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碎》钟小娃

8、大婚——废后

　　大婚，废后
　　一切很快都过去了，新皇后进宫了，我也由原来的“万侍长”变为了现在的“万贵妃”。当初由于我病倒了，他便借此免去了我向皇后的晨昏定省，而且由于大婚之夜，浚儿没有在坤宁宫，而是在储秀宫，这引起了许多人的议论，宫里的人最擅长的便是见风使舵，阿谀逢迎，于是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巴结我，不用我吩咐，就有人定期向我汇报陛下都去哪里歇息，或是又宠幸了哪个妃子。其实也不用他们汇报，因为他除了处理公务外，几乎所有时间都是和我在一起的。他为我画眉，我作画，他题诗...那一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而且大婚后不久，怕我寂寞，他便把烟儿调到储秀宫给我做伴，那时在我看来，储秀宫不再是冷冷的深宫，而是我的家，在这里，他不是万人之上的君主，而是一个普通的丈夫，我，也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万贵妃，而是他深爱的妻！每当我站在宫门外等他下朝时，那时我就会有一种错觉：我只是在等一个自己爱，也爱我的人回家...但是幸福总是给人一种错觉，让你迷惑于当时的表象，而忘记去看看她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乞巧节”很快就到了，按照宫中的惯例，宫中的嫔妃必须做些绣品分给其他的姐妹。这段时间，宫中风言风语，太后对我更是十分不满，因此，为了缓和这样的形势，我和烟儿精心准备了许多绣品，淑妃（柏氏）和德妃（王氏）的那份我遣烟儿送过去，而吴皇后的那份我则准备亲自送到坤宁宫。烟儿她们认为其实我没有任何必要讨好吴皇后，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我这样做并不是刻意地去讨好她，而是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不能只为自己而活，尤其是后宫中的女人。为了他在朝堂上可以安心，不受任何非议，我能做的就是尽力去维持后宫中的平静。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我即使是受些委屈又有什么关系呢？
　　乞巧节那天，我早早起来，便只带烟儿一人去给吴皇后送绣品。来到坤宁宫外，我们见到了坤宁宫的大总管刘进，“贵妃娘娘金安！”刘进看见我忙下跪请安，我连忙搀起他，“公公行如此大礼，本宫可受不起啊！”并示意烟儿赏他银子，刘进并未推辞，笑着问：“娘娘大清早变来坤宁宫恐怕也是为了‘乞巧节’的事情吧？”我微微点了点头，“奴才这就进去通报啊！”刘进便匆匆进去了，我和烟儿便站在宫门外等待，良久才有一个小太监出来通报，“娘娘，她谱也摆的忒大了吧，让您等这么长时间...”烟儿小声埋怨了几句，“烟儿，不要乱说话。”既然九十九步都走了，有何须在乎最后的一步呢？那小太监向我行了个礼，“贵妃娘娘，皇后娘娘请您进去！”我对他微微一笑，然后踏如坤宁宫的大门。
　　当进入坤宁宫的一刻，我心里突然产生些许莫名的烦躁：这就是坤宁宫，恐怕后宫中的女人都希望自己可以成为这里的主人，就连我也不是一个例外，也许只有这里的她，才是他的妻，名正言顺的妻....“哟，贵妃娘娘，您可是稀客啊！”一个声音惊醒我了，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坤宁宫的管事宫女，吴皇后的陪嫁丫头茹华，她笑着看着我，但那笑容中却好似多了一种讥讽，一丝厌恶...我忍下心中的不快，“茹姑娘，本宫可以拜见皇后娘娘了吧？！”“贵妃娘娘，还真不巧，我们娘娘昨个儿和皇上陪太后娘娘进晚膳，回来时经了些凉气，身子有些不适，所以现在还没起来呢。贵妃娘娘要是方便，就等会儿吧！奴婢还得伺候娘娘，就不陪着您啦!”然后她对我福了福身子，转身准备进殿去，“该不会就让我们娘娘这样在外面站着等吧？