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染江月》青青笠荷翁

19、就是她打的我

　　王婆摸了摸额头不存在的虚汗，道：“不错。我家那死老头子！不要命的！喝多了连龙潭虎穴也敢进去看一看，还好他在里边走了一圈就出来了，没什么事！真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除了你家那老头子，还有人进去了出来的吗？”

　　王婆想了想，道：“也有，几十年前，有个姑娘进山采药救她老娘，便安全出来了。这些年，也有几个姑娘和老翁误闯进去出来了的。你说奇怪不奇怪，身强力壮的男人反而一个没出来过！”

　　同样采药救人，那女子没事，而那对洛阳商队却全军覆没。这样看来，那女鬼杀人很有主观意识了。

　　林枝扶很快就道别离开了，王婆还舍不得人走：“哎，就走啦？不多问点？”

　　林枝扶背对着向她摆手，“眼瞧着要下雨了，急着回家收衣服呢，下次再找王婆听故事！”

　　王婆垫脚冲她喊道：“那你下次可一定要找我啊！”

　　两个人又入了西边那座山林。

　　林枝扶对玥儿道：“把你那小蛇蛇叫出来，让他带路，我们去端了那女鬼的老巢。”

　　灵兽和主人结契之时，会有信物，是两颗花纹一样的雨花石，上面滴两滴血，一滴主人的，一滴灵兽的。然后主人和灵兽各自将雨花石带在身上，两人便会产生一种特殊的联系，每当主人或灵兽需要寻找对方时，雨花石会发生反应。

　　同时，雨花石还能准确地帮助他们得知对方的位置。

　　玥儿点点头，说好。

　　两个人站在峡谷深处的湖边等了片刻。

　　微风轻起，慢慢地，天色暗淡了几分，她们的头顶上方聚集了一大片乌云。

　　林枝扶抱着双臂，抬头观看这异象。

　　现下还是个大白天，没有月亮，但有一团伪装成弯月的乌云，接着，另一片乌云慢慢朝那轮‘弯月’靠近，那弯月很快被一大片乌云覆盖。

　　林枝扶撇了撇嘴，心下腹诽：多厉害啊，净整这些有的没的，跟家里那只臭猫一个德行，一样臭屁。

　　玥儿看向林枝扶，见她嫌弃不已，怕受牵连，连忙保证：“姐姐，不是我教他的。”

　　林枝扶随意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玥儿开始不耐烦了：“那个死东西那么久还没出来！”

　　“啊……”这句话刚落地，传来一声呻吟，玥儿面前忽现一团黑烟，黑烟淡去，一个身着黑衣的单薄身影出现了。

　　正是蛇铭。

　　他的双腿已然全化了出来，此刻不知怎的，半边脸都沾上了鲜血，捂着手臂跪在地上，一来，就大喊大叫：“啊啊啊！我被打了！嘶！你们要给我报仇哇！呜呜呜嘶嘶嘶。”

　　玥儿皱眉，一脸嫌弃：“你干什么去了？谁打了你？”

　　蛇铭一脸哭唧唧的衰样：“嘶，那个愚蠢的鬼女人！就是她打的我！呜！！”

　　林枝扶冷哼一声，整那么惊天动地，还以为多厉害呢，原是被人打得逃命。

　　蛇铭膝盖着地两三步走到玥儿身前，企图抱住她，玥儿赶忙退后，躲在林枝扶身后。

　　蛇铭便面向林枝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很是惨烈，道：“呜呜呜，嘶，我不管，我被打了，你们要帮我！嘶嘶。”

　　玥儿很无奈：“你不要这么无理取闹好吗？你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蛇铭认主之后，就想要干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可干什么呢？想来想去，这几百年来，他最放不下的就是当初打了他还占了他地盘的鬼女人，那么多年，他躲躲藏藏，不敢跟她有一点点正面冲突，生怕被打死了。

　　这不，刚认了个主人，虽然看起来挺没用的，可她身边那位厉害呀！林枝扶可是背着个响当当的魔头称号！她看起来跟自己那个很没用的主人关系好得很，再怎么样林枝扶也不可能任由自己被打死，他就肆无忌惮地上门找人晦气。那女鬼一如既往地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有人上门找揍，她自然不会放过了。

　　林枝扶无奈扶额：是不是天底下的灵兽都一个样？一样臭屁，一样爱惹是生非。

　　蛇铭口中那个鬼女人就栖息在一旁的湖底。可林枝扶一看那湖，表面发黑，深不见底，不知要潜到多深才能到达湖底。

　　蛇铭道：“你们有无可助陆地生物在水中长时间呼吸的东西？”

　　林枝扶摇头。

　　蛇铭一指她：“我一看你就没有，穷酸样儿！”他说着掏出两对鱼鳃似的鲜红物件，让玥儿和林枝扶戴在耳旁，道：“此物可帮助你们在水中自由呼吸，借给你们。可是要还的啊！”

