这没用的东西能废物到什么地步，就停下来看了看，却听到乌槐蜷着身子一直喊姐姐，那嘶哑难听的哭喊声，凄凉惨烈。

　　江折月紧紧皱着眉。

　　殴打乌槐的弟子直笑，骂她废物，说她遇了事就只会喊姐姐。

　　另一个弟子又说：“你姐姐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怕不是要终生残废了！”

　　江折月两三步一脚踹到那弟子的胸口，把她踹出去好远，厉声道：“说我姐姐终身残废？我先折断你的手脚，让看看谁才会终身残废！”

　　一根灵活诡谲的藤蔓抽得那几个弟子痛哭流涕、跪地求饶，最终也没像说得那样把人致残，姐姐说不要当那么狠辣的人。

　　那一次，江折月救下了乌槐。

　　她赶走了人群，拖着乌槐来到一个无人的小屋子里，啪啪扇了她两巴掌。

　　乌槐呆愣愣的，脸上还挂着泪，又喊了一声姐姐。

　　江折月问：“谁教你的？”

　　乌槐像是傻了，没答话。江折月伸出手来掐着她的脸颊，又问：“谁教你喊她姐姐的？”

　　“你也喊她姐姐？凭你也配喊她姐姐？”

　　乌槐还是没说话，江折月又给了她两巴掌，恶狠狠地骂道：“别让我再听到你喊她姐姐！”

　　她说完丢下了一把匕首，那是一把特有的罕见的灵器，独供妖类使用，名叫哭魂。

　　利器掉在地上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响声，江折月说：“废物，别让那些人欺负你。”

　　没想到乌槐有了武器还是被人揍，江折月一共救了乌槐五次。

　　第二次，她救下乌槐，又把人拖到那小屋子里，还是打她，不让她喊姐姐。乌槐留着眼泪问江折月，为什么不能喊姐姐。

　　江折月恶狠狠地说：“因为那是我的姐姐。”

　　第三次，她还是问，为什么不能喊姐姐，江折月什么都没说，扇了她几个耳光，把她揍了一顿。

　　第四次，江折月懒得管她什么称呼了，她警告乌槐不要靠近林枝扶，乌槐不愿意，说不想离姐姐那么远，又被打了一顿，最后被迫答应。

　　第五次，便是这次。原本她不想管的，姐姐还病着，一个人躺在床上。

　　可往前走了两步她又想，这条路是去竹清苑的必经之路，再往前除了一个酒窖就是竹清苑了。

　　乌槐不喝酒，往这边走只有一个可能，来找林枝扶。她当即怒了，她们天天在小苍山处着还不够，现在又要去竹清苑找姐姐？存了什么心思？是不是想般回竹清苑住？是不是还想跟姐姐一起过日子？是不是还要谈婚论嫁一起到老？那是不是约好了下辈子一起生孩子？谁生？生几个？生了怎么养？

　　本来江折月就一直处于极度敏感的状态，现在更是要炸开。她冷笑一声，眼神暗了下来，握着食盒的手背上都突出了青筋。

　　江折月无声无息地折了回去，站在那三个弟子身后喊了一声：“喂。”

　　声音不大，树下的四个听到身子都抖了一抖。其中一个人回过头来，看到江折月的时候脸都白了。

　　“你们在干嘛呢？”

　　江折月的语气听起来是和善的，可她的脸在高大的树木的遮挡下暗下去一块，就算看不真切，隐在阴影下的神色也让人恶寒。

　　三个人都哆哆嗦嗦地讲不出话来，他们不会忘记被江折月当着众人的面一鞭子抽得满脸是血的痛楚。

　　打人不打脸，这种带有侮辱意味的施暴行为足以看出江折月的霸道和恶劣。

　　他们打不过这只妖，又不敢去告状，主要是告了也没用，只能受着。

　　江折月又问了一次：“你们在干嘛呢？”那语气，好似小孩子问同龄人在玩什么游戏，她也想加入。

　　江折月往前走了一步，那三个弟子一溜烟地跑了。她便上前拉着乌槐的衣领子，将她拉到不远处的酒窖前，打开门，推了进去。

　　乌槐不安地打量着这昏暗的幻境，佝偻的身子在微微发抖。江折月找了块地方安放好地上的食盒，转头看向乌槐，轻声问：“乌槐，你没事来这一块干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