我们娘娘也是大病初愈...”烟儿再也忍不住，就对茹莲抱怨道，“大胆的奴才，你们在背后就这么议论主子吗？”吴皇后沉着脸，从内殿里走了出来，她衣装整齐，看不出来有什么“不适”，我挤出一丝苦笑，我心中自然清楚她无非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我连忙示意烟儿跪下，“皇后娘娘，都是臣妾管教不周，冒犯了您，还请您担待...”“万姐姐就是这么调教奴才的吗？那本宫就替你教教她礼数！来啊，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我闻言，连忙跪下，“娘娘，臣妾回去后一定会好好管教她的，还情娘娘饶了她这次吧？”烟儿一看我跪下了，连忙说：“皇后娘娘，不关我们娘娘的事，都是奴婢的错，请皇后娘娘责罚奴婢吧！”“你们倒是主仆情深，那就一块跪着吧！”吴皇后冷冷地扔下这么句话，转身就进殿去了。茹华幸灾乐祸地看了我一眼，连忙跟进去了。
　　“娘娘，都是奴婢的错，您就回去吧，她不敢怎么样您的...”烟儿悔恨地看着我，“不，烟儿，在我心里，你不是奴婢，再说，她其实还是冲着我来的。”我平静地跪在那里，如果能让吴皇后对我的怨恨少一些的话，我跪一会儿由何妨呢？！烟儿把头扭到一遍，抹了抹眼泪，也不再吭声了。
　　不知过了多久，热辣辣的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我感到一阵阵眩晕，我强撑着跪在那里，我不想再传出我恃宠而骄，在坤宁宫顶撞皇后的传言，我不想他再为我听周太后训斥，不想他为我感到抱歉....我忽然感到小腹里一震绞痛，感到好像有些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剥离我的身体，眩晕感更加严重，然后就丧失了知觉......
　　“你们真是一群庸材！一群饭桶！要是贞儿有什么好歹，你们明天就直接去午门外候着好了！还有你们，狗奴才，就这么伺候你们主子的吗......”一个愤怒的声音把我从那中虚无的感觉中给拉了回来，“皇上，”我挣扎着想做起来，“贞儿，你可是醒了，”他看我醒来，忙拿了一个软枕垫在我背后，他坐在我身边，轻轻的握着我的手，深深地看着我，眼中满是焦虑和担忧，不知为何我还看到一丝悲伤，“我在上书房听到有人来报说你昏倒在坤宁宫，可是把我吓死了！”我稍稍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勉强的笑了笑："皇上，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吗？只是今天天有点热，可能是中了暑气了，跟别人无关，您就不要再责怪他们了。"他叹了口气，把我用在怀里，在我耳边轻轻地说：“贞儿，你总是这样，总是只为别人着想！答应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我用力地点点头，紧紧地抱住他，“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我还要陪你一起到老，还要给你生好多好多的孩子...”他看了看我，眼中闪过一丝悲伤，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除了上朝时间，他每时每刻都陪在我身边，午后有些许凉气时，他会陪着我在花园里散步，陪我看夕阳...一天晚上，他为我画了一副小像，然后题了句“ 任他凡事清浊，为你一笑间轮回甘堕 ”，落款：唯远，我疑惑地看着他，他转过头，细心地为我理了理鬓间的乱发，似是随意地说了一句：“不过世人如何看待我们，我唯一所求的就是与你永永远远！以后在你面前我不是什么皇上，只是唯远，贞儿你一个人的唯远！”他语气中的坚定，让我在一刹那丧失了思考的能力，那一刻的坚定成了日后我在这深宫中生活下去的唯一理由，那一刻我在心底暗暗发誓，我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为了守护我们的爱情我可以不顾一切，可以不理会这深宫中的是是非非...