　　玥儿拍他一掌：“大大方方的！对姐姐更是要大方！尽学那扣搜搜的劲儿！”

　　两人站在化为蛇形的蛇铭头顶入了水。有蛇铭在，水下许多东西都绕道而行，这水越往下越清澈，水底生物也越多。

　　玥儿观察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林枝扶的侧脸，心下一动，抱着胳膊道：“姐姐，这水好冷，像冰冻过一样！”

　　林枝扶表示同感：“这水底寒气重，也不知一只女鬼，为何要选择长栖水底。难不成她生前是溺水而亡？”

　　这个问题暂且不得而知。

　　“姐姐，我冷，你能不能抱抱我？”

　　林枝扶挑眉看她一眼。

　　“抱着可以相互取暖。”玥儿缩着身子，脸色都白了几分，瘦弱的身子被罩在宽大的衣衫里，似乎在瑟瑟发抖。

　　“好好好……”林枝扶似乎笑了一下，依言搂紧了轻轻靠进自己怀里的人。

　　蛇铭听闻鼻子发出一阵气音，轻车熟路地绕过一众岩石，轻飘飘地落在一阶石台上，旁边是一柱尖锐的残壁。

　　映入眼帘的一座残破的殿宇，已被流水侵蚀得只剩四分之一，巨大的断壁残垣倾斜欲倒，石壁长藓，铁柱生锈，弥漫着一股衰败的死气。

　　林枝扶不敢置信：“就这个地儿，你跟那女鬼还需抢来抢去的？还为此结怨几百年？”

　　玥儿也道：“难怪你说她怨气重了，天天一睁眼看到这破地，怨气能不重吗？”

　　蛇铭：“说什么呢！再怎么破也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那愚蠢的鬼女人硬生生抢了去就是她不对！怎么不该记仇！”

　　林枝扶还未说话，就感觉到一股怨气极强的鬼气，携着阵阵阴风扑面而来。林枝扶伸手挡了挡身后的两人，道：“小心。”

　　人未到声先至，一个像被风揉碎了的哀怨凄婉的嗓音响起：“你这蛇妖，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几次三番前来挑衅老娘！信不信我把你剁碎了喂鱼！”

　　林枝扶望了望四周，没看到那只鬼，道：“阁下不如先出来再说话，这样躲着不出来见人，反倒出言恐吓旁人，不大好吧？”

　　蛇铭在后面小小声对玥儿道：“你这好姐姐真是对人不对事啊，她不也是经常出言恐吓旁人，什么扒光了丢到人最多的大街上、杀了做成鬼……原来她也知道不大好呀？”

　　玥儿厉声道：“住嘴！”

　　那嗓音又响起：“我道是谁，原来是这没用小蛇找来了帮手！你便是他刚认的主？一人一妖，前来为一只蛇妖出头，当真是出奇啊！！”

　　凌厉的尾音带着强烈的杀气，一大团乌压压的水蚁凭空而来，直击林枝扶的面门！

　　林枝扶猛地抽出竹棍将那些东西劈散了。

　　玥儿两步上前，问：“姐姐，没事吧？”

　　林枝扶看向她：“没事。”

　　蛇铭又问：“你把那东西打死了？”

　　林枝扶无视他欣喜若狂的语气，道：“没，只是一个小小的障眼法罢了，本尊还躲在里面。”

　　蛇铭又喜道：“啊哈哈哈！这鬼女人，也有东躲西藏的一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玥儿：……有时候觉得这灵兽挺丢人的……

　　林枝扶收了武器，道：“走吧，进去找她。”

　　一听到要进去找那女鬼，蛇铭兴奋地屡次仰天大笑：“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嘶，鬼女人你死翘翘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差点岔气，被口水呛到用力咳嗽起来，整张脸咳得通红，玥儿着实受不了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伸手打了他一锤，咬牙切齿道：“你给我闭嘴！”

　　林枝扶没理他们，手一扬，那面虚掩着的高大石门哄的一声开了，直接倒地。她雪白的宽大衣袖飘然，而后抬脚走了进去。

　　玥儿几步跟上，问：“姐姐，我们去哪儿找那女鬼？”

　　林枝扶直视前路，道：“她刚摄走了陈舞的精魂，想必要躲着消化，我们去寻这里最隐秘的地方即可。”

　　“姐姐真聪明！”

　　林枝扶的嘴角勾了起来，有些小得意，偏过头想对视，见到玥儿的身躯似乎透明了一瞬。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还是这水底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作祟。

　　而林枝扶更希望的是：“你认不认识江折月？”她盯着玥儿的脸，试探都不试探了，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太想知道了，这世上除了江折月还有谁会用那样热切的眼神望着她？

　　“你……”林枝扶喉咙发紧，垂在身侧的手指控制不住在抖，“你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江折月。

　　说不下去了，她慢慢觉得喘息困难，身子有些无力，看着玥儿的脸，渴极了那样，用力咽了咽唾沫。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此时此刻想听到一个怎样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