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碎》钟小娃

6、风云变幻

　　“贞儿姐姐，大事不好了！”云琪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进内殿，她脸色苍白，神情惶恐，可能是因为跑得太急跌倒了，裙子上沾了好多灰尘，看着一贯冷静的云琪如此慌张，我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有了一种很不祥的预感，我强压去心中去的不安：“出什么事了？看你现在的样子成何体统!”“姐姐，大事不好了！陛下薨了！”我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我感觉周围的世界好像一下子无比的安静，我只听到一个声音：“陛下薨了！”好久好久，我才回过神来，周围已经没有人了，只听到殿外噪杂的脚步声，地上只剩下破碎的盘子，还有我刚从慈宁宫拿回来的点心。我木木地蹲下身去，机械地收拾着地上的狼藉，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不想去想，只知道他走了，永远的走了，我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万侍长，你怎么了？太后娘娘已经晕过去了，殿下在慈宁宫闹得不行，你快是过去啊！”突然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这样一个声音，我下意识抬起头，“你这是？唉......快去慈宁宫吧”然后他匆匆就走了。我这是才发觉脸上冰冷一片，我草草的擦了擦脸，向慈宁宫快速走去。
　　老远就听到慈宁宫中隐隐的哭声，外殿站了好多大臣，他们窃窃私语，我顾不得往日的礼仪，没有行礼就直接进到内殿去了。内殿黑压压地跪了一屋子人，有宫女太监，也有各宫的嫔妃，有的低低啜泣，有的甚至不顾仪表嚎啕大哭......我四处寻找太子，“万侍长，你可是来了！”李嬷嬷把我领到太后的床边。太后的脸上再也没有往日的威严，剩下的只是一个母亲对失去儿子的悲痛与绝望，我心中一酸，忍住要涌上来的泪水，给她老人家请了个安，然后抱起太子站在一旁。“贞儿，你先带他回去，别吓着孩子！”太后的声音里充满了萧瑟，我点点头，就抱着太子回到了建章宫。
　　回去后，发现宫里大多数人都不在，大家可能都出去打探消息了，毕竟每个人都是要为自己打算的。我紧紧地抱着太子坐在床边。“嬷嬷，什么是薨了啊？”他抬起头，看着他那清澈的眼睛，我的泪再也忍不住了，我把他的脸放在我胸前，轻轻的说：“就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可能暂时不能回来了。”“那父皇不会回来了吗？他不喜欢浚儿了吗？他不会来看浚儿了吗？”“陛下怎么会不喜欢殿下呢？陛下最疼的就是殿下了，过段时间他就会来看殿下了”我的泪水汹涌而出，我安慰着这个孩子，也安慰着我自己。但是我清楚的知道他永远不会回来了，他抛弃了这里的一切，无论是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总之是再也不会来了。但是那个人走的时候应该是安详的吧，毕竟爱人陪在身边？！不，也许他心中还是有不舍的，毕竟这里还会有他牵挂东西吧......
　　周贵妃很快就从前线回来了，她把太子接到翊坤宫，但并没有让我跟着伺候，所以我便暂时去了慈宁宫照料太后。我目睹了好多嫔妃来这边哭诉，还有的寻死觅活......我知道她们当中真正为那个人而伤心的恐怕没有几个，也许哭得是为她们未知的明天吧/？从那天晚上我就再也没哭过，因为我不敢哭，也因为我没权利哭，我只能把我的悲伤隐藏起来，在夜深人静时，在没人看得见的角落，一点点拾起我那破碎的心......
　　人们就算再怎么悲伤，时间还是要点一点的过去，所有的事情还是要按照它原来的轨迹继续的，不幸是不会因为人们的悲伤而改变它狰狞的面目的。很快新皇就即位了，先皇的嫔妃都被送去了交泰殿，包括周贵妃，但是太子却被勒令送回建章宫。当我站在宫门口接他时，他跌跌撞撞的跑到我面前，抱着我。我原以为他肯定会大哭，可是他只是就那样抱着我，什么话也没说。我轻轻地抱起他，走了进去，等待那不可预知的未来。
　　果然圣旨很快就来了，殿下被降为沂王，移居上清宫。上清宫是幽居废妃的冷宫。接到圣旨后，我心中突然轻松了很多。这段时间我听到了许多不好的消息，朝堂上一些见风使舵的大臣纷纷上书要求皇上降太子发配岭南，永不得进京。我不禁感到世态炎凉，先皇尸骨未寒，他们就开始如此对待他的孩子。这些人在人前一副仁义道德的嘴脸，却连个幼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后来多亏了汪皇后以死相胁，才使得陛下改为幽居上清宫。
　　圣旨下达后，许多宫女太监开始偷偷收拾东西，开始为自己寻找新的出路。我没有阻止他们，也没有办法谴责他们，毕竟树倒猢狲散。如今再跟去上清宫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了，试想谁能不为自己着想呢？烟儿也偷偷地来找我，劝我早日找个新的出路，实在不行回去伺候太后也成啊！我心里也很矛盾，我突然很想出宫，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尔虞我诈，冰冷无比的皇宫。看着人们出出进进，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孩子，那个在瞬间就失去所有的孩子。就在昨日他还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太子，如今却成了许多人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我来到他的寝殿，看见他就那样抱着腿，静静地坐在床上，我心中蓦地一阵疼痛。我快步走过去，小心地叫到“殿下！”他猛地抬起头，紧紧地盯着我，嘴角突然出现了一抹微笑：“嬷嬷，你不走吗？”我心中仿佛被一把刀子狠狠的划了一下，“不，无论在哪，我都会永远陪着殿下的！”他还是那样地看着我，忽然一下子扑到我怀里，然后哽咽着说：“我就知道，嬷嬷是不会离开浚儿的！”我紧紧地搂着他，不停地说“嬷嬷永远都不会离开浚儿的!”
　　上清宫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在太后和汪皇后的关照下，冷宫的日子倒也不太难过。因为陛下为了顾及皇室的面子，每天依然遣老师来为浚儿讲课。浚儿不再像以前那样老是躲避上课，而是每天都早早起来做老师留下的功课。只是没有以前那么活泼了，没事的时候他就静静地看着我做事，脸上带着像他父亲那般淡淡的笑容，就那样碗牛肉地看着我，那时我的心中一片宁静，仿佛这个世界上不再有那些烦心的俗事，就只剩下我和他了。
　　太后隔段时间便会派人过来接浚儿过去看看，开始时每次看到他都会流泪，但后来日子长了，便平静了，仿佛浚儿只是她众多孙子中的一个了。每月，浚儿也会去交泰殿给周贵妃和先皇别的妃子请安。周贵妃见到浚儿总是淡淡的，随便问我些他平时的起居，还有都读了哪些些书。但是每次她看向我时，我总觉得她的眼中有一种别样的东西。可当我想认真看看时，她便又恢复了那种淡然。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我目睹着他成长过程中的每一步，看着他有一个懵懂的孩子，长成一个温文尔雅的少年。不知何时，他对我的称呼由“嬷嬷”变为了“贞儿”。他没事的时候还是那样温柔的看着我，但那温柔的目光中却多了一些别的东西。我不敢去想，也不敢探寻。可不知为何我慢慢的变得开始依恋他这种目光，我感到我身体里一些东西开始在他的这种目光中悄悄复苏，然后慢慢地膨胀起来....