　　“知道吗？皇上把吴皇后给废了！”“是吗？怎么可能呢？吴皇后可是先皇定下的，还有钱太后当靠山。”“这下咱们娘娘可以做皇后了吧？”本来正在小睡的我，听到外面的议论声，猛然被惊醒,我连忙站起身来走到外间，外间的宫女看我走出来，纷纷低下头，不再言语，“刚才你们在议论什么？”我面无表情看着她们，还是没有人回答。“好啊，储秀宫真是没有家法了额，本宫平时真是太纵容你们了！今天本宫倒是要好好定定家法！”由于平日里我从不对她们发火，所以看到我真的生气了，她们纷纷跪了一地，“娘娘饶命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烟儿从外面匆匆进来，看到屋内的情景和我铁青的表情，吃了一惊，“又是谁惹娘娘生气了？真是没有家法了你们！”烟儿快步走到我身边，小心地看了我一眼，伸出手扶着我，“娘娘，您身子还没有恢复，快去床上歇着吧！”我狠狠地一甩手，把她伸出的手甩在一边，冷冷地说：“烟儿，你们倒是瞒着我好紧啊！我现在都不知道我还是不是这储秀宫的主人了！我到底还有多少不知道的事呢？！”烟儿闻言，忙跪在地上，惶恐地说：“娘娘，奴婢对您的心天地可见，真的没敢瞒您什么事啊！”我环视了一周，然后盯着烟儿，没有任何感情地问：“那皇后娘娘的事呢？”烟儿猛地抬起头，表情里满是惊慌，低声说：“皇后娘娘被废了！”语气中略带一丝幸灾乐祸，我闻言，心中猛地一惊，示意其他人都下去，其他人都出去之后，我拿起一旁的茶杯，用力地摔在烟儿身边，厉声说：“烟儿，我一直认为你很聪明的，你应该知道我是不希望你把坤宁宫的事告诉皇上的，可你...咳，咳，咳...”烟儿忙站起身来，轻轻地拍着我的背，着急地说：“娘娘，您可别气这自己的身子，都是奴婢的错，要不是我顶撞皇后娘娘，您也不会被罚跪，还因此而流产...”听到她的话，我猛地抬起头，烟儿忽然意识到什么，突然停住，只是看着我，脸上满是惊恐，我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地说：“我流产了？”烟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娘娘，您处罚奴婢吧，都是奴婢的错！您就处罚我吧...”我突然感到一阵迷茫，我流产了，我甚至不知道他曾经在我体内存在过，我下意识地把手放在小腹上，随即我感觉我的心好像被一只手狠狠的揉着，疼得我喘不上气来，他走了，没见我一面就走了，我捂着小腹蹲在地上，大脑里一片空白，我只知道，我怀孕了，可我又失去了他，我甚至不知道他曾经来过！烟儿紧紧地抱着我，面容惊恐，“娘娘...你可别吓着奴婢，你想哭就哭出来啊...”我茫然地看着她，我闭上眼，偎依在她怀里，就像我们儿时一样，过了好久，烟儿把我扶到床上，然后低着头，默默地站在旁边，良久，我睁开眼睛，无力地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是陛下不让。”烟儿抬起头，急急地说，“本来我是不想说的，可当时太医说你流产了，陛下都快疯了，我当时也是昏了头，一着急就什么都说了，陛下当即就去了坤宁宫，把皇后娘娘圈禁起来了，随后就下旨废后，还不准任何人来探望您。就是怕您万一知道了，接受不了......”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唯远看到我时会有那么悲伤的表情，我可怜的唯远，独自承受着一切，独自缅怀着我们的孩子，而我却毫不知情，眼睁睁地看他一个人伤心，不知道废后的事情会在朝野内外引起什么样的反映，不知道他一个人独自承受着怎样的压力，可回到我面前却有装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我再也无法控制我的眼泪，为我那早夭的孩子，还有我那可怜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